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茫》朽之木

48、幻觉与爱情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晰那些所谓的感觉。
　　是爱，我的爱。
　　原来，越是在乎的人，越看不透。

　　*

　　“你还想看多久？萨坦，不，应该叫你西尔斯先生。”

　　角落的阴影弯曲扭动，随后现出一个人影。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真名？”西尔斯苍老的脸微微皱起，惊疑的质问着伊芙。
　　“我不仅知道你的真名，我还知道十七年前，你是如何设计害死我的父母的！”内心的狂吼被压抑着，撕扯着声带闷闷的传出。

　　被死亡和欺骗掩埋的影像划过脑海，父母临死前的记忆使她明晰了一切。眼前这个叫做西尔斯的老者，已非抚养了她十七年的萨坦教父，而是被魔鬼驱使的残忍的杀人凶手。

　　“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艾尔帕兰的秘密了？是什么？”
　　望着那副被贪婪扭曲的嘴脸，伊芙淡然的笑了笑。“是呢，我是知道了。不过，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也得不到这个秘密。”

　　话音刚落，瘦弱的身躯陡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耀眼的金色火光充斥着偌大的控制室，连空气都被烧得融化扭曲。
　　不等西尔斯张开眠域幻境，伊芙就急速攻向他。因为增念符的辅助，她的力量和速度大大增加。一个飞身，她将西尔斯踢向墙壁，然后冲上去死死卡住他的脖子。

　　呕吐的鲜血堵在被锁死的喉咙，西尔斯被伊芙钳制在墙壁上，毫无还手之力。不知是窒息所致还是惊讶于她突然猛增的强劲实力，他深陷的眼眶颤抖着，混沌的眸子恨恨睁大，样子格外悚人。

　　“咳咳……为什么……你突然……”目光瞟到那些发光的焦黑符文，“难道……难道这个符文……这么强大的力量……就是……秘密？”
　　“呵，我说过，像你这样的人，得不到也不配得到艾尔帕兰的秘密。”纤细但充满力量的手指继续掐紧，直到快要拧断那如枯树般脆弱的脖颈。

　　这时，弥留于声带的沙哑撕扯着断断续续的挣扎：“斯特芬……”
　　持续用力的手停住了，伊芙不可察的微微怔愣。
　　西尔斯蠕动紧闭的嗓子，继续唤着，唤着她父亲的名字：“斯特芬……”
　　抵御着悄然入心的烦闷，伊芙打算再次锁紧手指，却在使力的那一瞬间，目睹了残留在记忆中的那张模糊不清的脸。
　　眼前的人不是那个令人憎恨的西尔斯，而是她早已死去的父亲——
　　斯特芬•塞尔特。

　　不可置信的松开手，她呆呆的望着这张失去血色的脸。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带着淡淡的父亲的味道。

　　“不，不会的……”伊芙捂着耳朵，猛劲摇晃脑袋，像看到什么害怕的事一般拼命后退，“不可能……这不是……”

　　她惶恐，因为她亲手割断了与亲人的牵连，冲散了这血浓于水的味道。
　　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地上的尸体迅速腐化褪色，如沙漏般凹陷坍塌，风蚀成细碎的齑粉。而四周的场景不知何时已切换成苍茫的海边，大片冰蓝的海蜀葵和那幢温情小屋。
　　海风拂过，尸粉四处飘散，混合着海蜀葵的清香，在眼前画出一幅深邃的影像。
　　那是一个傲立于海边，眺望远方的背影。和煦的阳光在身后洒下斑驳的阴影，海浪翻滚的水声此起彼伏，并伴随着海鸥愉悦的鸣叫。

　　伊芙遥望着挺拔的背影，深埋在心底的某些情愫正破土而出，萌芽而生。

　　当背影转身，她的视线被锁死在黑白交叠的正面。
　　凌乱的黑发，雪白的绷带，璀璨的蓝色耳坠——
　　那个诱她沉迷的双黑男人。

　　库洛洛转过身，正微笑着朝他走来。他停在她面前，用温热的体温围困着惴惴不安的她。令人眷恋的暖意驱散了忐忑的阴霾，使她忘记了逃离，忘记了伤痛，也忘记了被扎透的过去。

　　他笑着，满意的，开心的。轻轻牵起她的手，置于嘴边，而后温柔的吻向手背，宠溺的神色仿佛这是一件最令他陶醉的宝贝。

　　她僵立着。
　　突如其来的温柔如锐利的长箭，射穿了她不停鼓动的心。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无瑕的表情，在这片温柔深海中，她好似看到了另一个他，一个深藏于冰冷躯壳里的他。

　　轻吻结束，他将她的手按向自己左胸，那个微微起伏的位置。
　　手心传来生命的鼓动，跳跃的频率和自己的一样完美。被纯粹的旋律蛊惑着，她抛开矛盾和不安，渐渐靠近他。
　　可下一秒，他胸口晕开的血花突兀的刺入闪烁的双眸。他握着她的手，将它狠狠扎入他的心脏。

　　指尖触到搏动的血肉，肌理和神经被拉扯撕裂，曼妙之声飘然入耳。当白衬衫被浸成猩红的染布，库洛洛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艰难的后退了几步。
　　一切来的太突然，伊芙呆滞的愣在那。抬起至胸前的手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绑住，动弹不得，而摊开的手掌，正握着一个盈然脆弱的起伏。
　　那是他的心，她一直看不透的心。

