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暮》杜布依

12、暮城沐城

　　当一片银霜覆盖了整片山顶的时候，终年环雾的暮城也迎来白雪皑皑的冬季，仰暮岭上寒风呼啸，比起处于腹地里的倾暮旅馆又不知冷了多少。
　　偏是这最冷最荒凉的地方，今日却像是着了魔似的站了三个人，仿佛要和着一片银装素裹融为一体。
　　当中的一个女生背对着两个男生，静静地感受着冷风的侵袭，良久的沉默比起冷风过境的压力还大了几分。
　　“沐，今天能告诉我们你的决定吗？”终于静默的三人中还是有一个人沉不住气了，近看今天的余司洵少了几分飞扬跳脱，却多了几分内敛沉稳。
　　半年，短短的半年，或许真的可以改变许多事情，只有心底的那个声音，那个名字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认定，是从初见就开始萌芽。
　　缓缓的转过身，穆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流连了几分钟，“从来，你们都是告诉倾沐，好像从认识开始你们对我说的最多的也是倾沐，可是，我一直很好奇，很好奇为什么就没有人问过另一个问题呢？为什么就没人关心过沐倾？”
　　苦笑，唇边剩下的只有苦笑，多么可笑的一个问题啊，却有那么的犀利，确实，从头到尾他们都只是在告诉她倾沐，却没人去问过沐倾。
　　仿佛根本没想过得到他们的答案，穆沐继续开口：“哪个少女不怀春？或许我真的比别人多些被动，可是，我也有自己的心，自己的情，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甚至是喜欢的人。”
　　听到这里两人都极力的保持着脸上的平静，可是……颤抖的唇和紧握的拳头却没有一丝的平静。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最后的答案，在说答案之前我想问一些问题，解决一下我的疑惑，总之还是那句话，或许我已经猜到了结果，可是……我想听你们亲口说。”在这最紧张的时刻穆沐却轻松地岔开了话题，把两人的冷汗消弭于无形。
　　“你们还记得吗？在爱暮潭第一次遇到老夫妇的时候老婆婆曾经说过一句话，她说这里原来本不叫暮城，这座山是属于一个古老的家族，而没有开发前这座山就是以这个家族的姓氏来命名的，只是……她记性不好忘记了那个古老家族的姓，当时我听到这里并没有怎么留心，一个古老的家族，一个睿智的开发商，这些……和我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所以，当初我忽略了这番话，直到……直到我昏倒在阁楼的那个夜晚，我却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或许就是看到了那些东西才让我决定重新思考，重新思考我的一切。”侃侃而谈，穆沐说的很轻松，轻松地像是在讲诉一段不属于这个年代的故事。
　　“那里面有什么吗？我们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去那里？为什么又会晕倒在那里？你的身体淋一场暴雨都不会感冒的，为什么会从那个阁楼出来就发烧了呢？”穆沐谈到的这个话题好像不仅仅是她的问题，也是余司洵的问题。
　　“那里有什么？那天有全世界最美的风景，那里的天花板有一块仿真的星幕，星幕按照十二宫星座的顺序变化着，那好比万花筒一样的美妙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看到这样的美景我却会晕倒？那是因为十二宫终结之后星幕重新的组合不是白羊座，而是……两个字，两个我听了千万遍的字——倾沐！”说到这里，穆沐突然笑了，笑得很自嘲，“一直听着这两个字，一直被人告知这两个字，可是……你们谁能想到当真真切切看到那两个子就这样齐聚在我眼前的那一瞬间，我差一点崩溃，是巧合还是宿命？我当时我真的很困惑，还有恐惧，我很怕，所以我想逃，那如当头棒吹的两个字不仅仅是我发烧的源泉也是我下定决心整理自己情感的原动力。”
　　“倾沐！”余司洵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或许他还不能体会穆沐当时的感觉和冲击，可是……在那样的诉述中他居然感觉到了沉重，一股深入骨髓的沉重，“到底是谁？暮城的主人到底是谁？”
　　“当初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所以我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是谁把我送回来的，淮告诉我是你，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暮城的主人，那个古老家族的继承人。”把余司洵的震惊尽收眼底穆沐并不吃惊，他和当初自己的表现比起来好多了，或许真的不是亲眼所见，体会并不如自己那么深刻。
　　“是我送你抱你回去的没错，可是……可是找到你的人并不是我啊！找到你的人……”目光一下子打在身旁的澹台尧身上，好像从刚才开始他一直没有说过话，没有说话却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忽略他。
