《萤火计划》四五灵

14、回应

　　凡是易烠决定的事情任何人来劝都没有用，今晚七点中区基地现场直播回应的消息一经放出，论坛又掀起一波热潮，所有人都再猜中区联邦是不是心虚扛不住压力才被迫出面的，联邦长官全信息公开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与此同时技术部仍定位原始报道的发布者，如果易烠公开回应这次舆论，那发布者也必定会被吸引注意力，他手上既然有易烠和许佑的照片，那么那天清晰的异变物照片不可能会没有。
　　至于为什么不一起放出来也许还在打算别的事，既然如此，倒不如由易烠亲自说出来。

　　“易指挥使，设备都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开始！”
　　齐樾办公室一旁的会议室里，所有直播设备已经就绪，易烠端坐在会议桌中心位置看着面前的光幕，他瞥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七点准时开始。”
　　任岩珂面露担忧站在架起的摄像头旁边：“易烠，还是让我来吧。”
　　易烠拒绝：“现在外面的舆论太乱，主要方向在我，追踪那边你看好，等会直播开始后注意有没有人在搅浑水，有发现立刻捉拿。”

　　齐樾坐在会议桌的角落，旁边跟着两名技术人员。两个工作的光幕上一个不断跳出程序代码，另一个显示着中区基地的2D平面地图，上面的雷达还在不停波动。
　　“嗒”的一声，一个红点出现在4号基地商业区十七街第三大楼的位置。
　　“老任！”齐樾对任岩珂那边抬了一下手，“新发现。”
　　任岩珂点头，快速对易烠说了一句：“不要解释太久，速战速决。”

　　易烠对面的光幕里出现他的身影，他看向正前方漆黑的镜头，光幕中他的眼神似乎在审视现实中的自己。
　　“易指挥使，还有三十秒，开始倒计时了——三，二，一。”
　　“广大中区基地居民你们好，我是中区基地联邦总指挥使易烠，很抱歉以这种方式与你们见面……”

　　直播信号瞬间接入数以万计的光幕，无论是此前参与论坛的讨论者，还是出于好奇心的观众，都急切想了解中区基地所谓“以公谋私”、“联合财阀”、“地下实验”的真相，以及基地负责人对此有何回应。

　　【我的天这个就是我们基地的总指挥使吗？】
　　【突然感觉骂不起来了……】
　　【我前几年好像在基地里见过这张脸来着，不过那个时候联邦还没有指挥使。】
　　【我以为这次直播回应只有声音，他们是真敢出镜啊。】

　　“我的妈啊……”汤瑞看着易烠公然出现在光幕上，人都愣住了，“唐熠中，老大真的亲自出面了。”
　　唐熠中听见汤瑞的声音，把热好的牛奶端过来，两个人坐在宿舍的沙发上，他看见正在回应那些传闻的易烠不禁皱眉：“这是易指挥使第一次公开向所有人露面吧。”
　　“好像是，至少我来联邦之后从来没见过老大的脸出现在什么报道或公示板上。”汤瑞的表情有些恍惚，因为易烠这个举动对他来说太不真实了，“你说联邦以后会不会给老大的宿舍加强什么警戒之类的？”
　　唐熠中把杯子递给汤瑞，将他的光幕转移到自己这边：“不会。就算有，易指挥使也不会同意。”

　　汤瑞捧着杯子越来越担心，冷天里的热牛奶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了：“九年前不就是因为有人对联邦有意见记恨一个上尉来着，然后休眠期的时候翻进那个上尉家然后捅死他了吗。后来联邦也就不对外公开成员的详细个人信息了，就算我们出外勤别人也对不上我们的名字和脸。”
　　唐熠中伸手捏了一下汤瑞的脖子：“别太担心，易指挥使这么做肯定也有他的用意，现在我们插不进手，后续还有别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高塔模拟室里还有几个准作战员在加训，许佑刚完成一轮一百米速度的坠落，他看了眼计时器，13.07秒，不知道在易烠来之前能不能进12秒，只能再多练几次，怕把好不容易挽留的指挥使气走。
　　许佑靠在椅子上来了一次深呼吸，忽然听到旁边互相认识的两名作战员小声的惊呼。

