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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情恸飞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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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直昏暗着,看不到月亮,更无从观摩满天的繁星。
此时听到一声长叹,阴风中一个冷落修长的身影。
在叹息的人对面,那开满了梅花的花圃旁,走出一个英姿飒飒的女子。
那女子不见得很漂亮,也不见得如何与众不同,但你只要看见她,你就会觉得生命仿佛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气息。
叹息的人一看到她,脸上便溢出了笑容——这是从心底里绽开出来的笑容,没有任何遮掩,不带一丝虚伪,终于,他觉得自己可以敞开真实的胸怀来爱她了。拥有她,是至深的快乐呵!
她望着他,越走越近,越能感受到他的快乐,她也被这种快乐感染了,忍不住绽开了嘴角旁小小的梨涡。只是,仍然遮掩不住那锁在眉宇深处的忧愁。
她笑着问他:“刚刚,是你在叹气?”
他将走近身旁的她自然地揽入怀中,让她随着自己的胸脯一起起伏。
“郡主有下令属下不得叹气么?”
“没有,但是,”她调皮地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国老叹气了,莫非本郡出了什么通天大事?唉,叫我这一郡之主如何能不忧心忡忡?!”
他——戴天,略略沉下了脸:“郡中有事?!国师自己就不能有事么?”
“哦,那请问国老大人,您身体有何不适?!”
“心病!”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国师何来心病?!”
“……”戴天沉默了“殷郡王近来可好?”
藏花顿时收起调皮的笑,她轻轻的拂过戴天被风吹乱了的鬓发,指尖从他的额间划到脸颊,呢喃道:“他很好,只是,你却清瘦了这么多……”
她忽地将脸埋进戴天宽厚的怀里,抽噎起来。戴天也紧紧将她抱住,紧紧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月儿,不知什么时候,飘过了云层,带着一群眨巴着眼睛的星星,为天空平添上一份诡异莫测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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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郡王府。
殷鸿飞又是一大碗酒下肚。
“来人,再给我拿一壶酒来……”他面红耳赤地喊。
有侍卫立即奉上一壶酒。
门口一排侍卫,都必恭必敬地在那站着,每人手持一个酒壶,只待郡王召唤。先前上去的那个侍卫,退到门口,转身预备回酒库拿酒。
一个铁一般的胸脯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使他无法再前进分毫。他瞪眼一瞧,“啊,李-李正将军到--”
挡住他的人呵呵一笑,国字形的脸上每样物事都摆得端端正正,连笑起来两边眼角的皱纹都是一模一样,不多不少,正好八根。
殷鸿飞邪眯起眼,从缝里透过去看着那个人:“李正,呃,立正!谁在喊军令啊……哈啊哈……”
“李正!就是那个被你称赞为永不会背叛你--被你从劣等兵一直提升到大将军的您最最忠心的臣子李正啊!”李正大踏步走到殷鸿飞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碗,摔在地上,噼里啪啦震天价响。
殷鸿飞愣了一愣,当然,这只是电光石火般的瞬间……在极短的时间内,他甩出了一记耳光,声音比刚刚酒碗落地时要响……
李正动也不动,任凭鲜血从红肿的嘴角流下……口里不停地重复着三个字,“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
殷鸿飞的眼睛血红,恶狠狠地瞪着李正,忽然狂吼出声:“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拒绝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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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老,我……”藏花欲语还休,眼睛里闪烁着慌乱的光环。
戴天微笑着,试图缓和她的情绪:“你不用说……我知道……殷郡王是个不错的人,偶尔偏激一些,你尽可以多陪陪他……”
“可你知道他今天说了什么吗?”藏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带泪的长睫毛扑眨着。
“别人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我信你的心。好了,郡主,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属下也要睡了……”戴天拍了拍藏花的脑袋,往卧室的方向望了望。
藏花点了点头:“是不用说,国老本就什么都知道的……是藏花多此一举了……不过,天,你到底还在顾虑些什么呢?也罢……很晚了……做个好梦!”说完,便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目送着藏花进了卧室,戴天的心却“砰”地沉了下来。
又是一声长叹。
他仰起头,惊奇地发现天已经青了,满天繁星密布,好不壮观。研究星象,是他的最爱。
我到底还在顾虑什么呢……戴天心想,连接多日的心烦意乱,强烈的悲伤感的弥漫,从来没有过的不稳定因素的徘徊……大概只有,星星能够了解我的心了。
不知道为何,他的眼睛射向了天空的西南方……
只见深蓝宝石般的天幕上,几颗闪亮的新星褪去了云雾的纱幕,从西南方缓缓升了起来,越来越清晰……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星宿……五颗星拼成了一朵梅花的花瓣,不均匀的闪烁着……忽然,有一颗星急遽地黯淡下去,远远的,像带着的一个尾巴,另一颗星闪亮了起来……仿若花飞了一瓣……
晴空一个霹雳!
一颗泪珠,没有感觉地滑过木然的脸庞。
天意难违,纵使英雄泪满襟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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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花郡主:
见信安!
近日,吾每行街上,见百姓安乐,衣鲜面润,心中甚慰,方知吾大任已除,此后成就闲云野鹤,天涯不定,乃吾久所盼矣,以故不辞而别,万望郡主见谅!
吾走本无挂牵,奈何郡主终身之事未妥,犹鱼梗在喉,不出为之不快。南郡王殷鸿飞,少年英雄,与郡主堪称龙凤绝配,且鸿飞倾慕郡主已久,以吾之意,未之不可,郡主以何如?
