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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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作为西厥国的奸细，不仅官话学得不错，身手和跑路的水平更是顶尖，一路上不是没有侯府家丁拦路，俱被他躲过去或是撞开。
还反倒给林渐秋追他造成了阻碍。
林渐秋心知这样下去不行，跑到某一间房前停了下来，跑进去从墙上取下一把弓箭，再次追出来。
这弓是供给宾客娱乐使用的两石弓，箭倒是不错，笔直，铁箭头，尾羽齐整。
以她的水平，五十步以内可以做到精准射击。
范围再大，就有可能伤到其他人。
壮汉此刻距离她大约有百步，但在冲到人多的地方之后，他的步调已经减缓，四下张望着，在寻找合适的人质。
林渐秋拿着弓箭边追，边喊其他人撤开。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持刀的壮汉回头瞥见她手中的弓箭，心中一凉，不再耽搁，直接翻过栏杆，将凉亭里的屏风撞倒。
一名十来岁的少女原本躲在屏风后面，被砸到之后发出尖叫，霎时引起他的注意。
壮汉目露凶光，大手朝她抓来。
少女惊恐之下竟忘了闪躲，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
千钧一发之时，一根竹子斜斜地捅过来，正好扎在他右手受伤的位置。
这一招看似轻巧灵活，实则借助竹子特性产生了极大的后劲，直接将他紫红肿胀的伤手戳出一个血洞。
饶是铁血壮汉也受不住这雪上加霜的伤势，触电般收回右手，双目血红地看向来人。
那是一位未及弱冠的青年，五官俊朗，星眸寒澈，打扮飒爽利落，手执竹竿的动作如同执长枪一般。
那竹竿是将长柄的仪扇削去了扇面，纤细非常。
这样青涩的面容和滑稽的武器，壮汉本该像方才嘲讽林渐秋那样嘲讽两句，却像是见到阎王判官一样恐惧。
“萧……”
壮汉的话没有说完，自身后射来的箭矢便穿过了他左臂。
伤及肌肉关节，他左手脱力，短刀掉到地上。
青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做出了最好的应对。
手中的竹竿再次捅出，扎破壮汉大腿内侧的血管，血流如注，令其失去逃跑的可能。
因出门前被仔细打扮和叮嘱过，青年下意识地躲开，没让血迹溅到自己身上。
林渐秋边跑过来边疾声说：“别让他自尽！”
青年丢开竹竿，一拳砸在壮汉的脸上，打掉对方藏有毒药的牙齿，并避免其咬舌自尽。
至此，局面彻底被控制了起来。
自林渐秋闯入到壮汉被制服，只经历了不到一刻钟时间。
除了守在门外的刘二被杀死，还有几位家丁在拦截过程中受伤，宾客都毫发无损。
这场变故算是有惊无险。
少女的兄长匆匆跑过来，抱着她上下检查，见她只是被屏风砸到了小腿，并不严重，才摸摸她的头发，把泪花一擦，跟救下妹妹的青年道谢。
“多谢萧兄冒险救下舍妹，来日，我与母亲定上门拜谢。”
被感谢的人却全然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直愣愣地看着跑过来的林渐秋，脸色发红，丝毫不见方才的果断凶悍。
被青年看着的人也没给他任何眼神，拿镇纸打昏失去反抗能力的壮汉，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短刀，仔细检查。
更远处，亦有人在看他们。
顾逸辰手里还拿着从世子那里借来的长剑，隔着鲤池安静地看着。
身旁是同样拿着佩剑的随侯长孙齐牧风。
随侯府没有府兵，事发突然，他们反应已算快速。
只是结束得也太快，并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随侯长孙定了定心神，也看向那边，不由出声赞叹：“我从不知晓祖母身后的仪扇能当杀器使，今日是长见识了。”
“早听闻镇远将军府一门虎将，长枪一出，无人不识，果真如此。只是不知道这是萧家的哪位少将军。那姑娘的射艺也相当厉害，虽说隔得不远，但这样人多混乱的情况，我可没有她那种发矢的决断。”
“少将军一直盯着那姑娘看，估计也欣赏得很，说不准，今日我随侯府就要传出去一段佳话。”
顾逸辰：“……”
两辈子头一回，他觉得自己这位友人很聒噪。
齐牧风丝毫未觉，夸完兄弟情敌和兄弟心上人登对之后，还八卦兮兮地问兄弟：“对了，我听说逸辰你心上人这次也在，你不去安慰她，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
顾逸辰：“……”
亭中。
林渐秋将短刀展示给萧承睿和少女的兄长看：“这刀，不是中原制式。”
触发关键词，萧承睿骤然回神，将注意力放到刀上面。
这一看，他就严肃了脸色：“这刀刀头带弯，淬炼不够但捶打次数多，镶嵌红蓝绿三色宝石，是西厥国的刀，而且一定是王室赐予的。”
西厥国信仰一种拥有三重面目的神祇，三重面目是指火神，水神，木神三重身份，以红蓝绿为代表颜色。
王室被视为拥有神之血脉的存在，所以只有王室的人才能使用拥有这三种颜色的物品。
林渐秋露出了然之色。
怪不得这细作打扮上与中原人一致，却拿着这样一柄会暴露身份的短刀。
