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就那么痴情》星云灵波

2、遭遇

　　转眼，半个月的时光飞逝，甫到施家大宅的新鲜感也已过去，汪懿璇便提出要到外面走走逛逛，施老夫人闻言极是反对：“现在时局兵荒马乱的，到处在打仗，饥民四处流窜，你刚回国，对街道路线都还不熟悉，一个女孩子家就这样贸然出去多危险。”
　　“姨母，您就让我出去转转吧，回国之后，都不能见识到祖国的美好，这多让人沮丧，再说，现在可是民国，是讲法治和公理的，宪兵队、警察局都在保护着市民的安危，其实城市的形势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糟劣。”汪懿璇央求道。
　　“母亲，您就让她去吧，我会派人跟着她的。”施敬恺已经收拾好了上班的行头，不经意听到汪懿璇那带着明显失落情绪的声音，便顿住了脚步，将卫衣交给跟班，转身走到母亲旁边，适时插话道。
　　施老夫人心中仍有不安：“这……”
　　“娘，您就放心好了，我会陪表姐一起出去的，保管她不会迷路。”施敬恺的妹妹施敬柔也跟着一起帮腔。
　　施老夫人终耐不住儿女的共同恳求，答应汪懿璇外出。
　　在路过繁华街道的一家百货商场之时，汪懿璇吩咐司机师傅停了车，并交待道：“就在这里停车吧，我和敬柔随便在街上走走看看，你不用跟来，下午四点的时候我们在这家百货商场门前汇合。”
　　司机师傅应诺的声音还未落下，汪懿璇便拉着施敬柔下了车。
　　汪懿璇并未到百货商场购物，她只是带着一种好奇的神情沿着街道轻快地走着，如同一只好不容易脱离樊笼的鸟儿，不时地在街道两侧的小摊旁停留，惊讶地同施敬柔探讨着这些自己在英格兰不曾见识过的祖国风物。
　　施敬柔耐心地同汪懿璇讲解着，对汪懿璇这种不似相貌般婉约清美的飞扬自乐神态并无诧异，起初见到她之时，有些震撼于她那古典楚楚的面容，以为她只是富裕人家的娇柔小姐，然而实际接触下来，才知晓其性格是活泼好动的，但是这却并不让人感到突兀，因为汪懿璇本身便是一个别于他人的和谐存在，感染着于她相识的每一个人。
　　一路走来，汪懿璇都被街道两旁那忙碌自然的风致景观所吸引着，虽然她长于异国他乡，但是对中国文化却极为通透，因为她那书卷气息浓重的母亲一直固守着落叶归根的传统理念，不敢让自己的后代忘本，故而，在汪懿璇的英文学业之外，每日都不忘教她习汉字、背古诗、讲国语，引古论今，并不时地讲授家国的时事政治于汪懿璇言听，听得记得多了，中国的一切景致便在汪懿璇的大脑中具备了大致的轮廓，待再看到活灵活现的存在，无疑地，自己长久以来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施敬柔陪着汪懿璇逛了几条街，多少有些疲惫，正想建议汪懿璇稍作休息，她则已经自主地一家茶餐厅门口停住了脚步：“正好有些饿了，我们进去吃些东西吧。”
　　施敬柔一进门便后悔不已，因为她看到了她的死敌金旗徽。
　　汪懿璇行走在施敬柔的前端，不曾发现她那抵触厌憎的情绪，寻的座位竟然是紧靠着金旗徽的。
　　施敬柔犹豫了一下，看着汪懿璇秀美愉悦的背影，最终还是跟了上来。
　　“我最爱吃榛子蛋糕，你喜欢什么？”汪懿璇随手翻了几下服务生递过的菜单，便合上了。