珍重! 戴天 清风夜匆草
“戴天,你的心胸何时变得如此狭小!”藏花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重重地击在桌上,目中泪光盈然,却坚强得没有一颗落下来。
近侍女官容兰轻悄悄自门外走进,道:“郡主,东郡王遣人来接郡主过去小聚。”
藏花身子微微发抖,“东郡王”这三个字虽是一个亲切的朋友的名字,但此刻无疑却化为了扎进心头的刺骨尖针。她很想像以前未到王府时那样,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可以撒娇耍野,可以痛哭流涕,尽情地享用这些女孩子独有的优越。可她现在是一郡之主,她不能,她必须得像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作大事不拘小节的男人!最后,她用了一种淡淡的口气,却让手下完全明白她不悦的心境,说道:“告诉他们,郡里有事,我抽身不开。日后但有时间,必亲自登门拜访。”
容兰应声退下。
藏花扬起头,面向窗外。阴霾多日的天空,今天却是一片朗朗湛蓝,连一缕薄薄的云纱遮掩都难寻着。原本这样的天气,是教人心旷神怡的,也许,戴天在身边的话,还可与他去城外西山小游,让自己藏身青山绿水之间,让戴天捕捉她的娇颦巧笑,载于白纸墨笔之下,那该是何等的轻松写意。
她闭上双眼,任由遐想蔓延,脸上竟渐渐浮现出平常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
当她从这个迷梦中醒来,便作出了一个再坚决不过的决定。
她唤来近侍女官容兰,道:“给我更衣。等会开堂议事。”
议事的内容再简单不过,南郡的郡主要微服出巡,原因是寻找国老戴天。虽然这件事情大臣们谁都不会同意,他们认为还有许多更好的解决办法,南郡多的是能干的将臣和优良的兵卒。可既然是倔强的藏花决定了的事情,那便谁也劝说不了。也许有一个人劝说得了,可他却是戴天。
藏花又一次换回了曾经穿过的那身男装,一个人,谁也没带,背着怒剑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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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戴天又是一个喷嚏。
小驴儿便笑了:“大哥哥,这是你第七次打喷嚏了,是那个姐姐这么想你呀?”
戴天怜爱地敲了一下他的小脑门,道:“人小鬼大。看来方才我本不该救你的。”
小驴儿吃吃笑道:“这说不定还是句大实话那!”说完这句话,他那孩童独有的纯净双眸突然闪出本不该是他这般年纪该有的诡异光芒。
戴天丝毫未曾注意他的变化。许多年来,也许因为自己知道的事情太多,看到的丑恶也太多,所以从不敢用一种很单纯的心态来对待一个人,包括一个小孩。然而,他今天的确有些掉以轻心了,或许,他太累了,或许,他太苦了。
于是,小驴儿很轻易地就将手搁到了戴天背心的死穴上。
但戴天并没有死。
可能小驴儿本也不希望他死,更可能的是,小驴儿要在他死之前向他炫耀一些什么。许多人都有这种心态,无论小驴儿属于哪种人,有这种心态都不足为奇。
所以,小驴儿将手移到了戴天的麻穴上,用力戳下去。
戴天整个人便瘫了,倒下去连头也抬不起来。
一只又白又嫩又瘦又长酷似女人却不是女人的手挑起了他的脸庞。
戴天骇然地看着眼前这张已经完全认不得的脸蛋。这张脸蛋发出的声音和这张脸蛋一样优美,当然是个大人的声音,也应该是个男人的声音,可听起来却十分阴柔,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他很嫉妒地盯着戴天的眼睛,“好两片蓝天一样纯粹的湖泊,清澈几可映出日月,若非天之骄子,又怎生得出这般美丽的眼睛。这眼睛,真是叫我既羡慕又嫉妒。老天,我都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戴天的眼神又回复原有的平静,他微笑着,用他惯常用的低沉而缓慢的语调说道:“你的眼睛也很美,很澄亮,可惜多了一点戾气,便像是一副很美的风景画,却不小心沾了一点墨迹。教人十分可惜。”
他,我们姑且还称他为小驴儿吧,插口道:“你不用试图劝服我。你的赞美听起来很虚伪。”
戴天不理他,继续说道:“曾经有个朋友,叫做白衣,长得和他的衣服一样俊美无暇,他的戾气也有些重,后来为此伤害了一个很爱他的女子,最后,终究还是在那个女子怀里抱恨而终。我不希望有人重蹈覆辙,尤其是你,一个和他一样俊美无暇,英姿勃发的姣姣少年。”
小驴儿冷笑道:“悲天悯人对我而言是个很可笑的词语,比死还可笑。”
戴天始终在微笑,“死并不可笑,相反是很残酷的。我想,人之所以活着,并不是寂寞的等待死亡的来临,而是和其他的人一起创造一种叫做幸福和快乐的东西吧!”