因为它代表着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神圣存在，如果丢失，他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那么，即便他们阻止了他自杀，也很难从他嘴里问出有用的消息。
还很可能给出错误的消息，陷害随侯通敌，让皇帝自断臂膀。
怪不得前几世此人都死得无声无息。
林渐秋将刀递给萧承睿：“此人危险万分，侯府中又无府兵，劳小将军将此物和此人一起押去官府。”
“好。”
萧承睿也正愁怎么跟自家父兄透露“驰原汗国可能已经被西厥国拉拢，生出反意”，答应得十分干脆利落。
但他没有直接走，反倒停在原地，深吸两口气说：“呃，我叫萧承睿，敢问姑娘芳名？”
林渐秋平静地看着他，将他看得心虚万分，才慢吞吞地报了自己的名字。
若说三位前世夫君中她最不恨的是谁，无疑是眼前这一位。
甚至还对他有些怜悯。
萧承睿自始至终都没有瞒过她任何事情。
他说他有血海深仇，说他本无意娶妻但不能拒绝大皇子的安排，说他只想要一个真相。
那真相害死了他。
她接受了后来发生的一切，但也并没有再续前缘的意思。
因为他也害得她未婚便死了夫婿，还不得再嫁，只能嫁给他的牌位，进府照顾将军府的一家妇孺残疾。
害得她在新帝登基时，以“萧承睿是大皇子同党”的罪名，被抄走大半家财。
本来日子就不好过，那一下子差点儿把她的死意都整出来了。
嫁给他还不如去庵里当尼姑。
“原来，是你。”
萧承睿说得很慢，仿佛在一句话的时间里想到了很多事情。
关于血海深仇之外的宁静，关于未能实现的举案齐眉，关于那一支他到死也没送出去的梅花簪子……
但他知道，这些事情都不能说。
“林姑娘，告辞，我先将他扭送官府。”
萧承睿错开目光，将地上的壮汉提起，转身离开。
赶来的随侯世子想要阻拦，表示可以自己先行处置，他也以“担心此人暴起伤人”为由，提着人不放，绕过他们就往外走。
这么多人看着，还有其他人见到了那把属于西厥国王室的短刀，随侯府意识到没法压下去，只能让他将人带走交给官方处置。
古稀之年的随侯步履虽慢，却仍旧清醒聪慧，果断道：“今日让诸位受惊，是府中待客不周，也是我们的罪过。本该让诸位归家歇息，以安受惊之魂，但府中闯入西厥国人事关重大，还望诸位暂坐，为我们自查做个见证。”
“调查过程中，诸位中谁有疑问和建议都可当场提出，我们必然给出答复。”
“今日之后，为了答谢诸位的见证以及弥补今日过失，我随侯府会为诸位送上一些礼物。”
意思是要在大家的监督下，先将发生的事情做个还原。
随侯府的名声相当不错，荣华富贵也不缺，谁也不会相信随侯府会与西厥国有勾结，故而也都愿意卖这个面子。
第一个被带上来的，就是随侯的小妾荷娘。
荷娘是十五年前以良家子的身份被卖入侯府，那时随侯五十多岁，对她还算怜爱，但后来年岁渐长，很少再进妾室的屋子，她就成了府中最默默无闻的那一批人之一。
然而她家里人却不这么认为，都觉得她在侯府享受荣华富贵，时不时就派人上门打秋风。
随侯府并没有不准小妾家人探望的规矩，荷娘不主动拒绝，那些人就都能顺利进来。
荷娘越是年纪大，越难以应付这些“家人亲戚”。
长久以来对家人的顺从，也让她不敢强硬打发他们。
于是她就想了一个损招。
亲戚一来，她就给人倒掺了迷药的茶水，然后让对方休息一会儿再叙旧。
等人睡足两个时辰，再匆忙将人摇醒，说“过了时间，先赶紧出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递信进来说”，真递信要钱就当没看到。
这事她已经做过好几次，除了那已死的刘二，下人中的李甲和卖给她迷药的药铺老板也都可以作为证人。
而外人出入的登记，也能够看出来她娘家人之前来得特别频繁。
随侯早派人去“请”了荷娘家人，听到她的供述，又让人去请药铺老板。
因远近不同，两拨人回来的时间差不多。
药铺老板带的账本记录了荷娘的购买时间和药量，配方与带来的样本都与荷娘使用的茶壶里的迷药相同。
荷娘家人供述了最重要的一部分消息。
他们平日以“侯府亲戚”自居，周围邻居都知道这事，那西厥国的奸细找到他们，说想走侯府的路子，问他们能不能帮忙。
几次没能从荷娘那里要到好处的娘家人面对他的金钱攻势，一口答应下来。
却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帮人走通门路，便也想了一个损招。
他们让对方冒充荷娘的表叔，拿着自家信物去侯府“探望”荷娘，能不能成都看自己。
门房核对了信物，也不奇怪荷娘有亲戚来找，照例完成检查，就将人放了进来，叫刘二领着去跟荷娘见面。
刘二收过荷娘的好处，把人带到约定好的矮房中，守在门外等荷娘迷倒“表叔”。
结果那西厥国细作晚一步进门，趁着荷娘没注意将刘二抹了脖子，一脚踹进房子后面的草堆里面。
也因此没看到荷娘往茶水里加迷药，选择与她套话，探听随侯父子的位置。
再往后，就是来换衣服的林渐秋发现他身份不对，一路追逃到花园中，最终在亭子里，与萧家三子萧承睿一起将他制服。
事情的真相，让所有人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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