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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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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谁家今夜扁舟子
“来,孩子,把这碗热汤喝了。我看你老是神情恍惚的,脸色也不太好。要不要请我们这里驱魔法力高深的族人帮你看看?说不定真是撞邪了呢。外乡人来我们土族地界,是不太安全的,因为妖魔界就在这里……”
“什么?”吟风差点被汤呛死,“咳咳,咳,大娘,你说什么?妖魔界就在土族?”
“凡事,都是相生相克的。”土族老妇人索性在床边坐了下来,“土族有驱魔之力,妖魔界却偏偏就在土族这里,这大概就是相生相克的自然之理吧。说妖魔界在这里,其实也并不正确。怎么说呢?他们和我们并非同一个世界。故老传说,妖魔界是独立于精灵大陆的另一个次元空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一直不太明白妖魔是从哪里来到大陆上的呢。
“不过,妖魔是不能随便来到我们精灵世界的。违反了誓约而随便下到精灵七族的妖魔,即使被七族精灵杀死,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跨界了嘛。我们土族是七族之中维持精灵界与妖魔界平衡的主要力量。”老妇说着,不由自主挺了一下腰杆,脸上也亮起光彩。“只有土族具有最大的驱魔之力。因此当妖魔扰乱七族的时候,我们土族就会赶去各地帮助消灭。”
“那精灵可以自由来去妖魔界吗?”
“当然也不可以了。最早的时候,据说是亚撒尔兰和妖魔界订下的誓约,各不相往来。精灵世界对妖魔界的大门于是封锁。不过,如果是没有恶意的庆贺登基或者其他时候的使者往来,在相互知会过之后,似乎还是可以的。”
果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现在已经很少有机会了解这些远古之事了。“……大娘,你听说过一个叫闇之森林的地方吗?”
“闇之森林?我想想,水族倒是有常青森林……”半晌,老妇人摇了摇头。
“那,有一种叫‘逢魔时刻’的花你知道吗?”
“没听说过。哪族的?”
“红黑色的。我也不知道是哪儿的。”
“这孩子,你在哪看见不就是哪族的吗?还是你也没见过?”
“我,在梦里看见过……”
玉焰青黛罗衣,腰紧一条垂至膝下的火红长绦,坐在妆台前。
“容帆哥哥。”
这是儿时的称呼,容帆不禁眼眶一热。“玉焰,只要你说一声你不想去,哪怕与多利亚斯为敌,我也要保护你!”
“容帆哥哥,你这是一时的意气话。”玉焰微笑着说,“再像小时候一样,帮我梳梳头吧。”
她递过腻白的象牙梳子,背转身去。
发长七尺,其光可鉴。
“好像比以前要长啊。”一下一下轻柔地梳着。丝一般的长发在手中倾泻流淌,就像抓也抓不住的一个影子。
“是啊,”她闭上眼睛,头部微微向后仰起,“演化之后变长了。颜色也更像你的了。”
两人同样雪青色的长发,缠绕在了一起。
“当然,你是我妹妹嘛。”容帆十分心痛,却还是强笑着说。
“对,我也是伽蓝的妹妹……”
伽蓝。兄妹两人皆怀念起那个笑语如珠、行动如风的不在场者。如今,你在哪里?可还是银发风飘,翠眸如昔?那昂扬的神采,潇洒的情性,总是驰骋天际无拘无束的你,现在何方?
“说着就好像听见了他的笑声。”
冰绿色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他了。火族背叛了他,他是不是将永不回头……”
“都怪父亲。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不自量力的野心造成的。”
当年,火族女王尚未登位之时,与风王见而相悦,生下伽蓝。后来回族继位,迫于族内压力,嫁给当时鳏居的大祭司,生下玉焰。容帆乃是大祭司的前任妻子所生。因此伽蓝与玉焰同母异父,玉焰和容帆则是同父异母。
“如果我的母亲没有离开风王,说不定现在还过着幸福的日子吧。为什么要回来继位为火族女王呢?责任;又为什么再嫁给你和我的父亲呢?还是责任;七族之战我们的父亲挑起战火,她又为什么要为他的愚蠢付出生命的代价?依然是责任。今天我自愿嫁到与精灵世界隔绝的妖魔界,也是同样的原因。没有什么好怨恨的,权利总是携带着责任而生的。何况,我更想弥补父亲的一错再错。”
七族之战火族惨败,连女王也死在昔日情人风王的风箭之下。不是妖魔之王有条件地答应援手,灭族即在旦夕。前任大祭司为了转移族人的怨恨视线,更私心作用、想让自己的女儿继位,以伽蓝是风王之子为名,煽动族人仇视并且放逐原本是第一继承人的伽蓝。伽蓝愤而出走,由是玉焰成为惟一继承者。
“简直是顾前不顾后的鼠目寸光,既要把你推上王位,又答应把你嫁给妖魔之王!”何可兼得?