小驴儿似乎觉得他这番话十分可笑,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戴天,你越来越让人觉得愚笨了。哈哈,难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生下来,可从来都不是为了给人类创造幸福,而是……”他俊美的脸孔忽地变做了青面獠牙,以一种极其狰狞可憎的声音继续了他原本优美的言词:“而是为了毁灭这个虚伪的世界,因为……”
他没有机会再说下去,因为……
因为一把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剑是怒剑,人是藏花。
一缕墨黑的血从小驴儿胸口喷了出来。
小驴儿却没有倒下,他竟然化作了一片黑雾,袅袅散去。
戴天的微笑随着小驴儿的消失而褪去,竟然怔住了。
这是藏花第一次看到戴天发楞。以前他也有过思考问题的时候,然而,目前的他,的的确确是在发楞,似乎遇见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连戴天都会猜不透的事情藏花自然更是猜不透,况且她丝毫没有去猜透这个事情的心思。她好容易找到他了,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把他带回去,不管他肯是不肯。
本来,她想以戴天的武功,若是坚决不肯,要强制带他回去甚有难度。可现在老天帮了她的大忙,他现在正中了暗算仆在地上爬不起来。也许只需要叫到一个马车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然而,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见鬼的事情越来越多,戴天居然站起来了,仿佛从未给人点过穴道一般。
藏花开始有些吃惊,但这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很快,她便吃吃笑起来了:“国老神机妙算,岂是轻易给人暗算的,看来又是藏花多此一举。”不知为何,每次和戴天一起,她总能觉得轻松和自然。如果她是鱼儿,他一定就是温和的溪水,任她嬉戏;如果她是花儿,他一定就是肥沃的土壤,助她芬芳;而她是郡主,他就成为了她的护国军师,保她心安。
戴天远不如她轻松,他已经预感到,有一个天大的麻烦即将降临这个人间。
藏花见他不睬自己,心里微微有些不悦,娇唤道:“国师!”
戴天叹了一口气,道:“我已不是郡主的国老,叫我戴天吧。”
藏花道:“无论你同意不同意,我这次来,便是接你回西郡的。你若不回去,藏花也不回去;你若执意要漂泊,藏花便跟着你漂泊。”
戴天冷冷地看着藏花,那种冷漠是藏花从未见过的,让她从心里一直凉到了脚底:“皇甫藏花,敢问你以何身份跟我漂泊?”
“我……”藏花欲言又止,她跺了跺脚,娇喝道,“戴天,你敢欺负我!你明知,我必是以你……以你……”妻子二字,她终究是说不出口。是啊,戴天从未明说过娶她为妻之言,他既未说,以她一个女子之身,怎好意思先说。
戴天忽然笑了起来,然而这笑并不温和,却让人觉着十分沧桑,“我戴天乃天生天养,当自由来,自由去,你何苦成我羁绊?”
“你可曾看清今日所刺之人的真正相貌?”戴天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样一句问话,听得藏花一愣。她仔细一想,竟似乎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是个人,至于多高多胖,体面还是丑陋,衣着光鲜还是褴褛,统统都不记得了。
戴天已经料定她必然回答不出,便替她回答道:“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藏花点了点头,但不坚决。戴天又道:“长得很丑?”藏花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至少不觉得英俊吧?咦,你为何问我,你难道不应该比我看得清楚些?”
戴天缓缓地道:“我看到的,却是一个很天真的男孩,最多不超过10岁。”
藏花张大了嘴巴,道:“决计不是,虽然我印象不深,但大人和小孩,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戴天道:“我们所看到的决计是同一个人。那个男孩,从很天真无邪的样子变得成熟而阴戾,但仍旧英俊,直到你来了,他又变幻得十分丑陋。”
藏花道:“你的意思是,他会易容术?世上果真有这样厉害的易容术,还可以从小孩变成大人?”
戴天转过脸,静静的看着她,道:“我们姑且不论这易容术的高明与否。可以肯定的是,他决计不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日后但凡有可疑人士接近于你,一律不可轻信。切记切记,慎而重之,后会――无期!”但听得一声清啸,人已如大鹏展翅,飘然远去。
藏花哪里料得他突然离去,她还和以前一样,一边听着国老嘱咐的话语一边点头答应,甚至他说到那句“后会无期”尚未反应过来,待得发现眼前的人不见,追赶已迟。
“戴天!”她高喊,“你回来!我……”其实她很想说:“我不要你走!”可她是那样的倔强和含蓄,最后到了嘴里,却成了:“我不准你走!”
戴天自然听到了她的声音,他知道她一定很伤心。可她一定不知道,他心里比她更痛苦。
天意弄人,夫复何言!
一滴水滴在他的额头上。
朗朗晴空,何来有雨?他蓦地抬起头,却见东方阴云密布,一股死人的气息。
莫非……他盘指算了算,眉头渐渐锁紧,口中喃喃念道:“殷鸿飞……殷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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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很晴朗很明亮,白花花的似乎要照出人心底里最不舒坦的疙瘩;气候也分外温润分外融和,暖洋洋的仿佛要将人身上所有的惰性全数拖拉出来。人们遂也找了借口,要愁苦的就摆在脸上教别人看见,不去伪装微笑;要颓废的就放下随时注意挺直的腰杆,吊儿郎当的无所事事;要生气的就拨开大嗓门比比谁的音量高,反正你不怕我我也不怕你。
难怪当戴天出现在东郡最繁华的一条街上的时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相信无论是谁,只要他有一点点的怜悯之心,恐怕都不忍看到这样的景象--整条街居然都找不出一个正常的、精神奕奕的、对未来充满着憧憬和希望的人来。偏偏戴天不仅是个有怜悯之心的人,更是一个无法置他人苦难于不理的君子。
戴天感到很难过。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蓝色衫子,和走在街上的人并没有任何的不同。他想他应该能融入他们的,可他们却用思想告诉他,他很孤独。
他忍不住拉住一个小伙子,这小伙子有着很壮健的体魄,可故意把衣服穿得邋里邋遢,一副三天没有吃饭的样子。小伙子白了戴天一眼:“干什么啊你!”
