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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来驾到 ...

  •   春日宸宫,鸟语花香。

      净香阁中,两个女官坐在一处,整理着书籍,正无聊地嚼着舌根。

      “哎,太逊了,堂堂凤师,居然会被反噬过去。”

      “凤师这么弱,怎么教得了殿下……”话音未落,两人忽然看见远远飘来一抹清影,吓得起身,陡一敛袖,慌慌张张行了礼,“见过凤师大人。”朱泽不说话,点点头,大步跨入阁中。二女偷眼细瞧,见她神色淡定,应该没听见这些碎话。

      拂尘在角落轻轻扫过,弹落细小的微尘。

      净香阁做事,还是清闲的很,每天只要燃一盘净香,然后弹一弹灰尘就好了。

      朱泽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就着天光看了起来。

      女官们偷偷看了好几眼,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从角落处弹着灰尘,又靠到了一起,换了个目光,小声聊起了不相干的事。

      “听说朱大人还没飞升前,能耐不小,要不柳娘也不敢偷偷免去她洗髓这一环。”这说的是幼凤认师那一出,柳娘偷偷免了朱泽洗髓那一环,结果被前凤师——清夙大人撞破,当场免职那一话。

      所有人都瞧着,有暗自惋惜的,自然有幸灾乐祸的。

      “柳娘活该!”一句唾下,洒扫的小女官显然对柳娘有些不满。

      “别的凤师这时候应该忙得很,可这位呐!清闲过头了,没事就往净香阁跑,你说这到底算什么事?还不如我呢……”努努嘴,指得是朱泽。

      叽叽喳,喳喳叽。

      声音像蚊子一样,吵个不停。

      朱泽一下就想起自己上大学那会儿,自己在自习室看书,后面俩小女生磕着瓜子从明星八卦聊到学院哪个男生最帅,声音明明不大,却吵得人安不下心。她一阵恶寒,索性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

      临到走时,又觉得不甘心。

      她走回来,莞尔一笑,道:“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凤师,你们觉得自己不错,可以和清夙大人聊聊,毛遂自荐什么的,我不介意。”

      二女一阵尴尬,都没想到朱泽耳朵那么好,一边看书,还能把碎话听得一字不差,一时都沉下脸,那颜色黑得可以调墨。

      朱泽抱着书,缓步离开。

      就在她离开之后,风中隐约似有一清稚童嗓,淡然问:“清夙觉着孤的凤师,寻常否?”声音一派尊贵,从容落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似无人回答,风中却轻轻一声叹息,落下时惊动了一水平静。

      朱泽从净香阁出来以后,脑袋空空的,想不出自己要到哪去。

      事实上,她现在很迷茫。

      一个礼拜之前,她只是个很普通的一个京蚁。所谓京蚁,就是漂流在北京的蚁族一员,也是大学毕业生低收入聚居群体的代称。他们虽然收过高等教育,充满智慧,但是往往容易被一文钱逼得捉襟见肘。

      那是她第n次失业。

      她花了口袋里不多的几枚硬币,弄了罐啤酒,被邻居家的大爷拉去杀了几盘。

      杀着杀着,就到这了。

      朱泽摸了摸颈侧,觉着这样戏剧化的穿越,挺悬!

      网上四处充斥着“死了,都要穿”的改良版歌词。

      朱泽看过的,却是这么个帖子——

      “穿越回去,发觉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数术理工,无数筹划喷涌而,一时兴致勃发,拿起树枝寻了片深深地将胸中所学一一画出。未见,一罗马士兵提刀而入……”

      这样类型的帖子看多了,心有戚戚,弄清朝代最重要。

      显然,这不是唐宋元明清,古人虽然有凤图腾,凤凰崇拜,但大多虚无。这却是切切实实的有凤来仪,祥瑞齐天。

      也不知她是好运还是背运,穿越过来就是响当当的凤师大人。

      还记得女史说过——

      “凤师必须和殿下有缘。能相生、不可相克。也必须有旷世之才,经刀山火海,历人世千般痛楚。渡过这些,便超越生死、洞彻万事。”