“那对他并不重要,他只需要掌握权力,哪怕是暂时的;我时常想起伽蓝在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今天我走出火族,放弃的不只是王族的身份,还有王族的责任。’”容帆凄然复述。
“是啊。其实,以他的个性,我要还给他王位,可能并非是他所愿。然而取与不取在他,我,也只能尽到我的责任而已。”玉焰拢了拢头发,“容帆哥哥,如果伽蓝当年没有出走,如果他真的演化成女子,那你和他一起同掌王权,倒是再好不过了。”
拿着牙梳的手突然滑下。“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从来不敢——”
“容帆哥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年伽蓝出走,你本来是想要和他一起走的。不是后来父亲突然病危,火族又百废待兴,无人支持,你也不会留在火族了……”
魔宫大殿。
侍女们燃灯之后,悄无声息地退下。
“陛下。”湛幽首先走到御座前,向魔君举起一杯晶莹鲜红,然后一饮而尽。
庞德吃吃笑着说:“我君面前,你也不改你的酒鬼本色?”
“那有什么,我君陛下不会见怪的。辛鲁斯,你说是不是呀?”他轻佻地搭住辛鲁斯的肩膀,伸出被酒染红的舌头,轻轻在自己唇上一卷。
辛鲁斯面红耳赤地推开他:“你干什么!”
湛幽摇晃着水晶酒杯,让酒味慢慢溢满鼻端,宝石蓝的眼眸在酒杯上方发亮:“鲁鲁,你还真是个纯情男子!这样居然就脸红了。”
庞德觉得很有趣:“湛幽,你这个魔界第一浪子还不快教导教导他。我们身边有这样未开化的史前生物,多丢面子。”
“胡说八道什么!在陛下面前——”辛鲁斯已经尴尬到脖子都涨粗了。
“在我面前?”魔君回过神来,伸手接过庞德奉上的一杯酒,透过红液看向辛鲁斯,“在我面前,不必拘束。”
“是!”湛幽颔首,“辛鲁斯这样一板一眼的,在魔族不多见吧?”
“哪里都有僵硬不化的人嘛。”庞德暗笑。
“嗯,不多见,不过,自有其可贵之处。”魔君淡淡地说。辛鲁斯顿时感激得……
“不过,既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贵之人,也必有可贱之处吧!”
“湛幽!你——”
“辛鲁斯,说说笑笑,可别在魔君陛下面前和湛幽争执!这样显得太无礼数了吧。”庞德讽刺地帮腔。
辛鲁斯只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
“辛鲁斯大人。”侍女匆匆而来,示意辛鲁斯殿外侍从有事要见。
辛鲁斯狠狠剜了湛幽和庞德一眼,立时向坐在上首的魔君告退。
湛幽在酒杯后面低声问:“庞德,你为什么喜欢戏弄辛鲁斯?”
“好玩。你呢?”
“好玩。”
相视一笑,仰脖饮尽。
魔君朝门口看了一眼,微笑道:“想必,好消息来了。”
话犹未落,辛鲁斯大步迈进殿内,笑容满面道:“我君陛下大喜!火族消息,火族祭典之时,便当着六族使者的面宣布玉焰姬君与我君陛下的婚事!”
