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尚清都

1、第 1 章

　　——

　　南城。

　　凌晨两点。

　　救护车拉走了一位当红男明星。

　　是从颐和集团大楼，总裁休息室抬出去的。

　　据说，人抬走时，脸色煞白，衣衫不整。嘴角有血。脚上也有。哆哆嗦嗦，大有奄奄一息之态。

　　五月才过半，已经抬出去六个了。

　　四点左右，男明星在微博发了条消息。表面报平安的。内里，句句映射颐和集团总裁性虐待。

　　关于颐和集团总裁热衷性虐待，这在圈子里，早就不是秘密。一个月里，总要抬出去八九个。

　　南城A大附医急诊室，都快成颐和总裁的私人诊室了。

　　爱豆受辱，明星的粉丝应援团不乐意。抱团发声，声讨颐和集团，要说法。

　　清晨。

　　颐和集团门口，记者和粉丝团把路堵的水泄不通。员工们上下班，靠安保人员做人墙，硬筑出一条临时通道。

　　不过，直到下午下班，颐和集团也没人出面招待。

　　记者没拦到想采访的人。粉丝也没得到说法。肚子饿的前心后背相贴，最后铩羽而归，准备明日再战。

　　如此局面的创造者，叫蔡楠。

　　蔡楠，颐和集团现任总裁。上任总裁蔡正堂独子。

　　四个月前，蔡楠毕业归国。未经基层打磨，直接空降，接手公司，成为新的掌舵人。

　　颐和集团非上市公司，主营餐饮服务和高档酒店。电子科技、娱乐及医疗器械方面，也有涉猎。

　　蔡正堂白手起家，商海浮沉数十年，才有了如今家业。蔡楠回来后，蔡正堂就退居幕后了。

　　有传闻说，蔡正堂得了重病，出国治疗去了。至今，没有颐和官方回应。

　　楼下喧闹了一整天，丝毫不影响蔡楠的睡眠。除了中午醒来时，他让助理送了杯咖啡，再没出过休息室。

　　助理叫秦瑶瑶，年轻貌美说话柔和，待人接物有章有据，让人挑不出错。提及主因，是蔡楠几乎不安排她工作。

　　秦瑶瑶是蔡楠母亲安排进来的。其中用意，不言自明。

　　这点上，蔡楠很反感。

　　碍于对方是女性，蔡楠多是选择置之不理，或爱搭不理的态度。

　　关于蔡楠的性向，也不算秘密。

　　八年前，蔡楠考上南城A大金融系。

　　图书馆门口，他与医学院临床专业的吕霖相遇。

　　吕霖俊逸清朗，正对了蔡楠口味，由此展开猛烈追求。吕霖有女朋友，谈了许久的，彼此相爱。一再拒绝蔡楠。

　　蔡楠性子狂傲，扬言必要追到吕霖才罢休。

　　吕霖不堪其扰，告到金融学院。蔡楠得了处分。

　　蔡楠不死心，死缠烂打，比之前更甚。吕霖及其女友几度崩溃。

　　临近寒假，大学进入考试周。宿舍里没什么人。吕霖选择了割腕来结束这场闹剧。还好，他女朋友发现，挽回了生命。

　　媒体对豪门名流本就盯得紧。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臆想出十八个弯儿来。实锤的“蔡少追人追出人命”，怎能不报道？

　　一时间，此事闹的南城人尽皆知。蔡正堂出钱都没压下去。

　　不得已，蔡正堂送蔡楠出国去了。

　　咖啡没起到提神作用。也填充不了肠胃。顶多算胀肚子了。

　　睡到八点半，蔡楠饿醒了。

　　总裁不下班，作为助理，秦瑶瑶自然也不好提前走。工位上亮着灯，人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刷新闻。

　　半小时前，姨妈发信息来，让她去家里吃饭。

　　这个点儿回家吃饭......不用想，她也知道姨妈要问什么。

　　自从秦瑶瑶来这边上班，隔几天就要被叫回去吃顿饭。蔡妈次次都在场。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让她跟蔡楠好好处，早点把婚事定下来。

　　秦瑶瑶对蔡楠不感兴趣。确切的说，她对婚姻没兴趣。

　　秦家一地鸡毛。爹妈互看不顺眼，是强扭组合在一起的。她的出生，纯粹是老一辈催生孙子辈儿的产物......嫁入豪门，她绝无此心。

　　秦瑶瑶完全是毕业不想回海城，投奔姨妈家的。

　　秦瑶瑶的姨妈，是潘昭母亲。

　　潘昭家与蔡楠家住对门。两家父母一向交好，才有了秦瑶瑶在颐和上班的现状。

　　总裁不理，工作轻松。除了一天一杯咖啡送过去，她就窝在工位上刷新闻。日子过的舒坦惬意。如果没有隔个五七日的回家汇报......就更完美了。

　　潘昭来信息了。说十分钟后到她公司楼下。

　　几月前，医院派潘昭去外地交流学习。才回来几天。整理材料，汇报工作，出诊，手术......工作连轴转。

　　今日不值班，潘妈让他接秦瑶瑶回家。

　　潘昭性子淡。对女生也冷清。对自家的表妹还算可以。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他寄住在海城外婆家，到读高中才回南城。与表妹是打小的情义，自是深重。