　　“你也想到了吧！那天从这里下去的时候我问过你这个问题，你当时的回答我就开始怀疑了，那个阁楼是这里的秘密，只有这里的主人和管理员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客人却能那么轻易地找到那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们却没有一个人留意到，或许是关心则乱吧！老伯伯是锁了那道门的，所以我才出不来，可是，你们谁见到他去找老夫妇要要钥匙？”惊雷！穆沐的话完全像是一个惊雷在余司洵头上绽放。
　　“那你的意思就是，这座山……”他迟疑了，下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感觉什么东西好像在离自己远去，快来自己抓都抓不住。
　　“对，这半年里我查了许多资料，问了许多内行人，我终于知道了这座山最初的那个名字，那个被遗忘的名字，这里终年环雾，山民们一直都叫它雾山，直到被改建之后才开始叫做暮城，可是雾城这个名字不知道延续了多少年了，曾经的那个名字在已经被人们遗忘，遗忘在记忆的深处，可是，终究还是有人记得它，记得它曾经的姓氏，曾经的名字，古老的家族，如果能被称得上是古老的家族的话，澹台家绝对能排上位，对吧，澹台少爷，澹台山的拥有者，暮城的主人，澹台尧！”终于，穆沐的眼神不再迷离，清澈的冷光凝视着懒洋洋的泛滥着温吞笑容的澹台尧。
　　“这里的主人真的是你吗？尧！”穆沐的问题或许在他的意料之内他还能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可是余司洵的质问却让他的笑容变得如此艰难。
　　“我不想骗你，洵，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承认就意味着伤害你，可是，这次我真的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或许沐说得对，我们都应该诚实的面对自己。”
　　“可是……你是你家的长子，你家的生意那么大，你老爸会放任你用这么多的精力来管理这里吗？他那么严肃的个性不是一直要求你做事要一心一意吗？还是……这里只是你毕业前的一个玩耍的地方，毕业之后你就会回去继承家业？”余司洵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害怕，这里的每一个暮都让他下意识的排斥着，好像有什么在冲破障碍，可是他却不愿意接受。
　　“不！这里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我放弃了继承人，因为……我只想要这里，因为这里有恋慕草，因为这里她会喜欢，甚至比我更喜欢！”可是澹台尧却不想像他那样的逃避，他的话是那么的坚定，面对自己感情的决心也是那么的坚定。
　　“哈哈哈哈……看来我没有姓错，原来你对她的了解和对她的爱已经那么深，深到我都无法企及自认不如的地步，看来，我真的是那个多余的人。”心底的屏障这一刻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碎裂了，余司洵心中充满了苦涩，这里的一切，这里的所有心血或许他能做到，可是……他却想不到，明知道穆沐最喜欢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怎么样去做，只是坚持用自己的方式来改变她，可是，改变就真的那么容易吗？
　　“不！你错了，他做的这一切真的让我很感动很感动，可是感动就是爱了吗？感动不是爱，就像我们之间，如果只是因为感动，你带给我的也不少，可是……为什么我却始终定不下心来接受你？”穆沐的话结束了他的发狂，也给她最终的答案掀起了最后的铺垫。
　　“感动从来都不是爱，至少对于我来说不是，我迟钝，我被动，可是，我却很清楚自己的心，虽然曾经或许我被迷雾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楚，可是淮那天临走前的那句话却点醒了我，这半年来我真的明白了许多事情，淮她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点醒我，应该说她比我更早的看清了我的心，她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了解我的朋友！”半年，这的能看清许多事情，让穆沐最得益匪浅的不是看清了自己的心，而是看清了秦淮对她的感情，她是真的很关心她这个朋友。
　　突然穆沐又转过身，背对着两人，“在我说出答案之前你们能做一件事情吗？你们能不能从背后再抱我一次？一次就好！“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要求，可是微微震惊之后两人还是照做了，在他们的心中……这个拥抱或许就是永恒，要么是永恒的失去，要么是永恒的拥有。
　　闭上眼睛默默地体会着身后的两个截然不同的怀抱，在终结的那一刻穆沐终于开口了，“当拥抱的速度和节奏和心跳的频率趋于一致，那……就是命中注定的爱情了！就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他的温度和走路的速度刚好能走进我的心，从开学的时候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果，是我自己迷糊，也是我自私，伤害你的人从来都是我，留在你的身边不仅仅是为了享受你对我的好，更多的是……是这样才能天天见到他，天天见到那个让我一见钟情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