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瓦冈手札》露水情人

3、第三章

　　流血的代价

　　就在帝国秘书官爱普罹儿·冯·菲尔吉斯失踪的第二天，从米拉行星传来战胜的捷报，事实上这场镇压真正进行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共擒获叛民八万左右，其余剩下的四十二万民众全部死于这场战役中。这些数字传到首都行星布鲁斯时，虽然每个人的表情都还有着胜利的喜悦，但是稍稍知道些内幕的人都知道，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捉的战俘，从跟本上来说就是一般的民众，而所谓的这场战役等同于残忍的屠杀。
　　帝国皇帝陛下卡尔·得·严塔吉利斯透过光速屏幕对着战胜的将士只是行了一个军礼，再无其他，他紧皱的眉头显示着胜利并没有给他带来额外的喜悦，因为这本来就属于正常范畴内。如果输了，那只能说明帝国军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岂不是可以留给历史成为永远的笑话。但是另一方面，当他听说他唯一的秘书官从昨晚起便失踪不见人影时，他紧锁的眉头便没有再次舒展开。而在那些捷报中有一条甚少有人知道，那便是在捕获此次煽动民众大规模反叛的幕后策划者在自己的密室内被捕获时并没有害怕的露出丑态相反镇静得一边品味着红茶，一边看着著名的历史小说，抬头他看了看为首的连塔上将，只说了囚禁的地方需要有明亮的光源这样他便可以继续读他的小说。连塔上将的整张脸当场气得像紫茄般，下一秒中便极有可能举枪杀了面前的人。
　　“如果你能够确认你不会为了杀了我而后悔的话，便开枪吧。”说话的便是此次米拉事件的完全策划者，看着他的容貌似乎还未到三十岁，戴着一副纤细的边框眼睛，这在文明程度已经相当高的时代是非常少见的了，身体上存在着某种小缺陷的人类几乎都利用了自身发展的高新尖端技术所创造出的人造产品或改造或替换，总之利用了一切可能性加以完美化。只是在视力方面有缺陷的话只需要十秒钟便可以通过离子光治愈，甚至于可以几乎无限制得增加眼球的功能性，当然这必须本人有这种愿望才行。
　　“什么意思？”
　　那人笑了，“我想你们的皇帝陛下会向你解释这个情况的。”
　　连塔上将按不住心中的内火，枪柄横扫过对方的脸，那人的身子顿时向后仰去，血肉飞溅了周围由复合材质铸制的隔音效果极其良好的墙壁上。“混蛋——”又是一拳重重得打在叛逆者的脸上。“我要活活打烂你的嘴。”
　　连塔的部下无不有些紧张得拉住年轻的长官。眼看着指挥官手中的自动枪便要结果了那个躺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的人的性命，这时通讯员带着皇帝的口谕紧急闯了进来，留下叛逆头目——米歇尔的贼命。
　　连塔上将在听到这个旨意时虽然狐疑但终究冷静了下来，在场的所有士兵也终于松了口气。
　　按照卡尔陛下的指示，米拉星球叛逆的幕后策划者米歇尔被押送到首都布鲁斯行星，等待着他的应该是最终审判后的死亡吧。然而他本人倒是一点也没有死亡的认同感，相反他给人一种看似相当愉快放松的表情，他似乎相当自信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存活或者说这一切均在他的控制中。
　　与此同时在首都行星布鲁斯，年轻的秘书官爱普罹儿失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贵族的耳朵，人们小声议论着帝国陛下的宠臣失踪差不多三天了，各种谣言四起，甚至有人认为米拉行星的事件和他亦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大致是因为人们对于二十年前，菲尔吉斯公爵反叛的事还记忆犹新的缘故吧。
　　卡尔喝着不加奶的苦味咖啡，不耐烦得等待着从米拉行星回归的上将以及那个策划者。他的手指间夹着一张字迹清晰的纸片：

