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之卷——风与刃》木木水

31、第二十九章 不同

　　被这么一问，修微微苦笑，旋即又失笑出声，既害羞、又愉悦、还有一点得意。陈年的苦涩，在近几日崭新的甜蜜里已经所剩不多，再被这笑一冲，就更少更淡了。
　　影风一听见闷着的笑声就羞得恼了，但又喜欢修开心，哪怕是他自己当笑料，他也舍不得捂住这家伙的嘴，结果只剩脸热，手上用力握紧修的胳膊，作为催促。
　　“你让我安心。”修连忙解释，因为心中满是安宁愉悦，嗓音便随之温柔甜蜜，“他从未。”
　　影风极爱前一句的回答，却被后一句惊到了：“从未？！”

　　修叹息：“两个人一旦……到了床上，那么近，心底深处视对方为何，是瞒不了的。”
　　“那……”影风不禁恨铁不成钢，“这——你就那么迷恋他？这样都忍了？”
　　“不是忍耐。他那儿风俗不同，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也知道，他不是在欺瞒我。他过去的生命教给了他一整套东西，既包括美食、武技之类，也包括风俗、观念等等，他只是在按那些生活——他就是那么被养大的。”
　　修说完，暂时停了下来，让影风消化。这段话，对影风这样年纪的精灵而言，不是很容易理解；不过影风的经历不同，这令他能够理解，只是多少需要一点时间，所以修等待。
　　影风思索了一会儿：“的确。这里，虽然我还不算熟悉，但差别太大了。不仅与人类贵族不同，而且，与我所见的任何一个人类城镇都不同。”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但爱是相同的。”话一出口，他就恍然，“所以你明知不同，还是动心了！”不甘涌上心头，却没有怨恨，影风由衷叹息：“生命之力。”那力量涌动在他的血管里，他感觉得到。
　　“嗯，生命之力。”修低低应了。
　　“你也不是故意选他的，谁让你游历到了那边。”影风遗憾感慨，说话的同时，心底升起了一股崭新的庆幸——如果修当年爱上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遇到了一个合适的人类，哪里还有现在的他们！修也不会濒死复生，这会儿早该老了！甚至死了！这个想法一起，影风突然对修的前任大为感激，但他可不想这么告诉修，于是连忙继续话题，“那边——是怎么样的？”
　　修失笑。两人精神力已经结合，他能感觉到影风的喜悦。虽然不知道影风为什么突然开始窃喜，但这打岔还是十分明显的。
　　不过，何必戳穿，纵容就好。所以修轻声解释：“精灵的结合不禁同性。但沙漠那边，虽然也有许多男人爱护少年、少年恋慕男人的风流事，却少有两个男人情投意合的。当年，我动了心，便与他说了这里的风俗，又探问他的意思。如果他愿意试一试，那再好不过；如果他不愿，我也不想乱来，不想毁了我与他之间的信任和情份。
　　“他当时答不上来，回去过了几日，找了个女人做情人，而且一反常态，一点都不低调，让消息马上传到了我耳中。这是婉谢，我就歇了心思。他却很快与那个女人结束了，对我说他后悔了……
　　“我很意外，不甘愿又舍不得，也怀疑他是为了我的实力在笼络我——毕竟，当地的风俗，并不认为亲密之事是有情人之间的专属。
　　“他不是平民出身。对那儿的贵族而言，那像是一种美食，有时候又是一种赏赐，又或者可以用来证明信任——如果一个人的实力可以轻轻松松徒手杀死你，你若不信任他，是不会与他独处同浴的。
　　“所以我那会儿答不上来，只能要求静一静，我需要问问自己的心，也看清楚他的心。
　　“之后的日子，一切照常，有那么多事要做，伤感很容易放到一边；当然，也有不同之处——我控制了私下里与他相处的时间和距离。不然太难受了。
　　“结果丰收节那天，正宴之后，他来找我。我没什么酒量，为了安全，我不在宴会上喝酒，当时还十分清醒，于是安排他住客房。
　　“他住了，偷偷去了我的酒窖，故意开了我珍藏的酒，不是一瓶一罐，是全部。我闻到香气，循之而去，发现他做的事，生气极了，他还挑衅，结果我揍了他一顿，当然他也揍了我——不是以他的实力，而是以我的拳脚水准。
　　“揍完和好，他喝闷酒，我也喝了几杯，自制力没了一大半……”

　　影风听到“丰收节”，绷起了脸——他预见到了下面会是什么；但他听到修的声音，满是伤感，越说越低沉，这令他不解和担忧，他扳起修的脸，瞅瞅修的神色：“修？”
　　修莫名所以，停了下来：“嗯？”
　　“哪怕说到这个，你都……”影风抚着修的脸，“不高兴一下吗？”
　　修试着笑了笑，没成功，只好蹭着影风的手当做安慰：“那天晚上，酒带走了我的自制力，但不曾带走我的感受——我知道了他不爱我。”

　　影风哑然，无语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他又为什么……”他困惑极了，“他既然从小在那样的风俗之中长大，不是特例，那么在丰收大宴之后去找你，难道不是在引诱你？他把你当什么？你之前……会拒绝我。我那会儿既失落又安心；现在回想，则很高兴你那么做。”他亲了亲修，只含情，不带欲，“这是尊重。”
　　修接了这个吻：“这就是不同之处了——我们认为，如果你不爱一个人，拒绝他的求-欢，是尊重；在那儿，不拒绝才是尊重。”
　　影风无言以对，沉吟了片刻，郑重地下了结论：“很大的差异。太大了。”
　　“是啊，太大了。”修叹息，“以我而言，勉励重要的合作者绝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但我不是他，不确定他是怎么想的。
　　“丰收节之后有三四个月，我放纵自己。什么都不问，不去想两人的未来，埋头做事，不停索求。
　　“他十分纵容我。但我心中还是难受。焦躁与伤心只是被压抑下去，从未消失。哪怕他事事顺从、次次让步，我也没法满足，只能暂时缓解。灵魂无法宁静，疲惫日渐积累。
　　“所以，我找他认真谈了谈——我想要与他共度一生，也能够做他可靠的臂膀，但不能再那样了。要么结下古老的‘互誓’，要么退回原来那样。”
　　“他选了互誓？”影风听得眉头直皱，抚着修的头发，低头亲修的额头。他以为他会疯狂妒忌，但事实上，妒忌的确有，更多的却是心疼。心疼修。
　　“他很意外，提醒我，‘同存’印记条件苛刻，要求两个人的纯洁。”修叹息，“我不曾告诉他抚养我的是谁，当然也就没告诉他‘互誓’是精灵的婚礼之盟，我只是告诉他我能够改变那个法术，以更昂贵的施法材料为代价，趁机敲诈了他一笔——毕竟他糟蹋了我那么多珍藏的美酒。”修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他答应了。当场。”
　　“那么他是有诚意的。”影风连忙道，说完对自己意外，转而无奈了，咕哝着低头，拿自己的额头去磕修的额头，“我居然在为他说好话。”
　　修莞尔一乐。
　　影风哼了一声，又磕了他两下。
　　修轻声道：“你赞美他，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
　　影风低低应了一声，搂紧了修：“然后你们成功了？”
　　“成功了。他很强大。但他的精神力与我的差太多。他的血液里并不流淌着魔力。如果盟誓，需要一个中介物。”
　　影风明白了：“于是你去求了那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