戴天温和的说道:“我想找一个朋友,他叫做殷鸿飞!”他相信这里所有的人应该都能听懂“殷鸿飞”三个字,他原本还以为小伙子听到这三个字后肯定会对他很客气,甚至很恭敬的回答:“您应该去那儿找他!”,然后手指向王府的位置。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第一个字不仅不是尊称的“您”而是普通的“你”,也绝想不到对方的态度基本上把他当成了一个傻冒,还很不客气的甩开了他:“你来错地了,这里已经不姓殷,改姓李了。”
“李?”戴天开始沉思起来。他回想起以前有一天,藏花缠着要他教武功,他没有教,他说我来教你兵法。但他这个老师无疑是不成功的,藏花始终没有很深的领悟到兵法的要义,反倒是武功练得一流。殷鸿飞在这一点上和藏花是相象的,这个孤傲的男人,他完全是为了完成至高的剑术而生,对于剑术之外的东西,尤其是写尽了尔虞我诈的兵法,想必毫无兴趣可言。可他摆脱不了命运,他沿着自己的路走了很远,最后还是被命运拽回来,做他不快乐的王子,成为大千世界的一个俗人。然而,这条路真的适合他吗?
想到这里,戴天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在这世上,每个人或多或少地都会被命运安排去背负一些信念、责任和情感,然后自觉不自觉地改变自己、超越自己,终于变得自己也不再是自己。有许多人会试图去改变天定的道路,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可曾谁成功过?
没有任何人比戴天更明白天意不可违!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戴天在他二十六岁那年,因为一个偶然,已经决定了要改变自己的命数。
时至今日,戴天却后悔了。
飞花失瓣,难道不是他的责任?!
他必须为自己的过错负上责任,纵令孤独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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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郡王府,后花园凉亭。
是夜的风很冷,犀利得失去了春的气息。
一个背影宽厚的男子正正的站在亭子中央,仰头大喊:“你出来!”
回音缭绕,却无人应声。他又喊:“是人你就给我出来。”
仍旧无人应声。
男子再喊,这次鼓足了内气,喊出来全身衣诀飘飞:“我知道你不是人,你还不出来!”
“这便对了,我本就不是人嘛!我是妖,嘻嘻。”冷风忽止,一个黑影破空而来,娇娇饶饶地落在男子身边,一双柔若无骨的纤手轻轻搭向男子肩膀。
男子本来还很威风凛凛,被她这一搭,顿时软了半个身子。原本预备大声喝出的话也说得酥酥软软,“你……把他给放了吧!他以前对我也的确不错。”
妖精冷哼了一声,一只美手狠狠地插在腰上:“最见不得你这种虚伪的人。明明自己出卖了主子,还要装忠心。”
男子道:“我当初也不过请你教训他一下,让他醒醒,不要被南郡的那个女人给迷得晕晕乎乎的。谁知道,你竟淘气,变做我的样子出兵讨伐了他,还俘虏了他一个月。这惩罚够了,还是让他回来吧!”
妖精冷笑:“你还真以为我灭东郡是为了帮你啊?”
男子道:“可不要忘了,当初若不是我从东灵子那里救你回来,你现在只不过是个未成形的妖石!”
妖精哈哈大笑道:“殷鸿飞重用你这样的部下,是他走眼了;你以为我会念救命之恩,哈哈,是你瞎眼了。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我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男子怒道:“看来我的确救错了你?!好在现在也不晚,今天不是月明之夜,看我不灭了你这个妖怪。”
他蓦地抽起妖精搭在他肩上的手,闪电般一个反扣。妖精吃痛,啊的一声,没被抓住的那手挥舞起来,抓向男子天灵命门。男子低头、下腰,左腿环状扫出,直逼妖精下盘。妖精也不示弱,双腿跃起前踢,落点十分阴狠,竟是男子下处,男子哼了一声,右手一带,妖精踢出的脚便即无法着力,落了个空。男子没给妖精继续动手的机会,将妖精往天上一甩,就地抽出腰间佩刀,笔直上砍。这时妖精已从空中回落,头部直冲刀尖。
男子大笑道:“妖精,别人不知,你当我也不知。你的命门,就是你的后脑勺。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恩哈哈!”
妖精也回以哈哈大笑,“李正,你莫以为我不知你心思。”忽然,她的手如发芽般向前生长,长速异常惊人,立即超过了她下落的速度,笔直伸向李正的手腕。待接近李正手腕的时候,其生长的形状竟变了,居然变做了一把钢刀的形状,直插断了李正的双手。
李正万料未及,一声惨叫,两只手掌和刀重重地落在地上。
妖精在空中一个回旋,缓缓落在李正面前。
她风情万种地笑了起来,用白玉般的美手挑起李正的下巴,摇着头说:“唉,你这人,长得倒是周正,可惜,心眼也太不周正了。看你的眼睛就看得出来。你看你的眼睛,黑又不黑彻底,乌也乌得模糊,一看啊,就不是好人。格格格格格格。你也恁贪心,想杀了我独吞东郡啊!真是,也不称称自己斤两。你呀,要有南郡那个戴天一半本事,我都舍不得杀你。”话未说完,只听李正得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黑血来。
妖精轻轻一推,李正便砰然倒地。
妖精看着李正的尸体,叹了口气:“如果不给你机会造反,恐怕你永远觉得自己是个忠臣。可惜呀,这世上只会有愚忠的人,而没有精忠的人,所以,人类一点也不难对付。父亲,孩儿请您放心,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绝对可以救你出来,占领这个世界,做我们妖界的花园!!!!!!!!!!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听得她的笑声滔滔不绝,夜却更沉寂了。
夜色中她的身影如烟花般寥寥散去,渐渐竟消失了。同那日小驴儿的消失一模一样。
凉亭旁丈许远处,有株枝大叶茂的梧桐树,很适合藏匿一个人。
果然,妖精方才消失,树旁就出现一个修长的身影。
是戴天。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通过东郡王府严密的守卫进来的,但只要戴天想去的地方,他就一定有办法进得去,这个勿庸置疑。
戴天喃喃道:“后脑勺?”