湛幽轻笑,向魔君举杯:“的确是值得干一杯的好消息。”
庞德殷勤地给辛鲁斯也斟了杯酒。
“这就算大喜么?”魔君露出令人费解的、似笑非笑的神色,“也罢!且尽今朝酒。”手落杯干。
殿外欢呼一片。
吟风一袭杏子红的单衫,白丝带缠住长长的银发,高坐在矮墙上,双腿一晃一晃。手挥五弦,目送飞鸿。
矮墙下喧闹笑语,几对土族男女甚至随着音乐欢快地跳起舞来。边上的围观者拍手助兴,人声鼓噪。
心情更加开朗,他放声唱起来:
“在那高高的岗多尔山上,衣带风飘,
神采焕然的女儿,摇着手腕上的金铃歌舞欢笑。
芙萝尔达,芙萝尔达,
连冰山雪莲花也要羡慕她的如玉容色,无瑕光耀。
欢笑,欢笑,载着歌声飞翔天际云海,
赞美的鲜花洒满了她的青绿绣袍。
芙萝尔达,芙萝尔达,
谁人若是见到了她,必定将沉溺在她的眼瞳之岛。
……”
正在情绪最高昂的时候,一声悠扬的笛子入耳。
“你的竖琴太单薄了,支撑不起舞曲;再加上一枝笛子就好一点。”来人笑嘻嘻地说。
吟风的嘴张得老大。
“十方非瑾!”他一个翻身从墙头上翻下来,曲起一膝漂亮落地。
眼看就要两人就要冲过去来个久别重逢赚人热泪的友情拥抱——
咚!十方非瑾的笛子就这么直接敲在吟风头上。
“你骗我说会安排约莲花见面!这样我才帮你解猫头鹰咒的!”
反击,竖琴扣杀!
“难道你忍心见死不救(非瑾嘀咕:变成猫头鹰又不会死。吟风:你还说!本来就是你为了一点睚眦小事就把人家好端端的金族圣子变成一只鸟,你身为魔法师的良知和道义在哪里?),我的信用什么时候出过问题(你什么时候有过信用)?我承诺的事一定会做到,这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你要用你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脑子想想,水族的莲花是那么好约的女人吗?”尤其是用你的名义约。
非瑾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你真的会帮我约?”
信誉遭到置疑的优秀商人大喝一声:“什么意思!从这里穿过火族就是水族,我走这条路还不就是为了帮你早点约到心上人?”
好骗的非瑾顿时回嗔作喜:“原来是我错怪你了。吟风~吟风,你别见怪!”连连拍着吟风的肩膀。
周围的人这才恢复呼吸,重又欢笑歌舞起来。
吟风潇洒地拍拍衣袖:“你又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咦?你不知道吗?火族祭典就要开始了。”
“什么!”
“真的不知道?看来你的消息没有我灵通,哦哈哈哈,,,”捂着嘴,十方非瑾笑得花枝乱颤神经兮兮。
“火族为什么突然开祭典?”
“很突然吗?火族向来就有举行祭典庆祝王族演化的惯例啊……”
“你是说——玉焰姬君已经演化了?”
“是个精灵就总会演化,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嗯,擦擦笛子,准备吹一曲。
“你懂什么!她一演化,就要——对了,八卦魔法师,最近有没有听到妖魔界有什么消息?”
非瑾“啊”地一声说:“对了!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妖魔之王多利亚斯好像要出席这次的火族祭典。大消息呀!这可是我向别人套了好半天才套出来的最新消息!”
翻了个白眼,吟风斜睨着他道:“所以你专程跑到这儿来,准备去火族祭典上凑凑热闹;要是凑巧莲花也在那儿就更好了,对不对?”
明明一张聪明俊脸,放在十方非瑾身上却主要用来傻笑,这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吟风盘算许久,扬起笑脸道:“那就更好了。这样吧,我们直接去火族,不用再绕到水族去了。火族的祭典只是庆祝玉焰姬君的演化,不是登基,水族四大长老不会亲自到贺,一定还是派莲花作代表。”
“真的?”非瑾眼睛一亮,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机会实在太好了……吟风,我发现和你在一起,我的运气总是特别好~”
“机会再好你又不会把握!”吟风瞅了他一眼,走开想自己的事去了。
火族。火神神殿。
“大祭司,那,现在是不是就要开始去四处寻找伽蓝殿下下落?”
“不必。”容帆坐在火神像旁边,沉思地看着长明火跳动。
“不必?”
“可是大祭司,”
“如果不找到伽蓝殿下的话——”
“王统还是会断绝,无人继位会导致火族内乱……”
“伽蓝殿下自己会来的。”容帆伸手拨弄长明火焰,“火族祭典的消息已经传开,即使别人不知道这对火族、对公主意味着什么,伽蓝殿下心里却一清二楚。尽管他出走之日已经宣布放弃自己的权力,但是亲情是无法割舍的。他就算不再关心火族,也一定关心公主。所以,他会回来一趟。虽然不知道会作出什么样的抉择……”
“啊,原来如此!大祭司真是高瞻远瞩!怪不得一直派人去六族放出消息。”
“还能有什么样的抉择?当然是答应即位了!呵呵,这下老夫就不用担心了。”
“是啊,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既然如此,我等皆可高枕无忧了!”
