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我以幸福（全文加番外）》临渊羡鱼

9、第九章

　　洗了澡，服下安眠药，明若沉沉睡去。我坐在床边，望着她的睡颜。
　　在我眼里，明若一向很美。一种不会让人有侵犯感、毫不张扬的美。粉嫩的皮肤，温暖的眉毛，颜色略浅的眼睛，五官很耐看。
　　这样美丽而特别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失恋呢？
　　我想起《白马啸西风》里，小小的李文秀迷茫地问老爷爷：“她最漂亮，又最会唱歌，为什么她的情郎不爱她了？”老爷爷过了很久，抚着她的头发轻轻叹息：“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我悄悄起身，掩门离去。

　　天一点点黑下来，家家户户亮起灯光。我听见别人的厨房里传来滋啦滋啦的炒菜声，香气诱惑我空空如也的胃。
　　这种时候，最容易想家。想妈妈唠叨着端上热腾腾的饭菜，想爸爸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我总是神秘地晃来晃去偷吃盘子里的排骨，小狗摇着尾巴紧跟在我后面，眼巴巴望着我想讨两块骨头。
　　只是，聪明的，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我拿起菜刀掂量了两下，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买吃的。我已经一年没下过厨房，而我在灶台前的时间也绝对不会长过一个月，家里已经是阴云惨淡，再把房子烧没了就不太好了。

　　刚换上鞋，还没想好去哪买，手机突然响起。
　　是沈航的号码。

　　“蓝，我明天就走了，陪我晚餐吧。”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然而我多么喜欢，我的耳朵贴着冰凉的手机。我多么喜欢他永远洋溢着生命力的声音。

　　“沈航，我很想你。”
　　我站在阴暗里，低低低低地说。
　　我的理智闭住耳朵，听凭自己说出这样任性的话。
　　是爱或是什么，此刻已不重要。人海苍茫，天地寂寞。这一刻能对别人说出我想你，我好想你，是多么心酸的慰藉。

　　沈航低低的笑了：“打个的，十五分钟赶到‘巴山夜雨’，你就可以看见你朝思暮想的区区鄙人在下我了。”

　　巴山夜雨名字很诗意，其实是家火锅城。沈航不是特别喜欢吃火锅，但他很喜欢吃火锅的气氛。他常说自己是被文明驯化了的东北狼，骨子里只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草莽生涯。

　　“可是现在是夏天哎，居然请我吃火锅……”

　　“在温暖的地方，我会觉得你离我比较近一点。”
　　他这么回答。
　　我心中微微一动，笑了：“今天怎么了？嘴巴和抹了蜜似的。”
　　“多说点好话，想把你拐走啊。”他半真半假地说。
　　我没有回答，低下头继续进餐。他也没有再说话，抬手为我斟满果汁。
　　这间明亮热闹的餐厅里，唯有我们这一桌格外安静。

　　40和弦轰轰烈烈响起。
　　这个男人，对世界永远如孩子般好奇，喜好新产品新玩意。是优点，也是缺点。

　　他接电话，声音低沉。
　　“喂？……恩……明天下午到……恩……恩……不用接我……恩。好。就这样。BYEBYE。”
　　稳稳地挂了电话。

　　席间那一点点温柔的气氛悄然消失。我突然有些食不下咽。
　　是他女朋友打来的吧。
　　没理由，靠直觉。
　　但女子的直觉，有时候最最灵验。

　　我望着他，一片迷茫。

　　是谁说的，不要自不量力地以为你可以让一个浪子回头。他若停下，只是因为他累了，而身边那个人恰好是你而已。

　　我如果恰好是他的港湾，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但，我是吗？

　　步出饭店，脚步有一点轻飘。这个城市的夜晚永远灯火璀璨，在大街上抬头，看不见星辰，却可以看见云的轮廓。这种现象的原因，我一直想不明白。
　　我懒懒地伸了个腰。明明没有喝酒，怎么有微醉的感觉。

　　沈航靠在栏杆上，打亮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却不抽，只是夹在指间。烟火忽明忽灭。

　　他望着我，也不说话，也不走。

　　然而只是那样站着，亦是一幅风景。诱惑的风景。

　　我们默默对视良久，我开口问了一句话，一句我本以为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问的话：“你觉得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特傻冒。但是原谅我吧，这是我的奢望和梦想，难道连问一问的自由都不给？

　　沈航微笑：“为什么不信。”

　　我点头。很技巧的回答。

　　沈航摇头叹息：“蔚蓝，你知道吗，你看起来很聪明，其实最想不开的就是你。如果你能稍微看开一点，你会过得很幸福，很开心。你有这个能力，但是你放不开。”

　　我怔住，象个傻瓜一样呆呆地看着他。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比他嘴笨吗？为什么总是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只要眼前快乐就可以了，人生不是事事都可以把握住的，为什么不顺其自然？眼下我相信我愿意我很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这就足够了。蔚蓝，期望太多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但令人不快乐，还会让你错失眼前的缘分。你懂得我的意思么？”

　　我低下头，夜风轻柔的吻着我的发，却吻不上我的心。
　　我懂。我当然懂。
　　我意志不坚定，我容易被诱惑，也许答应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被他骗走的准备。
　　我只是有一点点不甘心。
　　我不甘心。

　　“蔚蓝……”
　　他象哄孩子一般无奈而温柔地唤着我的名字。
　　我委屈地咬住唇，偏不肯抬头看他。
　　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

　　然而他忽然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我，用力地拥抱住。

　　始料不及，心漏跳了一拍。

　　很有力，很温暖的怀抱。我闻到他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烟草香。他脉搏的跳动稳稳传来，震撼我全身。

　　我突然很想流泪。
　　长久以来的寂寞被这一个热烈的拥抱填得满满的，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那些等待的日子，不能言语的心事，没有人擦拭的眼泪，寂寞枯萎的秘密……
　　在这一个拥抱里支离破碎。

　　一个女孩子的心不应该承担太多的等待。等待原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我闭上眼睛，还他以拥抱。
　　用力的抱住，用力的。
　　永远不要再见，永远不要别离，好不好？

　　夜色阑珊，人流络绎。
　　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一刻连时光也忘却。
　　什么叫刹那即永恒。
　　沈航，很多年后我想起你，我会温柔的微笑。

　　然而这世上……还有一个叫做手机的东西，它总是充当不可或缺的工具。
　　所以关键时刻你真的应该记得把它调成震动。

　　40和弦，吓了我一跳。

　　沈航放开我，表情很是懊恼。
　　转身走开几步，接起电话：“喂？”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是酸又是甜，还有几许惆怅。
　　就是这个人了吗……这么久之后，回到起点吗……

　　然而在我心绪还紊乱的时候，一个久违的名字突然传入我耳中，不亚于七级地震，震得我当场呆住。

　　“康岭也来了？丫的我明天就走了啊，他怎么不早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