梧桐树旁戴天的身影也消失了。
妖精却出现了,她紧紧盯着戴天离去的方向,眉眼间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颜色。
她叹了口气,“为何,你注定是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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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花一直很喜欢蔷薇。这种花不仅有着姹紫嫣红的美貌,还有着扎死人不偿命的温柔一针。许多人喜欢用蔷薇来描述长相美丽却蛇蝎心肠的女子。藏花十分不乐意听到这种描述,却因说这话的人是大多数而无可奈何,也很爱面子的从不告诉别人她喜欢蔷薇花。直到三年前的一天,那时她才刚刚作为小郡主进王府不久,因为心情不好,随意走到王府北花园最深处的一处野蔷薇丛旁,想对花概叹内心的苦闷。谁知,花丛旁已站有一人。她吃了一惊,那背影看得眼熟,依稀便是国老戴天。她轻唤一声:“国老?”戴天愣了一愣,连忙回过头,脸上有一丝刻意掩饰住的慌乱。她心里偷笑,你可骗不过我,嘴里也没饶了他:“国老,看不出,你还是个惜花之人呐!”戴天微微一笑:“蔷薇花是一种很特别的花。”她心里一动,忙说:“国老说的,一定有道理,不过藏花笨,没看出这花哪里特别,只是花朵很娇艳而已。”戴天忽然不说话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被看得不好意思,就直接了当的问:“你看什么?”戴天呵呵一笑,“原来小郡主和蔷薇花真的很像。”她惊讶了,戴天又道:“蔷薇其实是一种很坚强的花,内敛却刚烈,以娇弱示人,以尖针藏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说完,戴天便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痴痴地发愣。
藏花从那一天就明白了,戴天是真正了解她的人。
在和南隐子胡不败一战之后,她和戴天回到了南郡,戴天仍旧作为国老,辅助她治理南郡。在此期间,他们一起做了一件事情:没有惊动王府的任何一个下人,两个人熬了一整晚在北花园种满了蔷薇。那大抵是戴天和她最开心的一个晚上,无论是之前或是以后,就再也没有如此痛快淋漓过。
如今,又是一个同样的不眠之夜,却只她一人孤零零站在花丛中,看它们姹紫嫣红,笑魇如花。
她忽然觉得很累。
她泯灭了活泼的天性,做了一个必须得成熟的郡主。她并不喜欢这样,内心里压抑已久的叛逆在狂喊,你回来,你回来。
她作了一个决定,她今晚要以天为枕以地为席,让蔷薇花刺亲吻她的肌肤,在刺痛里体会春天。
第二天,侍女容兰在花丛里发现了沉睡着的郡主,大吃了一惊。
容兰悄悄走近,想叫醒郡主,却发现熟睡着的郡主嘴角歪歪向上,竟似笑得很开心。容兰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打搅为好,悄悄走开。也不知是她走路不够轻巧,还是藏花本来就醒了,藏花叫住了她:“容兰,替我传令,让张、吴两位将军到议事厅等我。”容兰应声退下。
藏花从花丛中站了起来,身上浓浓地透出蔷薇花的香味。
她叹了口气,大踏步走出了花丛,来到王府议事厅。张天羽和吴怀德两位将军早在厅中等候,见她到来,起身一阵寒暄。
三人很快进入主题。
藏花道:“想必两位将军已知本王今日唤你们前来的目的。一个月前,东郡李正谋反篡位,东郡王殷鸿飞不知所踪。李正为王后,穷兵黩武,屡次进犯其他相邻郡县。我南郡因相隔较远尚未秧及,但也不可不防。”
张天羽紧蹙起眉头,道:“臣觉得是否传言有误?!先前臣与李正其实多有谋面,该君诚恳踏实,不当是为奸之徒啊。”
吴怀德斥道:“此事发生一月有余,举国皆知。而我亦曾多派探子亲去东郡证实,怎可不真?!莫不是张老将军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
张天羽不甘示弱,马上回应道:“老夫年纪痴长,托菩萨保佑,眼睛却还未花,看事情至少比某些小儿精准。郡王,臣下以为,李正此人厚道老实,可能是一时迷了心窍,致被他人利用。”
吴怀德嘿嘿冷笑了一声:“哼,张老将军一再为那李正说话,只怕此中另有情由!”
张天羽怒道:“小儿胡言!”
吴怀德针锋相对:“张老将军请不要倚老卖老!”
张天羽道:“你!”
“够了!都给我住嘴!”藏花大喊一声。
两个将军都哼了一声,各自侧过脸去,不再作声。
藏花暗自摇了摇头,她知这两位将军素有不和,却未料不和至如此地步。戴天曾告诫过她,千万不要让这两个将军参与到具体的运筹帷幄中来,他们只有在战场上,方能发挥真正的实力。然而,朝中文将稀缺,最近又有两位起怪病不能起身,剩下一位素喜阿谀奉承,不合自己性情,而该死的戴天偏偏又不肯回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除了直接叫来两位将军商量对策,还能如何呢?!