火光在容帆清秀的脸上跳动,冷而又冷。
金族。日光海岸。
海风吹拂着天钺的金色波浪,御风而立的他远远望向天边的透明之蓝。心中无限起伏。取出怀中黑曜镜,他抚摩着光滑的镜面,指腹慢慢划圈的同时低声诵出咒语。
雾起镜面,乌黑的色泽慢慢旋转成一幅画面:
湖蓝色的长长发辫,正在水边洗濯手臂的少女。皓腕如玉,原本水蓝色的眼睛,现在泛着金黄的色泽。
“湖姬~”
演化之后变得更妩媚动人了。身段窈窕,明眸若醉。与黒\曜镜相互感应,黑曜银链在手腕上闪动着暗银之光。湖姬,你可知道我在默默地守候着你,从岗多尔山到演池,一直到现在。
镜中的湖姬正在笑着朝空中泼水。
天钺温柔一笑,将黑曜镜变得米粒大小,戴在耳上。
忽喇喇一阵振翅之声,一只雪白的猫头鹰向那蔚蓝色冲飞而去。
“你现在居然慷慨到把一整袋珠宝都分送给别人的地步?”非瑾发现一阵子不见好友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钱要流通才是货币。”这么深奥的话你不用想了,听不懂的。
“刚才那个土族婆婆擦眼抹泪的,你亲戚?”
十方非瑾哀怨地看看周围。
芳草如茵,飞鸟往还。丽日晴空,风中微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行走间小腿摩擦着柔润草丛,一些小小昆虫惊起四散。远近,啁啾声不绝于耳。前后,同样想赶去火族的精灵笑语不断。
为什么这么美好的天气,美好的前景(火族祭典和莲花,,,),却让人觉得灰暗无光呢?越接近火族吟风就越沉闷不语。好像身周辐射着淡淡的阴影,隔绝了艳阳和春日的轻快……
散发着强烈“别惹我”气息的人偶尔抬头一望火族方向,便沉默地继续加快本已匆匆的脚步。
“就算时间有点赶,也不需要走这么快呀,火族祭典又不是一下子就结束的。”非瑾小声抱怨。唉,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认识的是一个有趣随和、好玩爱闹的家伙。
吟风突然注意到有人在对他的银发羡慕地指指点点。他停住脚步,微一沉吟,从背后取出一条白丝宽幅,缠绕自己头上,将飘缎银灿裹起无痕。
“这是干什么?”非瑾很有兴趣地左看右看,好奇打量,“你觉得这样打扮比较帅吗?”嗯,那人家要不要也把头发缠起来?他抚摸着自己的亚麻色卷发迟疑未决。
远望天际永不落下的亚撒尔兰之星,吟风注意力又被拉回原来的思绪。无端觉得心中更增烦乱,胸中总感到阵阵不安。
吟风用力踏着燥土。想到身边这个家伙就是精灵大陆内外最大的小道传媒来源,不由得转身问道:“非瑾,你知道闇之森——啊?你在吃什么?”
魔法师正在惬意地把一颗颗小红果扔进嘴里,牙齿不断咀嚼,发出多汁浆果迸裂的清脆声音。
吟风馋涎欲滴地抢过非瑾手中的另一串累累红果,吃得嘴角都红了:“好吃!哇——真甜!这是旺赛丽亚红浆果啊,你从哪儿弄来的?”难得,难得,很希罕的美味呢。一时间俗虑全消。
“唔,前些天路过木族的时候摘的。没想到还这么新鲜。”他笑吟吟地说,“当时雷族第一执政、土族族长都在木族作客——你刚才问我什么?”还没等吟风开口,他就伸手帮他把掉落在头巾外面的银发绺塞回去,“真漂亮啊!银发在精灵界是很少见的,而且一般在演化之后都会转为其他发色,从来没有过银色头发的成年精灵。据说现在的风王少年时也是这么一头银发……”难道吟风这家伙还没演化?不像个小鬼了呀。
“风王?”吟风扯动嘴角冷笑了一声。
“是啊。你说他会不会也出席这次的祭典?”
