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红颜凝眸处（清穿）》逍**主

59、倾谈

　　徐妈妈喋喋笑着，啧啧道“瞧瞧，瞧瞧，真是个俊俏儿的姐儿呢！我瞧着呀，比咱们如烟姑娘也是不逊分毫呢！”
　　说着回头道“灵儿，过来。”肥大的身躯后，一个小巧玲珑的小姑娘探了出来。
　　原来她俩一起上楼，只是这徐妈妈太过雄伟，把个小丫头挡个严严实实，我竟没瞧到。
　　徐妈妈对灵儿道“以后啊，这吕姑娘的饮食起居都交给你来照顾，可不许出半点差错，不然，仔细我剥了你的皮！去，叫厨房预备些饭菜，再给姑娘打些热水来洗漱。赶了这么远的道儿，必定累着了。你麻利儿点！”
　　灵儿应声下楼。
　　瞅着灵儿一出门槛，徐妈妈脸上笑容立即消失，压低声音对陆文谦道“吕公子为何没一道过来，我这正有事要与他商量。”
　　我惊异的瞧着她，这女人，怎么这变脸比翻书还快！
　　方才还是一副惹人厌的鸨母嘴脸，转身功夫，就换上一副地下党的形象了？
　　陆文谦也低声道“他还有些事要办，明日就会到了。”
　　徐妈妈恩了一声，又对我道“吕姑娘放心，我这是乱些，可越乱越安全，只要不出这小楼，我保你一点事儿都没有。”
　　有没有事又能怎样？
　　我微微牵牵嘴角，算是应了她。自顾的走到床前坐下，坐了一天的车，见到床，此时，真的是觉得乏累了。
　　徐妈妈见我冷淡，也不在意，又挂起那副春花般的笑脸，声音也高了起来，“好了，不打扰姑娘歇着了，一会灵儿回来了，有什么事儿，你尽管使唤她，那丫头，机灵的很，有什么不是，你只管告诉我，我收拾她！”

　　我淡淡的应了一声“多谢。”
　　陆文谦与徐妈妈告辞而去，我闭上眼睛，歪在床上，倦意袭来，渐渐睡去。

　　再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我伸个懒腰，发现自己仍穿着昨日的外衣，身上盖着一条被子，原来昨日就这么睡着了，大概是灵儿回来，见我睡了，便没唤我，为我盖了被子。
　　“姑娘醒了”
　　我吓了一跳，顺声音一瞧，灵儿端着水盆儿站在楼梯口，正往这走。
　　我恩了一声，心里却道：这孩子走道儿怎么没动静？幸好是大白天的，不然，非叫她吓个好歹地！
　　我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灵儿在身后帮我梳发，我透过镜子打量她，头上梳着一对丫髻，巴掌大的小脸儿上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一看便是心眼儿极多的孩子。
　　吃罢了饭，我叫灵儿不必在我跟前守着，该干嘛干嘛去。灵儿乖巧的在香炉里添了几颗香丸，便到楼下拿着掸子这擦擦，那扫扫。淡淡的清香味儿从香炉里慢慢的漫延，淹没了整间屋子。
　　我待在楼上，随意的提着笔练字，从四爷府出来后，我便养成了个习惯，心乱的时候，就练字。以求能够静下心来。
　　不是没想过要逃走，若我真的想走，这里根本关不住我，只是吕逸尘的威胁，我不敢不挂在心上。细思那晚他与那个神秘黑衣人的谈话，更让我确定，他们有个大计划要实施，只是我想不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不知他们要对付的到底是谁？他已对我起了疑心，如今，我更是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不敢让他瞧出半点端倪。心里也暗暗做好了打算，一定要找机会，摸清他们的底，搞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楼板微微震动，有人走近。不必回头，我也知，站在案前的是谁。
　　暗暗叹口气，我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冷眼看着吕逸尘。
　　屋子里一阵静默，我只觉得，方才令人心神宁静的香气，此刻却变得有些熏人，压抑的我有些喘不上气。我有些不耐烦，开口道“有事么？”
　　吕逸尘似乎已经恢复了初见时的冷静自持的摸样，“我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好。”