正自心思烦乱,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人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就在身边,辨不出是男是女,只觉得柔柔地,暖暖的,听了心境竟缓缓平和下来了。这不是戴天的声音,然而这微笑的感觉却神似戴天的微笑,让她觉得又熟悉又陌生。她忍不住轻唤:“戴天,是你回来了吗?”
“不是。”
这时,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藏花看到,议事厅的门正在被慢慢推开。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很美的手。
来人是个男子,大约和戴天一般年龄,身形十分消瘦,几乎风可吹倒,与此相配的是一张白得有些病态的脸庞,五官却是美轮美奂,简直像个女人。
藏花道:“来即是客。容兰,备椅。”
“慢!”男子轻声喝断。
藏花道:“阁下若喜欢站着,也无妨。但既不请自来,必有贵事,本王愿闻其详。”她心知这男子武功高深莫测,方才所议之事恐也为他听晓,与其遮遮掩掩,不若探听虚实。
男子笑道:“郡主错矣,错之极矣!我非是喜欢站着,而是本来有椅,何须备椅?!”说罢,也不理会藏花和两位将军及厅内众侍女错愕的表情,大大方方地走到藏花左下方,两位将军左前方的一张太师椅上落座。
藏花愣了一愣,那是国老的专座,只该戴天来坐。心里的不快顿时发作,脸一冷,道:“阁下未免太不自重,那张椅子不是随便可以坐上去的。你问过我了吗?”
男子摇了摇头,道:“若我不能坐,戴天自也不能坐。”
藏花冷笑道:“若戴天尚不能坐,这世上恐也少人能坐。”
男子悠悠的道:“郡主自然认为戴天强过世间万千男子。情人眼里出潘安这道理,我也是懂的。本来,这戴天倒也不负郡主所望,算得个真君子。可惜,郡主却不知道,在戴天的心里,另一个女人才是美丽的西施。她美丽、温柔、能歌善舞,最重要的是,她不聪明,或者说,她懂得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装作不聪明。”
男子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盯着藏花,道:“可惜,通常聪明的男子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更加不会喜欢又聪明又强势的女人。偏偏你是。”
藏花一字一顿,却毫不含混地说道:“你不配提戴天!请离开!”
男子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说的都是实话,偏偏就是没人信。也罢。且告诉你一个地方,离此百里的南堤,有个邀月楼。郡主若有闲,不妨去那里看看,或可见到想见的人。另外,既然来了,不留下名姓,未免对主人太不尊重。贱名游无定,相信郡主不久将深忆于心。告辞。”
藏花道:“不送。”
男子拂了拂衣袖,和来时一般,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幅画卷从他衣袖里飘出来,平缓地飞往藏花身前,然后落在藏花微抬起的手上。
藏花展开画卷来看,里面所绘,竟是他与自己在荷花池旁戏水图。藏花心中一动,此人竟对自己与戴天如此熟悉,偏偏以前并不认识,倒也是奇事一件。
“邀月楼?”藏花喃喃念了一声。
张天羽和吴怀德齐声道:“这游无定古古怪怪,郡主千万不要相信于他!”两人此时却同了声口,令得藏花心头失笑。不禁越发思念起戴天来。
当晚月明时分,南郡王府后院,突然走出一个白衣女子,斗篷遮面,腰板本来挺直,到角落处忽然猫下身子,在有些破损的墙角上推了推。灰尘扑了起来,女子眼含笑意,也不顾得脏,竟一头钻了进去。
那是南郡王府唯一的一个狗洞。
藏花满怀希望的抬起头。
一个人,温和的笑着,望着她:“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却要来爬狗洞?难道南郡王府的郡主有这种癖好?”
无论他的言语多么相似,笑容多么熟悉,藏花始终了解,戴天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她没有不好意思,简单拍了拍身上的尘,恢复常日的冷静,道:“游公子,幸会!”
游无定也穿着一身白衣,和藏花的衣服十分匹配,似乎是存心为衬托藏花量身定做一般。游无定脸上始终挂着一副游戏人生的笑容,自然,淡定,从容。他悠悠的道:“如此月明之夜,如此幸而遇见,何不结伴同游。在下知道,离城百里的邀月楼是个好去处,欲邀郡主……”
藏花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我明日尚还许多俗务,邀月楼百里之遥,一晚岂能赶到?”
游无定道:“不错,纵使最快的轻功,一晚上来回百里也属难能。即使赶到,恐也累死。但若不用人力,用机器……”
“机器?”藏花又次打断游无定的话语。她油然对游无定说出的话生出极大兴趣,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女子,对于新奇的物事,是寻千方设百计也要拿到手玩上一玩。
游无定看她神情,明白她已动心,不禁哈哈笑道:“郡主果然还不脱少年心性。这般好,游某喜欢。且待游某带你领略领略四轮油车的好处。”说罢,长啸一声。一个剪短了头发的男子,穿着极其古怪的上下装衣服,从藏花身后走了上来。
藏花看着男子的模样,大吃一惊,嘴张开了便再也合不拢去。
“戴天,是你?”藏花从未觉得说这几个字需要这般吃力。
男子茫然地看着藏花:“你是谁?我又是谁?”