“我怎么知道。”吟风掉过头去,“欠人欠太多了,不敢出门了吧!”其实,他很清楚,那个人是永远不会感到愧疚的,因为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做错。
“欠?也是。唉,我也很讨厌那种永远站在不会错误的立场上的人……好像牺牲什么都无所谓,动机永远是无可指摘的。做的事情总是让人觉得不近情理,却总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决策最客观正确。说起来,当年水族神女芳流和风王弟弟银飒的悲剧,他应该要负上最大的责任。据风族内部可靠的传闻说,他的侄女到现在都还不肯原谅他,不肯回无影城呢。”
他的侄女。那个风一样的茶色头发的女子。
他不由自主地吟唱起那熟悉的旋律:
“她的长发风飘,洒下万道茶色的光彩
青痣下是玛瑙色的眼睛盈盈飞舞
…… ”
“吟风!”一个蓝色身影急速奔来,高声叫着他的名字。
“湖姬?”天哪,这小暴力女撞得我好痛!
嘎。雪白猫头鹰收翅,停在吟风肩上。略带腼腆地看了看十方非瑾。
“你怎么还变猫头鹰?”吟风大怒。这不是枉费他一番心血?“这么喜欢作猫头鹰干吗还让我千辛万苦带着你长途跋涉去找这家伙变回来?非瑾,干脆把它永久变成动物算了!”
噗嗤。猫头鹰落地,一个美少年站起身来。
“吟风,不是我愿意这样的啊!”
“对!是我说,他还是作猫头鹰的好。”湖姬瞪了一眼玉树临风、身背白羽金箭的天钺,后者对吟风做了个苦笑,“他一路上招蜂惹蝶,我看了就生气!走开!”她朝红着脸一惊一乍凑近来偷看天钺的精灵女子们大叫,“走开!难道你们族里没见过男人?”
非瑾吃吃笑着:“当然见过了,只是没见过这样俊美的而已!”
吟风的眼光在天钺和湖姬身上睃来睃去:“你们,现在在一起?”
天钺还有点不好意思。湖姬却昂然说:“是啊!”毫不羞涩,目光直视,大有“那又怎么样”的战斗意识。
谁还敢再问下去呢?吟风只得转移话题:“呃,明堂呢?”
“他还在岗多尔山,等姐姐出现。我因为要演化,所以就先离开去了演池。”说到云罗,她总算语调柔和下来。
天钺语焉不详地做着补充:“我回族后不久就出来……呃,办点私事。正好(?)遇见湖姬想来火族参观祭典,所以我也……”
湖姬兴致勃勃地说:“我就在说前面那个白披风的很像吟风,正准备过来看看,就听见他在唱那首以前唱给我们听过的曲子!”
“还真要认不出来了。湖姬,你可变漂亮多了啊。”人长高了,看上去也像个成年的精灵女子了。
“难道我以前不漂亮?”她又竖起那两只金黄色的眼睛发威。
“湖姬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天钺出自由衷地说,语气真诚感叹。听得湖姬一阵娇笑,吟风一阵恶心。
“这位是?”湖姬好奇地看着十方非瑾,对他那种异族的衣着和长相很感兴趣。
“这个啊,说起来还是你和天钺的大媒人呢。”
天钺笑着说:“真的要谢谢非瑾魔法师。不但是为此,还有这整件事。”说毕躬身施礼。非瑾搔搔头,侧身嘻嘻笑道:“不要见我一次就道谢一次呀,会促使我想把每个精灵都变成猫头鹰的。”
湖姬大致了解是怎么回事。问:“木族的吗?发色很淡。像我认识的一个木族精灵。”
“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化外魔法师是不属于我们精灵界的。”吟风代他回答,唯恐湖姬还要再追问下去,“我们快走吧,去晚了说不定祭典就过高潮了。”
“对哦!天钺,快变回去!你们也是来凑热闹的?头发包起来我都快不认得你了……”
“这里到凤凰阙还有多远?”湖姬擦着汗,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跟上。天钺就在她身边盘旋。
非瑾放缓脚步等她,一边笑着说:“过会儿走完一段水路。到晚上应该就到了吧。”他瞥了双眉微蹙的吟风一眼,“你们以前见过这家伙这么别扭吗?”小声地。
“就是说啊,他一直心不在焉似的。出了什么事?”