　　我心里冷笑，自那日我俩冲突之后，便一直没有好好的说话，今日他突然来见我，想来也不会真的如他所说是关心我在这住的好不好。
　　我淡淡的道“还好。”
　　他默立半晌，似万般为难，踌躇再三，方才又开口，“若我说，让你回禛贝勒府，你。。。”
　　我一下转身，惊讶的看着他，我是不是听错了？
　　不对劲！我没言语，只是用眼睛盯着他。
　　他被我盯的有些不自然，尴尬，窘迫交替出现，似终于忍不住要发作，却又强忍了放缓了语气道“那日，我是对你凶恶了些，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对你说过这么重的话，也没打过你，那日，确实是你实在太过，我才一时。。。。。”
　　假情假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怎么会这么好心能让我得偿所愿？之前才逼着我在吕留良灵前发重誓，才转身，就来个大反转？
　　我忽然顿悟，带着一丝嘲讽冷笑打断他“你想我做什么？”
　　吕逸尘见我表情，知我已洞悉，也不再隐瞒直言道“你猜的没错，我要你到他的身边，做我的探子！”
　　我冷冷的瞧着他，忽然一股笑意涌上胸膛，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实在忍不住笑起来，“你说你是我哥哥？你真的是么？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妹子的？你一边让我发誓对他不动真情，一边又要让我回到他身边。你想怎样？美人计么？我是不是该改名字叫西施或者貂蝉？若不小心成了孙尚香可怎么是好？”
　　吕逸尘被我刺的面色一僵，默了一会“成大事不拘小节，爷爷底下有知，会明白我的。”
　　我强忍着那股笑意，“万一，我真的日久生情，那你说，到时候你该杀的人是他？还是我？又或者，该是你？”
　　“你！”吕逸尘被我堵的一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废话，拂袖而去。
　　目送走他，我却再也笑不出来，一片乌云悄悄遮上心头，本就烦乱的心，更加烦如乱麻，再怎么写字，也无法排解。
　　对他的所作所为，我真的感到心寒，对吕留良残存的那一点点歉意也消失无踪。只是心里总觉得，他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我隐隐惧怕，万一他真的在四爷身边安插了别的眼线，那四爷的处境，岂不很危险？
　　这样一想，还不如我去，到时候给他些什么消息，起码可以掌控在我的手里。
　　可我刚才已经回绝了他，若此时再出尔反尔答应他，不是更惹他怀疑？
　　我左思右想，正不知如何是好，又一位不速之客上了我的阁楼。
　　我看着这位依旧淡雅婉约的聘婷美女，相对竟无语。
　　上次相见，还是与十四阿哥一起，念佛寺巧遇，酒楼里谈天喝酒，那时，我还是个整日混吃等死的米虫，不知有多开心。如今再见面，却是这般景象。那时，只觉得她清冷优雅，如傲雪寒梅般，与十四当真相配的很，可如今我不由怀疑，还是她也如我一样，只是吕逸尘的一颗棋子而已？
　　回想起那日她瞧十四的眼神，我心里暗暗揣摩，到底，她对十四是虚以委蛇，还是真情流露？
　　她见我先是微微一笑，“四娘！”
　　我勉强回以一笑，“如烟。”
　　如烟环顾我房间，“今日我才你哥听说你来了，特地来瞧瞧你。”
　　提起吕逸尘，我心里更有些不自在，“他告诉你的？”
　　如烟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我对她道“想必他也跟你说了，我摔伤了头，过去的事都不记得了，之前几次见面，都没认出你来，你别怪我。”
　　如烟嫣然一笑“四娘你说哪里话，我怎么会怪你。你哥哥已将你的事都与我说了，难怪你不认得我，我也确实没认出你来，不是因你穿着男装，是你的性子，确实与以前不同了”