      朱泽心想,如果自己穿越时段往前一点,她绝对是掉火坑,被刀子扎成透明筛子的料。

      她拈着新春才发的花枝,当时也是犯抽,随口问了句,“渡不过呢?”对方轻描淡写,和声答,“也没甚,不过是魂飞魄散。”

      咔嚓一声,她手中的花枝断了,后襟被汗浸了个透。

      这就是凤师呀。

      朱泽在心里感叹。

      她走了一阵,忽然发现路断了,这似乎是废弃的庙宇,杂草丛生,依稀辨得画彩仙灵,图写禽兽。油墨褪了一半,从凤凰的尾翎处,炸裂了一条条细细的裂缝,旁边落下几片碎瓦,褪色的朱门虚掩着。

      朱泽刚要离开,脑海中忽地跳出什么,一幕幕如电击般传入神识——

      “宫殿盘豫,楼观飞惊。

      “宸宫西口的古城垣,封印着妖界入口。一墙虽矮,却阻千兵。天龙之战,仙界为调和八部之争,再无精力守护人界的安详。

      “第一任凤皇沉锦却在这里一守千年,用凤皇天威,换回人界太平。沉锦临死之前,天龙之战尚未平息,新生幼凤尚未出世。沉锦悲天悯人,从神识中,抽出了一魂,给予神格,再次代替自己守住了妖界入口。

      “从此,沉锦之魂,依然威慑妖界。虽然这是通往人界的一大入口,却再也没有哪个妖,敢通过此处,挑战当年凤皇。数万年过去了,八部之争早已平息。人、神、鬼三界太平安定,古城垣从此也被掩埋在漫长岁月。”

      一阵风吹过,分明破落的城垣,在朱泽心中却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敬意。

      那段记忆,应该是已故凤师的意识吧。

      第一次浮现出这段记忆时,她还有些惊恐——任谁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段话,估计都会以为自己鬼上身了。

      可这个“鬼”,可丁点儿也没影响到她。

      她现在,顶多算是“上了鬼的身”,人家留点记忆,自己不该惊惶失措!应该怀着感恩之心接受!

      她搓搓发冷的手臂,伸手轻轻推了推门。

      巨环拉开,“咯吱”一声响动,似沉睡的上古的魇兽,从喉中滚落的咕噜,短促尖锐,惊得人陡然魂飞魄散。

      往里面走,果然和朱泽想的一样,遍地杂草丛生,大风一吹,立刻呼啦啦地露出草叶背面,白晃晃地耀着眼。

      一路往里,废墟之中,透着淡淡阴湿的气息。

      再往里点,是一排房屋,柴房处传来些动静。

      朱泽悄悄探个脑袋,从门缝中,赫然看见个年纪极轻的女官,双手吊在房梁上,被一个稍大的女官扬鞭怒笞。

      “你犯此大忌,还有脸哭?”

      哭声已经细弱,被吊的女官痛得满脸是汗,混着被鞭抽出来的血水,滴滴答答,流淌下来。扬鞭处,中衣衣片尽裂,殷红的血汁浸透出来,有的干涸在衣上,有的还在渗出粘腻的鲜血。

      那么血淋淋地绽着嫩红血肉,朱泽心口倏地一缩。

      “宸宫对犯错的女官,从来严惩力罚”,她听说过,但是听过也就罢了,都觉得这是风传,谁也没见过被拖出去的女官怎么处理。所以,朱泽第一次看见有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心都纠起来了。

      她抓着衣襟,小心翼翼往后退。

      就在这时,也不知她脚尖忽然勾到什么,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旁边的梁木赫然坍塌,灰尘弥漫中,虚掩的柴门开了。

      持鞭的女官一张眼,就看见朱泽直挺挺地站在一片尘嚣中,她吓了一跳,慌忙俯身参拜,“见过凤师大人!”