　　此次出差，潘昭还给表妹带了礼物。

　　当然，礼物是秦瑶瑶要求的。以潘昭平日钻进医学研究的闷头性子，大概是没多余的脑细胞去想送礼物的事情了。

　　其实不然。

　　潘昭给别人送过礼物。

　　对象是蔡楠。

　　刚从海城回到南城时，潘昭多有不适。潘妈就把他托给了蔡楠照看。

　　一来，蔡楠性格活跃，对比老气横秋的潘昭，更讨喜。年龄上又比潘昭大半年，看上去，挺会照顾人。

　　二来，邻居里，也没谁比蔡楠更合适。毕竟，别墅区里，半大孩子，就他们两个。

　　两人同班。潘昭坐着蔡楠家的车上下学。蔡楠也会来潘昭家蹭午饭。一来二去，算是熟络了。

　　不过，他们也并没到交心那种关系。只是比别人能多说几句话而已。言语里，或多或少，潘昭能感受到蔡楠对潘妈安排的些许抱怨。

　　高一下学期，刚过完年，蔡楠的生日到来了。蔡楠父母准备给他办生日宴。

　　蔡楠请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来家里玩儿。潘昭的帖子是蔡妈送来的。

　　多日接触，潘昭发现蔡楠的用品里，多有太空人形象，就手工做了太空人模型，装进精致的礼盒里。

　　这是他第一次送人礼物。送给来南城的第一个朋友。他做的小心翼翼。生怕哪里不完美，惹寿星不高兴。

　　蔡楠看着大咧咧，性格直爽。其实，心眼堪比针眼。背着人时，一个气不顺，就甩脸子。潘昭被冷落过几次。

　　那日，离生日宴开始还有时间。潘昭父母又都去出诊了，潘昭提着礼盒，提前出了门。

　　他没准备直接去蔡楠家。就在小区里走走。

　　蔡家后围墙外的拐角处，有株凤凰树。花开满枝头，在清澈的池水中留下绰影。

　　粗壮的树干前，是一幕热情拥吻的画面。

　　那件大花衬衣，潘昭认识。蔡楠的。他也有一件。蔡妈买的。限量版。

　　另一个人，碎花裙子半揭。是王佳怡。

　　“蔡楠，蔡楠，你等等。”

　　高中生，情窦初开，有些躁动，摁不住，也属正常。只不过，因为是蔡楠，让潘昭不知所措，怔在了不远处。

　　“等什么？你不想我亲你？”

　　“有人。那边有人。是潘昭。他在偷看。”

　　王佳怡露怯，小声提醒。

　　蔡楠回头，看到了潘昭，嘟囔了句“扫兴”。

　　随后的一个不屑眼神，让准备开口的潘昭再也没说话了。

　　“想看就让他看呗。乡巴佬，连女生的手都没碰过。土气的很。”

　　其实，潘昭没想劝说什么。

　　他该走的。后来，他想。

　　那天，破天荒的，他的腿不听话。迟迟迈不开。蔡楠说的那些刺耳的话，一字不漏的入了耳朵。

　　“怕什么。他就一闷骚货色。给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说出去。”

　　“我跟他可不是什么朋友。要不是我妈施压，你以为我愿意跟他说话？”

　　“乡下来的，跟咱们不是一个阶层。装什么清高。看着恶心。”

　　......

　　原来，半年来的友情是假象。原来，他在蔡楠心里，是如此不堪。

　　潘昭的心隐隐发痛。眉头收紧，拧出几道细纹。

　　礼物终归要送的。哪怕是为自己高攀的友情，画上句号。潘昭想。

　　礼盒递过去的刹那，被蔡楠挥到了池子里，很快浸水，沉入池底。

　　潘昭不想记起那日他是如何沉重的回家的。

　　他把自己锁进屋里一整天。谁喊也不开门。自此，他再没与蔡楠说过话。

　　蔡楠高一、高二换了十几个女朋友，高三时候又开始喜欢男生，大一疯狂追求吕霖，再到后来的出国、回国，潘昭都未再留下过神色。

　　潘昭的电话打来了。通知秦瑶瑶下楼的。

　　秦瑶瑶在给蔡总打电话和发信息中，选择了留纸条。

　　左右蔡楠也用不到她。

　　往常，过了九点，蔡楠没任务安排，秦瑶瑶也就自行下班了。

　　提前二十分钟走人，应该没什么事儿吧。秦瑶瑶想。

　　她刚写了个“蔡总”二字，休息室的门开了。

　　一身家居服，趿拉着拖鞋，衣襟扣子错落......蔡楠真拿公司当家住了。

　　“饿了。去弄点吃的。”

　　这个弄点......不知道是要外卖还是让秦瑶瑶去楼下买。时间定格八点五十，姨妈和蔡妈还等着她汇报呢。尤其是，表哥还在楼下。这四个人，她谁也惹不起。

　　“蔡总，我给您订位子。您过去吃？”

　　“你吃了？”

　　“没。姨妈让我回家吃饭。我表哥......在楼下。”

　　秦瑶瑶声音越说越小。

　　潘昭与蔡楠不对付，秦瑶瑶多少是知道的。刚来上班时，她向潘昭打听蔡楠的性情，被潘昭一句“不认识”打发了。

　　怎么可能不认识。大门对大门，主路四米宽。不认识，骗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