“到目前为止,什么事都还没有。”非瑾慢悠悠地说,他若有所思,“我开始有点觉得,这次火族的祭典,并不是一场热闹这么简单了。”
“你的意思是——”
他却突然转换了话题:“真要命!靠近火族的地方直接就是夏天,热得让人受不了。喂!吟游诗人,你不热吗?还紧紧包着头发。”
吟风固执地说:“我不热!”
“非瑾,你是魔法师,干吗还自己步行去?难道就没什么法术可以直接到那里?”又闷又热。
“不同于你们精灵使用的是自然的清灵之气,魔法只是远古的咒语巫术力量。而这种力量本身并不是精灵界所拥有的,因此不太容易控制轻重范围。要是我总是在精灵大陆施用高阶魔法,说不定会引起这里自然的失衡。当然,”他看看猫头鹰的白色翅膀,“这种小把戏还是不在话下的。”
“扑喇喇”他也变成一只火焰鸟,扑腾不已,向湖姬搔首弄姿地展现绚丽羽毛,逗得湖姬大笑起来。
变回自身之后他潇洒地拍拍衣襟:“而且,总是借用魔法是很没意思的。会错过很多有趣的事情!”
吟风点点头,开口道:“任何力量都要酌量而用,否则就会被自身的力量所驱使,甚至反而成为它的奴隶和工具。”
非瑾稀奇地看看他:“你回魂啦?还以为你在暗中使用云梦,所以这么魂不守舍呢。”
“说到云梦,”吟风笑了笑说,“你知不知道这位湖姬大小姐是谁?她就是云罗的妹妹,管莲花叫‘姑姑’的。”
非瑾激动地立刻就要给湖姬一个熊式大拥抱,被天钺紧张地张开长长的翅膀挡在身前。湖姬奇怪地说:“你认识我姑姑吗?”
吟风含讥带讽地说:“当然认识,天天梦中长相见。”
从土族到火族城都凤凰阙,要在土族两界河上走一段水路。
坐上了两界河上特有的一种叫“底德里尔”(土族方言“扁舟”之意)的细长竹筏,湖姬顺手俯身搅了搅河水。
“怎么水是温热的?”她颇觉稀罕。温泉不少见,温河还真没听说过。
远眺河面的吟风回过神来:“两界河到了火族境内就成了火河,这一段虽然不至于燃烧起来,但水温也受到了火河的影响。”
得知莲花是湖姬的姑姑,十方非瑾又是兴奋又是拘谨,老是红着脸偷偷瞄上湖姬一眼,像是要找出她相貌上与莲花的相似之处,弄得天钺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然而湖姬几次开口想和他说说关于莲花的事,却总是被他的含羞神情吓到。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判若两人,她索性东张西望。
“上次来火族,匆匆就走了,还来不及四处看看。从这里可以看得到红河!天钺,你看见吗?上次我还以为那是失火……哇!那边的花好漂亮!”她突然惊叹道。这时底德里尔上也一阵赞叹之声。众人都看着湖姬手指的方向。
两界河远处岸边,连绵成林的花树繁盛地开放着,霞蔚云蒸,极其秾艳。重重轻红色花瓣间,心处一点玫红,犹似焰色将起。远望仿佛只需一阵微风,整片花林就要腾腾燃起一般。花簇垂重,弱枝似不胜其负,摇曳扶风。
“那是火族独有的炎樱花。是这个季节的女皇,艳丽无与伦比。”吟风解释,“就快到火族了。”
“的确很美!”非瑾由衷而叹。
吟风仿佛意有所指地说:“但这种花每开一次,都好像要完全释放自己,有花势太盛难以为继之感。”
“炎樱?”湖姬终于收回目光,听见这个名字不由惊跳了一下,“炎樱,不就是——”
“上次在火河涅槃的那个火族精灵的名字好像就叫炎樱吧?”吟风淡淡地说,“你放心,她不会死。火族传说,投入火河之中,初始化为红莲,而后还能以精灵之身重生。火族的红河和演池一样,都能净化。不过,红河炼化后,形体和精神会完全改变,不像演池,只是把你原本该有的形貌心神显现出来。”
湖姬垂头细想,露出难得的沉静:“希望如此。炎樱姐姐要是始终抱着对晴岚的爱恋,就算重生也依然痛苦。要是连精神也重生了,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生再造。”
天钺看看湖姬,拍翅离开底德里尔竹筏,飞向炎樱花林。叼来一朵娇艳的炎樱花,簪在她长长的水蓝色发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