　　“我对西式点心没有研究，随便什么都好。”施敬柔轻声作答，用余光观察着隔壁金旗徽的反应，只见她淑女万分地浅尝了一口咖啡，连眉眼都是满盈的笑意，根本无视施敬柔的存在。
　　施敬柔正暗自奇怪金旗徽的异样，这时，坐在金旗徽对面的男子欠身离开了座位，正好与施敬柔打了个照面，乍一看清男子的长相，施敬柔的脸色立马惨白了几分，心房顿如蟊虫撕裂——
　　怪不得连金旗徽这样张扬跋扈的人都会放低姿态，故作温柔，原来她约会的对象竟然是荣清轶，自己一直都在暗恋期盼的男子。
　　两份榛子蛋糕上了桌台之后，汪懿璇先移递了一份给施敬柔：“你尝尝看，味道应该还不错。”
　　施敬柔正待恍惚回答，耳边忽然飘过来一句凉凉的讽刺：“还真是土的掉渣！”
　　乍然见到荣清轶与金旗徽在一起，施敬柔的心中就已很是煎熬不快，再听到金旗徽的刻薄言语，顿觉一口气梗在喉间，心房有说不出的锐痛。
　　由于金旗徽的声音太过突兀，汪懿璇不禁诧异转头，只看到一个身着艳丽旗袍的女子，时髦的烫发，嘴唇嫣红，一双细长凌厉的眼睛毫不客气地紧盯着施敬柔，嘴角是胜利在望的得意笑容。
　　汪懿璇本是心细如发之人，看看临桌陌生女子挑衅的表情，再看了看施敬柔隐忍惨淡的脸色，事情的原委便已大致明白了几分，可她的理解也只局限于两人之间的矛盾不合。
　　汪懿璇轻轻叹息一声，招来了服务生：“服务生，买单，请把这两份糕点打包，我们要带走。”说着，掏出了钱夹，看也不看便掏出了几张纸币放在了桌台的托盘上。
　　服务生拿起纸币，辨识一番，脸色复杂地看向汪懿璇，终是补充了一句：“对不起，这位小姐，我们这里不收外币。”
　　汪懿璇惊讶地看了看服务生手中的英镑，讪讪一笑：“对不起！”
　　说完，她便立刻在钱夹中翻找施敬恺给她放的本国钱币，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忍不住看向施敬柔，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忘了让表哥教我怎么识别钱币了，这些钱我都不认识，我该用哪几张付钱，付多少才够用？”
　　汪懿璇在询问施敬柔的时候，荣清轶恰好往座位处走去，迎面而来，正好看到汪懿璇那清澈如水的纯真笑容，恍若兰花盛放，令人怦然心动。
　　也就在荣清轶出现的同时，金旗徽那毫不掩饰的夸张嗤笑不得不嘎然而止，于是，金旗徽的整张脸都僵硬了，一时间，欲怒不能，欲娇则假，适才在荣清轶面前的伪装形象可以说是完全坍塌。
　　荣清轶对她的变化却恍若未觉，重新又坐了下来，眸中却有了别样的深意。
　　施敬柔本想说“还是由我来买单吧”，但是话音也卡在了荣清轶出现之时。
　　汪懿璇等待须臾，未曾得到回答，索性将所有的钱币都摊在了桌子上，对服务生说：“还是你自己拿吧。”
　　见状，荣清轶眼中的兴味更浓，嘴角上扬了微不可见的弧度。
　　因故未曾舒心地用餐休憩，加之离开之时施敬柔还处在四神无主的云雾状无可自拔，汪懿璇再也不想忍耐，于是她在行几步路后骤然返回，带着明媚的笑容径直走到了金旗徽的桌位旁，故意盯着她的眼睛，叹息道：“我母亲常言，真正的美人即便衣着褴褛也似花自芳，但是丑鄙之人则不然，披花挂珠也只是惘然，我从未以此喻比他人，然而今日却因你有了改观。”说完，也不管金旗徽理解与否，便别有深意的扬长而去，恍惚间，似乎听到了金旗徽那不可辨析的怒斥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