　　“易指挥使真的出面了啊！”
　　“但是这次事情闹得太大，不出面好像挺难解决的。”
　　听见他们提到易烠，许佑心中一沉，他起身打开模拟舱的门：“你们刚刚说易指挥使怎么了？”
　　其中一人转头回他：“还不是今天论坛那些事情，沸沸扬扬的，要不是中午休息闲得看了一眼都不知道外面乱成这样。”
　　许佑表情有些迷茫：“论坛？”
　　那人冲许佑的手环一指：“你看看光幕就知道了，现在哪哪都是易指挥使的直播，媒体写得真是天花乱坠的，太离谱了。”

　　许佑迅速打开光幕，果然，中区地基总指挥使公开露面，解释传言的直播消息哪哪都是。他点进标题，弹出来的窗口直接是易烠的直播画面。
　　“……以上所述为23号基地所发生的情况，关于异变物的处理结果，我们已上报总部。希望广大居民在基地停留期间提高警觉，若发现异常情况，请及时向各基地驻守部队寻求协助，高塔将在第一时间派遣人员前往处理。 ”

　　许佑盯着光幕中的易烠一动不动，目光从易烠的脸移到身后的背景，这不像高塔里的会议室，这个时间他会在哪里？
　　只听易烠现在话语许佑没办法断定发生了什么，自从他来了联邦后就很少关注各种社交论坛，所以现在他只能再调出一块光幕了解论坛上的说法。
　　“此外关于那张照片的传言，照片上的人确为本人，但另一位并非普通居民，而是与我一同执行任务的战友……”
　　许佑翻到了易烠说的那张照片，同时论坛对于易烠的回应也在不断更新。

　　【这还不是口头说说，是战友还是我们普通人，一点证据都没有啊。】
　　【他们也就这样，一纸否认，一手遮天了。】
　　【战友，是战友就能把人压在身下当肉垫了，看重甲车那里是车顶的边缘吧，这不得痛死，真不拿别人当人看。】

　　“因突发状况，我被这位战友带离了危险区域。此照片是在这一紧急情形下拍摄的，请大家停止相关猜测。 ”
　　许佑三两下关闭模拟舱中的所有设备，准备离开的时候想起什么急促对隔壁两个人问：“再打扰一下，你们知道易指挥使在的地方是哪里吗？”
　　另外一个一直专心看着易烠直播的人抬头：“哦，我知道，是技术大楼，之前去过。”
　　“好，谢谢！”许佑转身飞快跑了出去。

　　技术大楼里，任岩柯和齐樾这边还在追踪报道发布者的信号。奇怪的是，不久前出现在4号基地的红点闪烁两下之后立即消失不见，随后又在11号基地的住宅区显示出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断反复如此，最后在13号基地停下。
　　齐樾看着变化无常的定位，气得一把摘下眼镜揉了把脸，然后又唰地戴上：“小刘！查一下对面有没有启用模糊定位，再看看有没有信号干扰器的介入！”
　　“好的齐哥！”

　　任岩珂趁这个时间抬头看了眼易烠，现在直播过去十几分钟，也该结束了。时间太长，要是有人趁这个时候抓取易烠的面部动态或者虹膜图像，联邦高级信息库可能会陷入危险。
　　他打开论坛，外面的人现在对于易烠所说的内容基本上是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对于“人”这方面的问题，他们却是关注到了极致。

　　熵核时代，人类的存活率以及生育率都到了一个极其低下的状况。人类延续、人类文明等问题在任何时候都会被无限放大。“基地中校用人命保命”这样可以放大为残害同类的事情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一个绝不可原谅的行为，圣洁的道德感让他们怒斥毫无血肉之心的联邦，地下城长时间带来的安逸让他们忘记了熵核无情的侵袭和联邦拼命的守护。

　　“诶等一下，你不能进去！”
　　会议室外忽然传来的吵闹让任岩珂有些心烦意乱，他推开大门后静静关上，转身就看到了被拦在走廊的许佑。
　　许佑此刻还在喘气，他搭着眼前安保大哥的肩，另一手拿着件外套撑在膝上：“大哥……真的是急事，你先让我进去，我的身份卡在这里，不是外来人员。”
　　“有急事也要等里面的事情先结束啊，别添乱了就在这里等。”