　　这个问题，我实在不想再讨论。我道“是啊，是不同了，我只记得现在的事，”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我心里默默想着，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面对敌人或是对手，最上乘的不是消灭，而是把她变成自己的朋友。想拉住她的心，那只有。。。。。
　　我侧着头想了一下，装作不经意问道“对了，你最近怎么样？可还见过十。。。艾真公子么？”
　　如烟似没料到我会突然把话题转到十四身上，一时错愕，渐渐又被黯然代替。她轻轻摇摇了头，“其实，你知道的，他并不是什么艾公子，他是当今的十四阿哥。”
　　原来她真的知道十四的身份，我心底有些苦涩“是，原来你也知道。”
　　如烟轻轻扯了扯嘴角，可那丝笑，怎么看都带着点苦味儿“是啊，我一早就知道，只是装做不知而已。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想来，对他而言，我也不过是一个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普通烟花女子而已，大概，如今他早已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她的话中不自觉带出的些微哀怨，眼中微微流露出的凄楚，让她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我仔细观察着如烟的表情，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这如烟对十四，想必，是真的有感情的。我心底熄灭的火苗又隐隐燃了起来。
　　我想了一会道“不会的，十四阿哥的为人我还算是清楚，听说，他如今在兵部任职，一直在丰台大营练兵。若是有闲回京，他怎会不来见你？”
　　如烟眼睛一亮，“是么？我竟不知道！原来，他去了丰台。”话一出口，似又觉得不妥，有些不自然的看着我，双颊染上了些绯红。
　　她的表现，让我彻底放了心，看来一心想做 “范蠡”的吕逸尘却没料到自己成了孙权，这次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烟垂下眼眸，两手食指却不自知的缠着帕子，恍然无措“我没有。。。你哥他。。。叫我来劝你。。。”
　　我打住她的话头，“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如烟不知我为何，却还是点点头。
　　我将琴摆好，沉静一下，琴声流转而出。。。
　　“芳雪落天际
　　伶人歌楚凄
　　自古红颜多哭泣
　　泪落洗菩提
　　英雄划剑依
　　歌去人影稀
　　谁知明日是分离
　　台上望珍惜
　　我歌声与君兮
　　何日再重提
　　君不闻曲相寄
　　天下皆足矣
　　英雄划剑依
　　歌去人影稀
　　谁知明日是分离
　　台上望珍惜
　　唱一曲别离
　　谁在君怀里
　　昨日相依
　　今夜又相离
　　歌伶笑泪滴
　　一出悲戏
　　终离佳人老矣
　　唯戏幕里英雄美人再交替
　　笑谈千年传奇

　　英雄划剑依
　　歌去人影稀
　　谁知明日是分离
　　台上望珍惜
　　唱一曲别离
　　谁在君怀里
　　昨日相依
　　今夜又相离
　　歌伶笑泪滴
　　一出悲戏
　　终离佳人老矣
　　唯戏幕里英雄美人再交替
　　笑谈千年悲戚”
　　如烟大为震动，我的歌仿佛一下子刺进她的心里，一双明眸中，再也止不住泪水，呆呆的落下泪来。
　　我止住琴声，心下有些不忍。我不是故意要刺激她，只是不下猛药，她还是不懂。
　　“幸福要自己去争取，只这么痴痴的等，只能眼看着他从自己的手中溜走。还是，你想如歌中那样，待到曲终人散，只徒留一段千年悲戚？”
　　我拈起帕子，温柔的为她擦去泪水，“若是我哥叫你去伤害十四爷，你肯么？”
　　她手中的帕子紧紧的缠住她的手指，勒的本就白皙的手指更是无半分血色。
　　半晌，她终于轻轻的摇了摇头，薄薄的两片嘴唇清晰的吐出两个字“不肯。”
　　我笑了，坦然相告“让我去做伤害四爷的事，我也是不肯的。”
　　如烟慢慢垂下头，忽道“原来，你对四阿哥。。。”