男子叹了一口气,“游无定先生是有特异能力的人,虽然我不大记得前事,但我来自和你们完全不同的纪元,我需要回到我的20世纪,找寻我的记忆,游无定先生能够帮助到我,这是我带你们去邀月楼的条件。”
藏花道:“20世纪?那我们现在是多少世纪?”
男子道:“我没有义务解答你一连串的问题,搞清楚,我并不想追求你。”
藏花对于来自20世纪模样酷似戴天的男子的说话方式自是不大适应,但以她冰雪聪明,如何不知这追求二字的分量,她心里怒火微温,此人亵渎了戴天的模样,戴天决计不会说出如此轻薄之言。念及他可以用四轮油车迅速带己前去邀月楼寻找戴天,又只得压抑怒火,道:“你不回答便是,至于追求二字,本王大大担待不起。言归正传,我们不如现在启程,却不知何时可以到达?”
男子倒也觉得方才的话说得过重,讪讪的不好意思,道:“我们那个时代的人说话都这样,这叫贫嘴。越是贫得很,说明越亲切。”他深深望了她一眼,“虽然我失去了记忆,但总觉得你面熟,我想在20世纪我曾见过一个和你长相相似的女人。”
这深深的一望,让藏花的心里微微一动,暗叹,他还不止和戴天的容貌相似,许多时候的神情也这般逼真。
男子看到藏花也痴痴地望向自己,不禁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看着我。”
藏花吃了一惊,脸颊晕红。男子见她模样,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我也在看着你嘛!”藏花也不禁失笑,对此人平白添几分好感。戴天是那般沉稳,不苟言笑,什么时候都让人难以猜透。而面前的这位男子,幽默撷趣,比之戴天,却要平和近人许多,和自己的天性倒极其的相容了。她活泼的天性被激发出来,忍不住也幽男子一默,道:“你可知天上为何繁星如斗?”男子想了想,没想出来,问道:“这算是脑筋急转弯吗?。”藏花得意的笑道:“因为嫦娥闺中待嫁!”男子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想不到你一点不像古人迂腐守礼,很能开玩笑嘛。”
两人聊得正热,游无定忽如阴魂般插入一言:“无论嫦娥是否要嫁,月已中天,再不行路,天明绝难赶回。”
男子道:“好说,古代不会堵车,一百里,也就50公里,最多花上一个小时可以到达。换算成你们古代数据,应该是半个时辰。”
三人立即上了男子的油车,男子一拉油门,油车如风般疾驰前去。
藏花见两边树木如梭后退,心下骇然,如此速度,便是十匹千里马加起来也难达到啊。
她问男子道:“你这车,却要如何制造?”
男子道:“我又不是汽车制造厂的,我怎么知道。再说了,就算我会做,你们也没法提供材料嘛。对了,还没请教小姐芳名呢!”
藏花道:“皇甫藏花!阁下呢?”
男子道:“哈哈,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一早说过我失忆了……要记起来,准第一个告诉你。”
藏花淡淡的道:“名字与人只是个代号,方便交流而已。”
男子道:“皇甫小姐,听你老是自称本王本王的,想必是本地的某个王侯贵胄,不如借你贵气,给我取个暂用名吧。”
游无定冷冷一笑:“岂止王侯贵胄?这里本来便是皇甫家的天下。”
男子转头看向藏花,赞了一声,道:“我说,果然皇家气派。那我岂不是成了皇家保护组?!有趣,极其有趣。皇甫陛下,既然如此,怎么着也得给我恩赐个名性吧。”
藏花也未推辞,思虑了半会,便说:“你既无名,又与戴国老模样相似,不若唤作戴无名如何?”
男子喃喃道:“戴国老,戴天,戴无名?!好,怎么不好!皇甫陛下……”他蓦地止住声音,因为他发现,藏花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藏花一经提起戴天,心绪顿乱,半个时辰并非很长,马上便可见到他了。可见到他又能如何?见到他又该说些什么,又有什么法子能留住他?那日他绝情离去,心里怎可没有怨责。但,失去了戴天的日子,却是过得如此漫长而艰苦。不知道是思念太过磨人,还是自己本来脆弱,却偏偏喜欢装得坚强。
正自思索间,忽然,车子一个猛刹。藏花顿时从想象被拉回现实,感到心脏几欲破腔而出的难受。
戴无名本来将油车开得飞快,古代并无柏油马路,更不谈高速公路,也正因如此,路上多有颠簸,行来却十分顺利,一来是在夜间,二来无人抢道。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上会发生车祸。然而,事实却让人不得不信,在古老的中国,第一场车祸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发生了。这一切要归咎于那只恶犬。
人时常会作蠢事,明知不可为而刻意为之,伤人更伤己。那是人利欲熏心,找不出其他令人费解的原因。
狗如果作出蠢事,那是因它并无一颗类似于人的聪明脑子,却懂得狗仗人势。
恶犬大抵从未见过油车这般物事,感觉到很好奇,特意从路边晃到路中间来迎接。戴无名习惯性的呼喝一声,着它走开。奈何这犬并非现代文明下的产物,溜狗并没有强制性的要求主人陪同。而此狗的主人肯定不是个善主儿,所以它胆敢恃主而威,恶嚎两声,不仅不退,甚至跳了起来,直扑油车前窗而来。
戴无名自是大惊失色,这恶犬固然讨厌,却是皮毛光滑,颜色极纯,双耳尖尖,眼含碧绿的一只良种狼犬,一眼望去就值钱得很。倘若撞死,犬主一经追究,可不是简单的千来元钱可以了结。
