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短篇同人集——花犯》慕月痕

1、落花声

　　十六夜月，皎如明镜。
　　师夜光推开门时，贺兰独立于花间，月华流转在他指间的银剪子上。

　　世人皆知，第一坊的院落里，盛满了妖媚的曼陀罗。
　　那时候师夜光总是想，也只有贺兰那样的人才会有心思去侍奉这些矫情的东西。

　　逆光，冷露沾衣，师夜光笑意凉薄。
　　——你就不能种些其他的东西吗？
　　贺兰站在风口，携一身寂然，染尽风尘。
　　——先生不喜欢……

　　他的话来不及说完，一朵花已然死去。
　　没有任何预兆地，半开半合的花朵就着簇拥的姿态整朵滚落坠下，在青石板上发出噗的一声。
　　花落有声，惊心动魄。

　　贺兰弯身将那凋落了却依旧鲜丽艳冶的曼陀罗轻轻收入怀中，眸光如水。
　　——先生不喜欢颓败的东西。

　　司马承祯，是个该敬而远之的人。
　　任他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惟他遗世独立，超然于爱恨之上。
　　只供仰慕，却不应该近触，望尘莫及。

　　然而，总有飞蛾扑火。
　　师夜光不知道，贺兰的下场会是哪一种。
　　但是，飞蛾扑火的结果又能有多少悬念？

　　后来的某一个夜里，贺兰在火光中，颅血飞溅。
　　如一朵开到极致的曼陀罗，带着所有的骄傲和美丽坠落。

　　长安城的晨雾里，师夜光看着满地乱红，仿佛有落花之声四处绽开。

　　贺兰早就知道，这一生注定残破不堪，凄凉如水。
　　他无力挽救未来，却能颠覆结局。

　　——宁化尘土，但求刹那，倾国倾城，放肆风华。

　　他选择以一朵花死去的方式，完美无瑕地结束了这场命定的悲剧。
　　只因为，先生不喜欢颓败的东西。

　　第二年，冬春交际的时候。
　　第一坊院落的曼陀罗以近乎疯魔的姿态，在一夜之间开遍了千万个方向。

　　这些花没有人打理么？小美蹙着眉问司马。
　　司马只是笑笑。那便除了吧，养花的人不在了，这些花也没什么可看了。

　　最后那一夜，师夜光站在院落间，那个贺兰曾站过的位置。
　　不事喧哗，只静静听着曼陀罗花凋落的声音。

　　落花有声，人世间却有多少不可说。
　　千回百转的柔情躲躲闪闪，稍纵即逝，却仍欲说还休。
　　再回首时，繁华落尽，爱恨终成惘然。

　　一夜之间，所有怒放都死去。
　　没有衰败，任性地，决绝地，不负责任地死在最灿烂的时刻。

　　师夜光扬了扬手，指尖涟漪，点落光阴寂寂。
　　熊熊火焰，几多妖娆，终化作一缕青烟袅袅。

　　此间，再无落花声。

　　——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