　　掌中的鲜血透过指间的隙缝滴落在地，染红了繁茂的海蜀葵。红色液体如洒落在纸上的墨滴，毫无抵抗的沉淀、晕开，将这片冰蓝的海蜀葵之地淫浸成血红的海滩。
　　猩红的画面中心，是库洛洛摇晃着不稳的身子，立于她面前。他依旧是笑，死亡和痛苦也无法瓦解他的笑。胸前的黑洞平静安逸，幽幽的诉说着什么。

　　场景如此熟悉，勾出了埋于记忆深海的鲜活画面。
　　地下迷城的镜中幻境，他的左胸同样被相似的黑洞贯穿。只是那时是他自己所为，而这次的凶手却成了她。
　　幻境与现实更迭交织，手中缓慢跳动的生命唤回了沉于记忆的她。

　　“库洛洛？这到底是什么？”她艰难的开口询问，得到答复却使她震惊不已。
　　“心，这是我的心啊。”他说。

　　目光移向那颗随风起舞的心。
　　形状完好，色泽亮丽。细细的血管萦绕在起伏不定的外表，夹杂着液体流动的美妙声音。温热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心吗？现在它就在你手中。”低沉的嗓音徐徐盘旋，悄悄击中她的心，“捏碎，你就能永远得到它。”

　　抬起头，伊芙不可置信的望向前方的库洛洛。他的嘴角缓慢溢出鲜血，面色惨白。被阳光照射的英挺身躯包裹着淡淡的微茫，虚幻如光，好似稍不留神便会马上消失。
　　微风拂过，璀璨的明烁如蒲公英的种子般四处飘散，手中的心渐渐融化，褪变成金色的粉末，随风飞洒。

　　“不，不要，我不要这样的心……”

　　看着眼前的库洛洛随着化成粉末的心脏一同消散，她哭了。她朝粉末离去的方向追着，无助的呐喊。

　　“不要，我不要……这样……呜呜……我要你……我要你活着……活着……”

　　她无法跨越辽阔的浩瀚，也倚靠不住明媚的阳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粉末消失在世界的尽头，抓不住留不住，仓惶无力。
　　环境回归平淡，她跪在海边伤心的哭着。
　　心头一顿，传来空虚的感觉。循着感官，泪眼朦胧的她看到自己胸前默然打开一个黑洞，穿透了悲伤满溢的胸腔。
　　她被掏空了，失去了心，因为他的离去。
　　痛，一种被钝刀折磨的痛，不尖锐，却比锋利的刺痛更难熬。无法言喻的难过比曾经受过的所有伤害都压抑，闷在空荡的心头，阴郁黑暗。
　　无处宣泄的情感急切的寻找突破点，从泪腺，从手掌，从心底。
　　她克制不住的哭着，伤心的哭着。双手交叠，死死按住胸前的幽深，想要阻止乱窜的感情。被撕扯的灵魂冲破重重矛盾，抑制的情感从心口的空洞喷涌倾泻，汇成绵延的海洋。

　　“库洛洛，我……我爱你……爱你……”

　　她爱他，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
　　她痛苦的抽泣着，连呼吸都要崩溃。

　　爱的蜜语回荡在平静的海面，风景不停变幻。和他在一起时，每一个萌发爱情的画面，都在不停切换复读，徘徊不去。
　　爱与恨交织迸裂，炸开了她脆弱的神经，直到她觉得自己快要疯掉时，环境突然急速转变。
　　影像扭曲溶化，丑陋卑微。不一会儿，场景崩塌湮灭，化作糜烂的细碎沙石，她重新回到了空旷的控制室。
　　尚未从窒息的内心回过神，两条诡异的白鱼浮游在眼前，还有一片破碎到看不出原样的人形。

　　“眠域幻境的确是很好的能力，不过只对人有效，动物可以不受其影响呢。”

　　沉静温和的嗓音缓缓闯入脑海，伊芙身形一顿，随即飞快的望向声音源头。

　　库洛洛优雅的合上书，白色的念鱼和破碎的人形随即同时消失，只留下一滩血水。

　　“看样子，你遇见了很伤心的事。”

　　他慢慢走近她，然后停在不远处。
　　在他赶到控制室时，他发现她无助的跪在那，不停的哭泣。看到站在她身前不停释放念力的西尔斯，他意识到她陷入了眠域幻境。
　　圆形的幻境空间隔绝了一切声音，他能清晰的看到她不停开合的嘴唇，却听不到她说什么。
　　望着哭得格外伤心的她，烦闷的情绪一涌而上。他迅速打开盗贼秘笈，毫不犹豫的解决了满腹阴谋的老头。

　　注意力重新回到伊芙身上，他发现她正慢慢的站起身。

　　直到库洛洛一行人出现在控制室，并且干掉西尔斯之后，伊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所见的都是眠域中的幻觉。擦干遗留的清泪，她缓缓站起身，面向库洛洛。她不说话，只是旁若无人的静静凝视他。

　　沉默如流沙，盖过安静的控制室。
　　库洛洛在伊芙眼中发现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却舒缓了许多。看着已经爬上她面部的焦黑符文，他轻问出声：“你身上的增念符不要紧吗？”
　　他知道虽然增念符力量强大，但功效过后会产生极强的副作用，而且倘若使用不当，能力者可能会因为过重的身体负担导致死亡。

　　对于他的询问，伊芙并不感到诧异，他的学识一向广博，知道这些符文的来源不奇怪。
　　脸上细小的神经阵阵抽痛，伊芙知道符文已蔓延至头部，很快将攀上头顶。时间所剩无几，她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

　　“库洛洛，如果你们是来寻找宝藏和秘密的话，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们，你们的愿望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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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顺畅的话日更也不是浮云呐
我好勤奋哟，鼓掌！
下一章，真相揭晓。
不知道有没有童鞋能猜到真相捏？
其实很平凡和细小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