他猛地拉刹,油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速度骤然减缓,但也只是尽人事而已。狗要找死,和人要找死一般道理,纵使你再聪明,也无法阻止一个愚蠢的死亡。
眼见恶犬已经扑上车窗,而车子的速度尚在80码以上。
戴无名大叫一声,闭上眼睛。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莫说是条恶犬,便是一个绝色美女,被撞到血肉横飞,都不会是桩赏心悦目的事情。
藏花和游无定并无戴无名般的骇然反应,非是他们铁石心肠,而是他们都曾杀过人,都曾尝过,血喷在身上,那温热的湿润。眼前死的,不过是条狗而已,他们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偏偏这时出现了一个愚蠢的人,救狗的人。
藏花宁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她的眼睛一直是好好的,认谁都认得精准。
她看到,只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一个熟悉的人,一袭蓝袍,神态从容,却间不容发的将恶犬从车窗上抓了过去,并在车撞在他身上之际将狗扔了出去。
藏花张大了嘴,此刻,她不仅眼睛不眨了,连嘴巴也不动了。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被车撞上的人,纵然他有绝世武功,也不过凡身□□,怎抵得铁器如此速度如此剧烈的一撞。
但见他飞出一丈许远,重重撞在一颗幼树上,幼树枝身单薄,不堪他身体重荷,咯吱一声断了。
戴无名这时睁开了眼睛,他定定的望着被他撞了的那个男子,也张大了嘴巴。
游无定的神色却是奇怪,似乎突然发生了一件绝对不可思议的事情,完全扰乱了他所有安排,所以他既生气,也不无焦虑。这种奇怪的神情,很快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悲切。
他打破这一切沉默:“戴天,是你?!”
确是戴天。
戴无名对他与自己相貌惊人的相似诧异莫名。
藏花看到他嘴角渗出的鲜血璀璨得心痛莫名。
只有游无定仍旧清醒。他打开车门,提醒藏花,她必须下车了。
藏花再无法矜持,罔顾郡主身份,夺门而出。她矫若游龙,身影一闪,已到戴天面前。
可惜,始终慢了一步。
黄影一晃,幽香扑鼻,如桂花开在身边。
藏花听到一个柔滑似软缎,清脆击玉石的声音幽幽说道:“天之子,你终于记起我了。”
戴天虚弱的笑起来,若非呼吸的急促,丝毫感觉不出这个人已经受了非常严重的伤。他咳了一声,道:“怎能记不起……”他的目光渐渐迷茫,神游出痛苦的躯壳,去到一个遥远得几乎要忘记的地方。
黄衫女子轻轻托起戴天。戴天清瘦了许多,却仍然是个伟岸的男子,她托起他,几乎完全不费任何力气。看她柳蛇为腰,芙蓉如面,清丽脱俗不似凡间女子。莫说男人,便是藏花身为女子,也不禁叹绝这惊世骇俗的美丽,羞惭不能自已。
黄衫女子凝眸质望藏花,眉宇间隐隐不服之意,鼻子里传出轻哼一声,却并不说什么,抱着戴天离开了藏花身旁。藏花明知自己应当阻止,却不知当如何阻止,似乎黄衫女子有种特殊的魔力,让她不能作出任何的举动,甚至销魂在她的桂花香熏下。
戴无名忽然大喝一声:“慢着!”
黄衫女子回头,发觉和戴天长得一模一样的戴无名,也有些讶罕。
戴无名走上前去,指着戴天:“把他留下!”
黄衫女子摇了摇头,并不理他,径直朝前方走去。
戴无名追了上去,拉住黄衫女子的手臂,“把他留下!”
黄衫女子冷哼一声,手臂只轻轻一动,竟如蛇一般滑溜出戴无名的手掌。
戴无名道:“只有他,才可以助我回到20世纪。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带走他!”说着,踢腿出拳,虎虎生风,正是跆拳道的架势。黄衫女子移出一手,柔如太极,却迅若闪电,将戴无名直直踢出的一脚硬生生抓住。她的手并不大,看起来柔若无骨,使起来却如钢爪铁手,只轻轻一捏,戴无名的脚便如巨石挤压一般疼痛,听得惨呼一声,已汗作雨下。
黄衫女子轻轻一推,松开手来,戴无名被她的柔劲推开一丈许远,跌得好不难看。
黄衫女子微微一笑,却是向着戴天:“即使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没有天帝的血脉,又有何用!除你之外,这世上,还有谁配与我知心。”
戴天缓缓睁开眼睛,又缓缓闭上。口中呢哝,“黄桂没事吧。”听他的声音,只差一口便要断气,却始终藕断丝连,予人希望不绝。
黄衫女子道:“黄桂没事,你能如此待它,以后我们回家,它也能喜悦于你。这是好事。”不知何时,那只恶犬已经跟在黄衫女子身后,吠叫不已,一股欢欣热闹的劲头。
戴无名和藏花他们算是弄懂了,戴天为何要以命相救区区恶犬。原来是为了恶犬的主人。藏花心里阵阵绞痛,全身都在发冷。想哭坚强得不愿哭,想笑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把一个粉拳捏得青紫。
大抵走到不远处一个并不显眼的青楼前,黄衫女子回头望了一眼。藏花、游无定、戴无名此时站在一起,并不能判断出她望的是谁,只觉得这一望,蕴涵了些许赞赏和满意。
藏花却注意到她怀里的戴天微微张开了眼睛,是望向自己,眼神无比痛苦,没一会头低了下去,口中一长挂鲜血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