　　若还想要留住爱普罹儿·冯·菲尔吉斯漂亮的脑袋，敬请等候我的来访。
　　——米歇尔

　　那个策划者的名字像针般刺痛了帝王的双眸，竟然如此挑衅，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的，如果我的爱普罹儿有任何损伤的话，不要说五十万，就是五百万，五千万，整个宇宙二百八十亿人口，朕都可以拿来陪你下赌注。太慢了，太慢了，连塔究竟在干些什么，为什么还没有到？卡尔想着这些，竟然浑然不觉端在手上的咖啡早就失去了温度逐渐冰凉了起来。
　　“陛下——连塔上将已经凯旋而归了。”
　　卡尔放下咖啡杯，笔直得站起身子，把白色的披风甩在身后，跨着大步经过通报的下士时，他的眼前又出现了爱普罹儿的脸，往常来向自己安排会晤或参见的事都是由他通报的，现在却……爱普罹儿，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不然——他狠狠得瞥了一眼身旁红色头发的下士，这一瞪，让那个年轻人吓得双膝不受控制得颤抖起来。卡尔不愧是萨瓦冈的帝王，天生不容侵犯的气质使他的形象出现在普通人的眼里总是带着严肃的表情，而那个时代的画家遗留下的帝王像上，这位有着银蓝色眼眸的君主也总是格外令人颤心，其中大多因为畏惧和一种说不明的崇拜，也可以说是对于力量的绝对盲目追随以及想要屈服于那种绝对力量之下的懦性吧。
　　米歇尔脸上的伤似乎还没有好，那是由于根本没有治疗的原因。他的衣衫上还残留着血迹。
　　“辛苦了，连塔·耶古尼丝上将。从今天起，你就是帝国宇宙航舰的司令了。”卡尔下令身边的下士端来庆祝胜利的美酒，连塔感激得接过一干而尽，随后退到了将士的右侧列席。
　　卡尔丢下刚才反复阅读的纸条，米歇尔看清那是自己的留言，一丝微笑浮在他的嘴角边。
　　“你的来访让你付出了四十二万人的性命，有什么一定要见朕的理由嘛？”卡尔厉声说到。
　　“尊敬的陛下——，萨瓦冈帝国已经腐败了，在上任皇帝时就已经腐败了，按照历史的发展规律，它就要被毁灭了，是该把权利还给人民的时候了。萨瓦冈共和国万岁——权利是人民的，废除阶级统治——”米歇尔虽然跪倒在帝王的脚下，但是他的口中高呼着民主权利。
　　“历史的规律嘛？愚蠢——”卡尔说道，“爱普罹儿在哪里，你究竟和谁勾结，目的是什么！”
　　“我们要求恢复最高议会和最高军事委员会的正常法定职能。”说话的竟然是宰相凯因莱恩公爵，他向前跨出一步，突然从身后举出一把光粒子自动手枪。
　　“哦？原来宰相大人也是民主论的支持者或者是宣传者嘛？”卡尔帝王似乎没有丝毫的震惊依旧端坐在红毯之上。然而他身旁的侍卫此时正紧张得拔枪对着凯因莱恩公爵。
　　卡尔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执枪者使了使眼色，表示不必如此，既然对方已经横枪对着自己那么他们的举动无疑是多此一举。
　　“臣等只是希望恢复以前实质上的立宪制度而已，请陛下考虑。”最高军事委员会的重要头目，帝国第一副元帅马林·鲁宾接着也站了出来。人群中顿时躁动了起来，不少人为着这场毫无预测的政变发出阵阵惊讶。
　　“恢复实质上的立宪嘛。”卡尔说着，慢慢从高阶上走了下来，他银蓝色的眸子和玻璃一般毫无温度，甚至于对于自己现在有可能立即被击毙的事实也毫不关心。
　　“陛下——”连塔上将喊了声，想要拔枪，却发现腰间空无一物，按照常规面谏陛下时是不准携带武器的，但是现在……那么究竟有多少还未站出来的人也背叛了陛下。
　　“所以议会和军部联合顺便故意煽动民众要求民权，这就是你们私下允诺的民主嘛？”卡尔说着，斜着眼睛瞥了仍旧跪着的米歇尔，那眼神是在嘲讽着他的所谓民主也不过是被人蒙骗拿来利用了而已。
　　“请不要再靠近了，陛下，如果您不答应，那么我们只有采取一些必要的强制手段了。”马林公爵威胁道。
　　“强制手段？你们是否对于秘书官便用了强制手段？”卡尔眯起双眸，声音中似乎增添了些感情。
　　“菲尔吉斯秘书官目前仍旧平安，这一点微臣可以用性命担保。”
　　卡尔拽紧了握拳，“你的性命对于我一点都没有用处。朕命你现在立刻俯首认罪，立刻放了爱普罹儿，这样朕还会考虑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在充满王权威严的发言下，两位半老的大臣的身影似乎淡薄渺小了许多。
