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疏星淡月寒意袭 ...
-
轻轻掩上门，风忘忧想到方才摇光义愤填膺地数落三哥的不是，不由嘴角含笑。回过身，却见齐婴笔挺地站在梯间，垂着头若有所思。
“齐婴，你不必拘礼地时时跟着，我算不得你主子。”风忘忧走上前道，“昨日我一时情急慢待了。”
“属下不敢当。”齐婴拱手道，抬头看着她，眼神闪烁，张了张嘴，顿了一下又道：“昨夜派去的人传来消息了。”
风忘忧顿时变了颜色，看齐婴脸色心里已是一凉，问道：“如何？”
“昨儿日间追上的全军覆没，暂时未见天倾山庄的人，目前尚在搜寻中。”
“红袖就守着小姐就好了。”
“红袖今生哪也不去，就只盼着能服侍小姐一辈子！”
“小姐没事就好了。”
红袖昔日的话语仍言犹在耳，风忘忧身子不禁一颤，闭着眼睛深深吐纳了几次，才淡淡吩咐道：“齐婴，拜托你，一定要保住他们。”
她声音里的脆弱虚软让齐婴一凛，他半跪于地，坚毅立誓：“属下义不容辞！”静默片刻，他续道，“只是，奇怪的是，一路上跟踪者早已被我们消除，却总会有新的人跟上……”
风忘忧脸色一变，正欲说些什么，突然，齐婴矫健起身，随手朝左边窗棂掷出一个东西，扬声喝道：“谁在那儿？”
一个黑影一闪，如风般掠过，齐婴脚尖点地，提气纵身追击而去。“铛铛”一声，却是一锭银子掉在地上。
老鸨出现在楼梯口，一脸肃容地摆了摆手，身后两个粉衣丫鬟也尾随而去。
“怎么了？”摇光仅着一件单衣，推开门望过来。
今夜夜色蒙蒙，星影寂寂，云迷雾锁，万里无月。
------------------
天牢沉寂得似睡过去了，昨夜这边的热闹再不可见。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一坛水酒，几碟粗陋的下酒菜，一个执勤的狱卒在守夜。正当他昏昏欲睡之际，一人猛地拍了下他的肩。
“哎呀！睡着啦？”正是另一守夜的狱卒，他方才去巡视了番牢犯的情况，此时一对粗眉提得老高。
“来，兄弟，打起精神，干！”那粗眉毛坐下，一只脚耷拉在凳子上，大声吆喝着，豪气干云地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知店家兑了多少水在里头，不过长夜漫漫，姑且当作消遣罢了。
原先那人醒了神，一双斗鸡眼贼溜溜的，朝里边瞥了瞥，嘟囔道：“里边那娘们不说是什么著名酒庄的头儿吗，若是能弄点好酒就好了。天天日日地喝这些个玩意，”他不屑地拿筷子敲了敲酒坛子，“跟喝水没差。”
“你小子没见过世面，居然连天倾山庄都不知道，枉说自己在酒中打混过。至于里边的人，也不想想人都在里边了，还想什么酒啊。”他替对方斟了一大碗，“来来来，水就水吧，再干！”
两人又续了几碗，正喝得酒酣耳热，粗眉毛朝天牢深处努了努嘴，问道：“听说昨儿个里边……”他稍稍提了尾音，使了使眼色。
斗鸡眼意会，随意道：“据说没成。”
“那我知道！”粗眉毛将碗重重扣在桌上，显然气愤对方语气中带着的轻视，半吼道，“不说是小狗子拦下了吗？可是你知道吗，今天小狗子……”他双手交叉比了个手势。
“嗙哒——”斗鸡眼摔了碗，酒洒了大半个桌子。
粗眉毛得意了，瞧着对方的怂样，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你吓个什么劲，又没说你！”
“这……这……这……”斗鸡眼哆嗦着，“真的？”
“怎么不真？我今天还去他家走了一遭呢，白条都挂了。”
“里边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斗鸡眼喝了一大口酒压惊。