　　“是！”我直言不讳。“我不想骗你。他们如何争斗，本是他们男人的事，为何非要把我们也牵扯其中？他们男人要争天下，就用他们自己的本事去斗，不要拿我们来做棋子！他要我做的事，我做不到，也绝对不会去做。只是，”我叹了口气，“只是，这话我能与你说，却不能与他讲，万一被他知道，愤而去做了伤害四爷的事，那我岂不是。。。。”
　　如烟静默一阵，“那他对你呢？”
　　他对我？
　　我抬起头，望着关的严严实实的窗户，目光却已穿过那层层叠叠直对上了那双漆黑的双眸。我暖暖的笑了，心里一阵甜蜜一阵苦涩“他从没对我要求过什么，却总是默默的给我一切我想要的，不管是什么。哪怕是我要离他远去，他也是默默的为我安排打点，在暗处保护我，照顾我，只是因为，那是我要的。即使我伤了他的心，他依旧相信我，依旧等着我。。。。。”
　　说到这，我心里一阵酸楚，赶紧吸吸鼻子，如烟有些感慨“想不到，四阿哥竟也是个有情义的人。”
　　我笑了，“是啊，就像十四阿哥也是个性情中人，不是么。”
　　如烟微微翘了下嘴角，却是苦笑“没想到，我们姐妹俩，却爱上了他们兄弟俩。可是为什么我们这么命苦，非要爱上一个不该去爱的人？”
　　“既然爱上了，就没什么该不该的，命中注定的吧！”
　　“你不怪我？”
　　我纳闷道“这话怎么说的，我干嘛怪你？”
　　如烟反倒有些诧异不解“毕竟，我也曾经是你哥哥的未婚妻，如今，我却喜欢上别人，还是个满人！你真的不怪我么？”
　　我呵呵的笑出来“傻瓜，咱们俩还不是一样！再说，满人，汉人，都一样是人，有什么分别？我在乎的可从来不是这个！”
　　我真诚的望进她的眼睛“我说过了，我已和从前不一样，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与我哥哥之间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女人，要找一个真正爱护自己，心疼自己的人，才能找到幸福。”
　　如烟见我这么说，似终于放下心来。她想了想却道“其实，能借这个机会，回到他身边，也不失一件好事，起码可以不必分隔两地，受相思煎熬。”
　　我沉默了，是啊，方才我还在苦恼这个。若是借这个机会能回去是好，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初我离开他一是因为我不想给他带来麻烦。二是因为自己的心结。并且，我曾答应过康熙，不会纠缠在他的几个儿子当中。虽说后来心结已解，可是，我若真的回去，那结果只怕未能相守，却是永远别离！死我到不怕，能一了百了反倒最好，怕的是倘若我能侥幸避过康熙耳目躲过一劫，可若我阳奉阴违，不肯做吕逸尘的傀儡，只怕，他会更恼羞成怒，再一次做出伤害四爷的事。四爷在明，他在暗，若事情真的发展成这样，那，这短暂的相守又有何意义？再加上康熙的龙威震在那里，这明里暗里，白道□□的人，一面逼着我离开，一面逼着我回去，到底该怎样，才是对四爷，对我最好的选择呢？
　　我心中苦笑，这些事，除了我自己，又能对谁去说？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即使不能相守，那又怎么样？有你做伴，也不至于太寂寞。我虽见不到他，可同在京城，感觉上，他就在我身边。这不是也很好么？”
　　如烟眼里露出温柔的神色“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对你哥哥说，我会想办法让他改变主意。”
　　我一阵感激“谢谢！”
　　“四娘，你真的不一样了。”
　　我打住她，“别叫我四娘，还是叫我若凝吧，这才是当下的我。”
　　如烟又恢复了以往的优雅，轻轻点头“若凝！”
　　如烟话题一转“那你打算一直在这住下去么？”
　　我一怔，却见如烟眼睛往楼梯口示意了一下，我顺着她眼光望去，门外的阳光折射到楼梯上，顺着楼梯一直铺满了整个地板，一只丫髻的影子从楼梯处一点一点慢慢的露出，我立时明白了。
　　我笑了笑，问道“今晚你还要登台？”
　　如烟点点头“恩”
　　我忽然贼兮兮的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什么？！”——如烟瞪大眼睛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