　　“抱歉陛下，微臣恐怕很难答应这样的要求了，您恐怕只剩下三分钟的考虑时间了。” 凯因莱恩公爵说道。
　　“那么你们大概连考虑的时间也没有了。”卡尔话说着，脸上露出王者常胜的笑容。
　　“父亲——父亲——求求你，住手吧，不要……不要……”黛菲·鲁宾穿过铜墙铁壁般的人墙，她委地的长发散乱在背后随着裙裾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拖出一条长长的淡色。脸上全是绝望的表情而在他的身后爱普罹儿由两个军人扶持着正踱步向前。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应该没有受到任何致命的伤害。
　　“已经……已经……父亲，请住手吧。”她再一次请求道。
　　看到自己的女儿出现在这里而身后的正是秘书官，马林明显慌了神，手里的枪颤抖着，而一旁的宰相凯因莱恩公爵更是不注意间被警卫撞翻在地，随着一声明显的骨折声，他手中的枪落在了卡尔的脚下。
　　马林·鲁宾看着这一切知道已经无法在挽回大势，手中的枪改变了方向，直对着自己的太阳穴。闷闷的一声加载了消音设备的枪声后，公爵有些发福迹象的躯体半跪着倒在了帝王的面前。卡尔的银蓝色眼眸只是轻轻扫过他喷射出的黄红交融的液体，他白色的披风上也同样沾染了这般颜色的液体。伸手解开肩上的绳带，脏污了的白色便覆盖住了死者的身躯。
　　随着黛菲歇斯底里的惨叫，她的身子若秋风中的薄叶摇晃了几下便飘落在地上了。爱普罹儿伸手想要去拉住她，却被卡尔一把拉了去紧紧拥在怀里。
　　人群自动得排成左右两道，他们惊讶从没有见到年轻高傲的帝王竟然也在颤抖，而且颤抖得那么明显。
　　帝国元历1144年4月发生的米拉事件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仅仅历经了短短的七天的时间，共死亡叛民四十二万，而相对的，军方似乎损伤极少。然而这件民主叛变的事件竟然与当时的帝国宰相，帝国军委扯上了关系，事后竟然还查出与之相关的高级行政人员一百多人，高阶军人五十二人，对于这些背叛者，二十六岁的卡尔·得·严塔吉利斯断然实行血腥政策全部处于极刑，这在他的长达五十二年的摄政历史上可以算是第一次被记载的残杀。民众间流传着卡尔的残暴完全遗传自他的祖父也就是上一代统治者。根据萨瓦冈帝国的惯例凡是叛逆者的家属一律同罪，但是此次事件的相关家属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甚至还保持着原本贵族的封号及供禄。让人更加不可置信的是，五年后马林·鲁宾伯爵的女儿甚至还成为了帝国的王妃。究其原因，不少历史研究学者都认为那是他的秘书官爱普罹儿·冯·菲尔吉斯，曾经受到父亲的政变牵连而被剥夺贵族封号的缘故。甚至也有传出萨瓦冈帝王与其有着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而爱普罹儿年少时由于被处于极刑导致无法生育或者说得更明白些就是他的生命永远被定格在男童而无法成长为男人，这也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当然这一切只是并无根据得流言罢了，但是在历史业余学者米歇尔的手札中明确记着“米拉事件”的详尽描述，他自称自己便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然而却被大多数历史学者认为这些文字是不可相信的，如果他真的是参与策划者，为何他还能或者记录下这些文字呢。篇章的末端他甚至把一生都给人严肃强大不可战胜的卡尔·得·严塔吉利斯帝王描绘成一个因为害怕和恐惧而发抖的男人。所以这些文字并没有作为有历史参考价值的数据被载入史册直到他死后，才有人以自助的形式出版发行了一千册，却并未达到预期的经济效应，于是便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了。

　　（“米拉女神”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