　　任岩珂在看到许佑手里衣服的一瞬间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让他进去。”
　　安保人员听到任岩珂的声音回头，又转过来重新打量了两眼许佑，侧身让开了路。
　　许佑快步走进去：“多谢任中校，现在我……”
　　“不用谢我。”任岩珂打断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清楚，尽快结束这场闹剧，至少让别人知道易烠说的是真的。”

　　会议厅里，易烠展示出最后一张关于异变物检验结果的实验报告：“以上即为我们在这段时期新发现的证明，联邦不会以人命为代价开展任何实验，保障所有人的安全才是我们的使命。对于上述所有谣言的澄清，我将承担全部责任，最后……”

　　“等一下！还有最后一个澄清证据！”

　　所有观看易烠直播的人都听到了来自画面外的声音，易烠看见右前方的来人，不禁皱起眉。他快速对面前的技术人员说：“现在结束。”
　　“不行，让他说完再关。”任岩珂强势制止。

　　夹在两位中校之间，技术人员也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行。这边的突发状况甚至让不停追踪定位的齐樾都抬起了头，他看见易烠在直播还没结束的情况下离开原本的位置，一句“发生什么事了”还没问出口，一位自己从未见过的作战员走到镜头范围里。
　　镜头偏移，两个人都到了画面的正中央。会议桌的下方，许佑握住了易烠的手腕，他站在易烠旁边将自己带来的衣服展示在镜头面前。

　　“很不好意思大家，我来得有点晚。刚才易指挥使跟大家说了那天23号基地发生的事情，都是属实的，我就是那张照片里的另外一个人。大家可以看看这件衣服，能够证明我没有说谎。”
　　易烠现在的情绪有点恼火，他抽出手重新坐下，把打开的光幕收了起来。

　　“那天因为事出紧急我就拉了易指挥使一把，没想到会被拍下来，非常感谢拍摄的人记录下我英雄救……呃，我英勇的时刻，我的荣幸。”许佑笑了一下，然后打开自己的光幕翻出来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那天我拍下来的，本来只是记录一下身上这件脏衣服，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边说着许佑边将照片下拉，上面显示出了拍照的时间：Y094年11月3日。
　　“这个时间大家也能看清了吧，就是我们去23号基地的时间。不存在大家说的什么易指挥使拿我当肉垫的事情，纯属我自愿，而且我也没有什么事，好好站在这呢。”

　　易烠抬头扫了一眼许佑展示出来的那张照片，没想到竟然是一张自拍照。照片里的许佑露出了咧嘴笑的半张脸，从他的鼻梁往下一直拍到他的腹部，红白色且全是灰泥土外套被他反披在身上。这是在返程路上重甲车里面拍的，照片右边露出穿着深蓝大衣的胳膊，是易烠的右手。
　　易烠看着那张露出了几颗白牙的嘴不到半秒，就移开了视线。

　　“所以大家请相信中区基地联邦，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对大家不好的事情，我是新人，我能作证。”许佑偏头看了眼易烠，又补充，“特别是易指挥使，很照顾我们。”
　　许佑停下，安静三秒后，他保持微笑看着技术人员，意思是他已经说完了。

　　任岩柯正准备让技术人员结束直播，齐樾忽然用气音冲这边喊了一句：“等会！老任快过来，你们再拖一分钟！”
　　许佑斜眼看过去，这是让他和易烠拖直播的时间？
　　刚在思考还要说点别的什么，易烠拽了一把他的衣袖，小声说：“你先退开。”
　　“为什么？”
　　“走。”
　　许佑抿了抿嘴，拿上放在会议桌上的外套走到机器后面的地方。

　　易烠双手指尖交叉，看着镜头中间漆黑反着照明灯光的那个圆点，带着有些嘶哑的声音告诉了所有人这次联邦总部大会中区基地的决定：“最后，这次总部的会议，中区基地的还是与五年前作出一样的选择，毁灭熵核，这是人类最大的保障。”
　　同时，会议厅角落，齐樾等人面前的光幕，破解进度条已经加载到百分之九十八。
　　一秒后，齐樾压抑很久的大喊终于释放出来：“大爷的，小杂种这次看你往哪跑！”

　　中区基地3D地图展开，一个红点再次落在4号基地，随后8号基地、17号基地的红点接连出现，同时出现在地图没有消失！
　　任岩柯盯着不合常理显现的定位点，神色越来越严肃。
　　直到最后一个红点落下，10号基地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