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鬼》衍宬

9、第 9 章

　　“凌墨！住手！”这时，突然又有声音冒出来。
　　……郭烝？夏侯夷用最后一点清明分辨出声音的主人。他醒了？又跑来干什么？找死？
　　郭烝站在书斋门口，手里举着那卷《流水知音图》：“你再不住手，本王便把这幅画给撕了！”
　　“你敢！”凌墨并不是非待在这张画里不可，但这张画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他不可能对玳王的这一威胁不予理会，于是一手捏着夏侯夷的脖子，一手伸长了就要去攻击郭烝。
　　郭烝自是有准备的，他在侍卫的帮助下闪过攻击，右手短匕轻轻一划，装裱的绸面上出现一条裂缝，差一点就到了画心。凌墨大恼，放开无力挣扎的夏侯夷，转而冲向郭烝。能当上玳王的随身侍卫必定不一般，可他对上的终究是非人的厉鬼，过了十几招之后，郭烝还是落到了凌墨的手中。夏侯夷趴在地上又急又恼，郭烝没事来凑什么热闹？凌墨杀了自己总算有个前缘，若是杀了他只怕真要身负杀孽不得超生了。他努力张口，想要把凌墨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嗓子却干涩地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郭烝挣扎着规劝凌墨：“凌墨你快住手吧！皇上找了得道高僧来，若你真做出什么来，我也保不了你啊！”
　　“保我？”凌墨大笑，“你要保的不是他吗？一个、两个、三个，你已经是第三个落到我手里的了，可是前面两个都被你们搅得放过了。你们不就是想耗时间么？我不会上当的。”
　　“不！凌墨，你现在放手，待会儿本王一定保你。”
　　“说谎！”凌墨狠狠地说，“都是说谎的！我不要听！”他双手紧紧一收，还想说什么的郭烝一口气卡在嗓子口，翻了翻眼珠子，又厥了过去。这会儿，凌墨是铁了心要他死，所以见他晕过去也不松手，又加了两把劲。
　　院中一片死寂，夏侯夷破天荒地冒出了去救郭烝的念头，却攒不起那点力气爬起来。他苦笑：那些召来的和尚道士看来是赶不到了吧！所有人都试过了，还有谁能阻止发了狂的凌墨？真是的！本来死自己一个就足够了，这笨蛋王爷来凑什么热闹？就算是要什么共赴黄泉的，那也该是慎之啊！——当然，那种事情，自己是舍不得的。可要是真和郭烝被传成“殉情”什么的，自己真是下了冥府还要吐几缸血出来！可是还有谁能挽回呢？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再抬头，看见凌墨半跪在地上，又惊又喜地对着还晕厥的郭烝叫“席大人”。
　　什么？郭烝是席昶的转世？墨儿是怎么知道的？夏侯夷先是一阵惊讶，然后则是喜：不管怎么说，凌墨生前便视席昶为亲厚的兄长，还心怀无法回报他的情意的内疚，险些错杀席昶的认知应该能让他的情绪冷静下来。这样，自己和郭烝都有救了。
　　凌墨惶恐万分地为郭烝顺了半天的气，才见他幽幽醒过来。“席大人！”
　　醒来的人一脸茫然：“……啊？”
　　“对不起，席大人……墨儿情绪失控，失去了理智，险些伤了大人，实在是太对不起了！对不起！”
　　凌墨不停地道歉，夏侯夷只能开口向郭烝解释了方才的情景。“……你若搬出席昶的身份来，墨儿也许会听你的话。”
　　郭烝苦笑，若真这样倒好了。可是，自己究竟怎么就成了席昶的转世了？说不定只是凌墨失心疯后的错觉？再说，他半点不知道席昶平时用什么样的口吻和凌墨说话，若扮得不像，反惹怒了凌墨该怎么办？“咳……咳咳……那个……凌墨，不，墨儿……”
　　“大人。”凌墨抬起头，脸上还带着几分死气，抓着郭烝的手也依然是可怕的枯骨，但是语气却温和无害。
　　郭烝一边揣度着一边说：“其实……你也累了，不是吗？就，就这么算了吧。你不是也说过对这凡世没有什么执念吗？”
　　“墨儿，我方才的话没有骗你。”夏侯夷也说，“我没有什么执念，你是自由的。若你能借得一位贵人洗去戾气，便能转世轮回了。”
　　“……”
　　见凌墨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正在慢慢恢复，郭烝定下心来，“哈哈”地笑了两声，嗓子还有点干涩，不过表情很不错，“那倒好，不如让本王来充这个贵人吧。”
　　“真的可以吗？”凌墨闻言露出十分的惊喜。郭烝这些日子待他真的很好，方才他濒死时，魂魄中散出席昶的气息，才让自己免于犯了大错，能留在王府，凌墨当然愿意。可是……他看了一眼夏侯夷，又把头低下。
　　你能留在这里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夏侯夷心想。他抬了抬下颚，转问郭烝：“你那个皇帝侄儿能同意？”郭烝、郭汜叔侄感情甚笃，料想皇帝不会纵容个喜怒不定的鬼留在自己皇叔身边。
　　郭烝却不以为意：“留下来也是我玳王府的客人，与皇上何干？”
　　“怎么不相干！”话音落，京郊法相寺的主持了缘方丈终于姗姗而来，郭汜站在他身后稍远的安全位置，瞪着眼对自己那个什么都不上心的皇叔大吼，“皇叔是朕的皇叔，怎么不相干！你若死了，朕——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怎么和朕不相干了！了缘还不替朕灭了那个恶鬼！”
　　了缘口中道一声佛号，取出法器上前。
　　郭烝连忙再上前一步：“大师请慢！佛法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况凌墨绝非大奸大恶，又有悔过之意。这点夏侯老板也能作证。还请大师放过他吧。”说完，他又瞥了夏侯夷一眼：你不是和了缘大师私交颇佳么？还不过来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