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袭夜华》方准一斛砂

2、妆镜

　　雪阁妆台——
　　“婆婆啊。”洛冰美目流转，从镜子里偷觑后面的灰衣老妪，小声嘀咕：“您看看我的脸，好长的一道伤疤，还很痛呢！方才您出手怎么这么狠心呢？从前可没您你这样，而且，这次的伤口似乎很不容易愈合，看样子真要留下难看的疤痕下来呢……”她又仔细照照镜子，心疼的皱着眉，越看越是难过，干脆闭上了眼睛。
　　“死丫头，不要怀疑我的医术，不然定将你留出个刀疤脸来。”见洛冰如己所料的露出些许怯意，琊风有些好笑，一边用冰凉的手指为她打理一头秀发，半眯眼睛道：“你不是向来不在意容貌？怎地今日这般在意？”
　　“婆婆，今天可是我生辰。加上从前的大大小小的伤，若你每次出手都像今日这样，我的脸恐怕早就满是伤疤，成罗刹脸了。到时候连师父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师兄师姐亦不理睬我，教我如何去学本事去？”洛冰悲戚戚地，抚了一下脸面，小心埋怨。
　　“我看不止。”琊风轻声说道，“定然还掺杂了别的原因。”
　　“那是什么？……我怎地不知道。”洛冰呆了一呆，立刻转头望向琊风，却见她目光似暝，有些昏沉欲睡的样子。掩藏在灰色兜帽中的一屡青丝，悄然散落在肩头。洛冰倒是很想问出琊风的真实年龄，却怕震怒了她，只有暗自嘀咕。
　　再度转过身子，透过妆镜，惊异的发现自己的长发，竟然现出了雪样的光华。
　　“所有微薄的法力都附于其上，非是万不得已，决不敢有丝毫损伤。”琊风喃喃自语，拿着把冰玉的梳子，缓缓自洛冰顶额梳下，溅开点点银尘，依稀间，发色复又恢复成漆黑的色泽。
　　“婆婆，师父此行许久，不知何时会回来？”洛冰悄声问。
　　“那老东西派了清丞送信来，这阵子大概不会回来了。”
　　“原来师兄已经回来了。他此刻想必是又去邀雪阁侍花弄草去了罢？”
　　“死丫头！专心点，不要问些不相干的事。”听到琊风恼怒的声音，洛冰只得闭嘴。
　　洛冰再度看向镜面，只见镜像又有变化，发色先是一瞬间苍白，接着眉毛，睫毛，竟然眸子也成了白色。继而白皙的皮肤开始枯黄，脸上斑纹如织，沟壑丛生。她垂了眼，打了个寒噤，不敢再看。
　　“看着。”琊风冷不丁喝道，语气转而严厉，“对于所有拥有姣好容貌的女子来说，衰老甚至可以击溃一切。但你必须不同。无论容貌美丑，皆不足为道，你需拥有一颗温柔慈悲之心，无论你拥有怎样的相貌，皆要坦然接受，明白世间万物众生皆是平等，了解白骨之下皮肉皆是雷同，若你自身不幸拥有残陋姿色，须依然心气平和，记住你将要达成的愿望和目的！”
　　洛冰抬眼凝视镜中，良久，问：“既有好容貌，却孤芳自赏，困居室中，又有何用？”
　　琊风冷冷道：“你怎还堪不破！此等容姿我既可以给你，同样可以收回，你若忘记我的教导，便自行下山去吧。”
　　洛冰口中低低道：“自然不会忘记婆婆教导。您的话，洛冰定然铭记于心。”
　　她手执起一支长簪，锐利的簪尖闪着光亮。“若有朝一日洛冰辜负婆婆期盼，洛冰便以此簪刺面，终日以罗刹之态行于人前。”
　　琊风和缓了口气，抚着洛冰长而顺、介于黑白之间的头发，微微笑道：“丫头，此生既入雪阁，自然要摒弃一切凡俗杂念，沉静心思稳重性情，才不枉是天命之人。你师姐师兄二人，一个痴一个呆，几乎与天命无缘。惟有你性情活络，聪慧机智，却是要好好磨练，否则难当大任。”
　　洛冰应声道：“是。洛冰会好好记着。”便不再说话，凝视镜中，近乎陷入深思。琊风继续梳理，洛冰发色终归恢复漆黑色泽，无风自动，飘逸柔美得令人惊叹。
　　两人随即安静良久，周围静寂无声。
　　“婆婆！婆婆！……”一个尖锐得不似人声的声音突然一迭声地叫唤起来，顿时惊动二人。
　　一只羽毛斑驳、白头黑身的雀儿站在窗棂上，不住叫唤。
　　“刀客！看招！”洛冰手腕轻转，一物疾速射向窗棂。
　　孰料那雀儿只是拍拍翅膀，轻而易举叼住了飞来之物。而后一口吞下。
　　“啊！我的耳环。”洛冰惊呼，直欲起身，却被琊风按住。她连连跺脚，“被刀客吃下去了！要不要紧？”
　　琊风不应答，拨开洛冰散落的发丝，将之挽到一边，手中一枚耳环戴上洛冰耳垂。
　　“这是……我的耳环？婆婆！您真有能耐，竟然能将它从刀客肚子里神不知鬼不觉取出来！这是什么法术？我要学。”洛冰满脸兴奋地望着琊风。
　　“扑哧，”琊风不由笑出声，脸上云开雨霁：“臭丫头。以你的眼力自然看得到是我用花生米打落耳环，再以你先前的路线投去，顺势喂了刀客。若这般手法都看不出，我早将你驱逐出门了。”
　　洛冰笑而不语。
　　“不过，你这般费心思逗我开心，我很承你的情。因此，我要赠与你一件有用之物。”
　　琊风招招手，刀客飞入掌心。
　　她含笑将它送入她面前：“看，不知这礼物如何？”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更新会很慢很慢~雀儿是黑领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