      其实,这个时候,朱泽是想走的。谁知道对方看见自己,居然直接大礼跪拜。

      这时候走,显然极不适合。

      再三纠结了下,她只好忍着心里那股子不舒服,强作镇定,含笑道:“不必多礼。”想了想,又觉得这句话太没意思,于是又道:“房中的女官姓甚名谁,犯了什么事,至于这么往死里打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但是看在行刑女官的眼里,完全是另外一层意思。

      首先,朱泽的出场就极具有震撼力。

      柴扉轰然大开,凤师在尘嚣中出现,看样子面色不大好看。

      其次,朱泽问自己柳娘的身份。

      这个时候,凤师的目光是凝然,眉心拧了个结,这个结是什么意思,可就有待琢磨了。

      宸宫阶级分得十分严谨,一个司刑女官哪敢与凤师顶,当即答道:“回大人的话,她叫柳娘,私扣了您洗髓的一环,按宸宫的规矩,鞭笞三百。”

      原来这就是那个柳娘。

      早就听宫里这些碎嘴的宫女说了柳娘这、柳娘那,对于这个敢扣掉凤师洗髓内容的女官,朱泽一直很好奇。

      她抬眼往里瞟了一眼,随口也是这么一问:“那她还差几鞭,才算是刑满?”

      女官以为朱泽要翻旧账,神色有些尴尬,终是伏地,正色道:“不差。”

      朱泽唇齿间含着话音,拧紧的眉目有些古怪,看不出喜怒,看得司刑女官心惊肉跳,她虽然不敢顶撞朱泽,但是她也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女官了,不会私刑罪人。如果朱泽真要不解气继续对柳娘用刑,她还真没辙了。

      这女官还待说些什么。朱泽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

      司刑女官大步流星离开了。

      等她一走,朱泽脸色立刻变了。

      刚才那木梁掉得真不凑巧,正好砸到她脚背。

      如果是这副壳原本的主人,当然不会怕什么木梁砸着自己。可她是朱泽,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被这么砸了一下,她痛得背后都冒冷汗了。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木梁推开,一看脚背——

      呵,都出血了。

      清理了一下伤口,估摸着幸亏没伤到骨头,就在她琢磨着走人的时候,一个细微的裂响,“霹——霹——”,间断着传入耳中。

      朱泽抬头,嘴角有些抽搐。

      这房子到底有多少年没修过了?裂隙顺着木梁塌落的地方往外蔓延,龟裂的地方,红漆剥落,尘嚣肆起,眼见着即将坍塌。

      一片侧梁,吊着个血肉模糊神志不清的女官。

      在她头顶,眼见着一大片砖瓦就要砸下来了。

      “小心!”

      她单脚一蹦一蹦地往外跳,跳了一会儿,还是没狠下心任由柳娘待在那破屋。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朱泽呀朱泽,这下你开心了吧!”当她把柳娘从快要坍塌的柴房里救出来后,“轰隆”一声巨响,破屋正式寿终正寝。

      两人都是伤残人士,在外面歇了半天。

      柳娘还有些迷糊,待朱泽帮她清了清伤口,好歹缓过一分神智。

      这个时候,但凡有一点良心的,都不会使性子。

      这是朱泽这么认为。

      可事实,偏偏与她认为的从来背道而驰。

      柳娘一睁眼,见着是她,撑起分力气,撕声哑笑,“又见着大人,这宸宫还真是小呀。”

      她听着这话有点不是个味儿,不过叙旧一般都这样。

      她点点头,按了按柳娘的手臂,好心劝道:“你别动,本来就流了这么多血,再乱动一下,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柳娘似乎听见什么好笑的话,忽然放声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朱泽无奈看她,人家眼巴巴等着失血过多,和阎王报道,自己再阻止,似乎有些太不人道。狂笑声戛然而止,柳娘板着张血肉模糊的脸,一双眼黑漆漆地,从里面射出两束渗人寒光,忽地厉声斥骂:“朱泽,是你!是你害得我好惨!”

      女官柳娘的声音原本就是哑的,如今这么一声大喝,连旁侧没倒那柴房上积年的灰尘,也簌簌落了下来,撕裂的声音渗得人心里发慌。

      朱泽呛得直咳嗽。

      柳娘撑着全身力气,拼命往前爬。撕裂的中衣处,流淌下的血水在地上拖出了长长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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