“朝廷上的事我哪晓得？只是交班时候听说她今儿下午请旨见了皇上。”
“越扯越深，还是别提这个了，免得明儿个躺在棺木里的就变咱俩了。来，喝酒！”斗鸡眼心有余悸，暗觉不祥，便不再谈这个话题。
“欸，你刚刚看到有个影子飞过吗？”半晌，斗鸡眼问道。
“这么说来……”粗眉毛抬起眼帘，二人对视，手同时抖了一下，徐徐看向天牢深处。
------------------------
君且歌所在牢房在天牢最深处，那儿阴暗潮湿，只有角落里的油灯散发着幽暗的光，正便于隐藏行踪。
风忘忧本无意惊扰狱卒，但看到牢门上厚厚重重两道锁，不得已返身回去。
前来察看情况的粗眉毛与斗鸡眼与她撞个正着，两人只见光影明灭之间一人一袭白衣玉立，当即大吼一声：“鬼呀！”
风忘忧当机立断，施展“踏雪无痕”掠身直取斗鸡眼命门，一念之仁之下偏了些许，只将其击倒。再下一瞬，已探身朝粗眉毛而去。
本来便存了犹疑，故而粗眉毛来之前手心便捏着特制气雾弹，当下掷于地上。平地而起一阵薄雾，夹杂着一股异香，在四周弥漫。
风忘忧暗觉不好，转瞬敲昏了粗眉毛，却听到牢里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铃声。
原来为防发生脱逃劫狱之事，中泽国重刑之地均养有一种奇特的飞蛩。该飞蛩平日里沉睡，闻某种特殊异香则异常暴动，经训练可使其咬断悬绳，致使警铃响起。此时，正是飞蛩异动，警铃大作时分。
风忘忧大急，取来狱卒腰间的钥匙，开门而入。君且歌早被惊动，正翻身坐起，见来人是她急怒攻心，惊问：“你怎么来了？”
“闲话不多说，我们快走！”风忘忧心急如焚，担忧重兵未几便围过来，扯着君且歌便走。
谁料对方并不领情，狠狠地甩上衣袖，道：“我不是让你们走了，你怎么又回来？我不走，你趁快走罢！”
“你……”风忘忧看着遍体鳞伤，衣容不整的君且歌，无奈道，“真儿姐姐，云姨她们出事了。”
“你说什么？”君且歌纠紧她的衣襟，跌坐在石床上，面如死灰。
“迟了……迟了……迟了……”她绝望地掩面，脑子里回环的只这两个字。
终究迟了。
“真儿姐姐。”风忘忧不明所以，但仍是被她低迷的情绪感染，遂忧心唤道。
“萱儿，你回去吧，我不能走。母亲她们就拜托你了。”
风忘忧见她固执己见，立意坚定，又隐约听得外边人声，想来人已经围过来了，也不再劝，只说了声“保重，我改日再来”便飞身离去。
君且歌像是魔怔般痴坐在石床上，只觉得石床的冰寒透过衣服渗入骨头深处，直令她打哆嗦。
“冷静，要冷静……”她喃喃自语。
------------------------
风忘忧飞出天牢时，只见眼前密密森森一排排箭弩指着自己。由于匆忙，掩面的纱巾被风拂开，飘散在半空中。一张倾世容颜现于众人眼前。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在这帮连夜受命来捉人的京畿卫眼中是如何惊为天人。素颜皎容，额心一抹水玥散发着比天上月华更盛的光芒，黑缎般的长发融在茫茫夜色中，只表层被身后暗淡的灯光镀上一层金黄的光影，整个人显得神圣不可侵犯，玉洁不容亵渎。
许多年后世事变迁，当红颜不在，当家国倾覆，当时在场的人如若幸存都还记得这么一幕。那个在不久将来的倾国之乱时从城楼飞身而下独当千军万马的隐月公主曾经距离他们如此近，曾经也是那般凛然傲立，淡若晓月。
当然，那是后话。
彼时疏星淡月，凉风习习，寒意逼人。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疏星淡月寒意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