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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父慈子孝” ...

  •   洪武二十二年冬,周舍与费聚师徒二人历时两月终于抵达了应天府,此时已是腊月二十八。
      皇宫内大雪纷飞,朱元璋一身龙袍外披着狐裘披肩,在奉天殿外眯着眼看着远远走来的周舍。
      周舍身着洗的有些泛白的玄色蟒袍,头顶翼善冠上已落了一层白雪,一步步慢慢朝奉天殿走来。
      朱元璋看着她稳稳的步伐,眉宇间仍是温和宽厚的熟悉神情,心中突然涌出了一丝舐犊情深,他记得英儿这身蟒袍还是当年出征西南之际,妹子亲手为她缝制的,想起往昔种种,朱元璋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周舍踩着脚下的积雪走的有些微微冒汗,她看着奉天殿外的朱元璋想起那年她带着冯文秀头回来奉天殿时的情形,当日朱元璋与马秀英齐齐前来相迎,有着一家人的温情。而今她看着奉天殿台阶上的朱元璋,有些陌生,那双眼睛先是带着审视在自己身上扫过,而后才露出了一丝温情...
      待走至一丈内时,周舍双眼饱含眼泪双膝跪地行礼道“爹爹,文英回来了”,随即便伏地长跪不起。
      朱元璋立即起身离了龙椅,弯腰用双手将她扶了起来,同时激动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周舍抬起头仔细看了朱元璋,随即颤着声道“爹爹的白发添了许多”。
      朱元璋看着正值壮年的周舍,并不强健,反而有些苍白消瘦,心中也略有酸涩。当即道“可是路途太过遥远,英儿吃了苦头”。
      周舍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温和道“想着年前赶回来,能陪爹爹与标儿一同过年,赶路便急了些”。
      朱元璋本以为分别七载,父子再见时已有君臣之别,未想到这孩子还是一同旧时那般,只将自己当做父亲。
      父子二人进了奉天殿后,朱元璋坐在龙椅之上,周舍便站在她脚下不远。此时才显出了君臣之别。但周舍也未显生分,仍是一脸笑意的与朱元璋仔细说着西南这些年的林林种种。
      那些事虽傅友德及后来的宁正都禀报了朱元璋,但他还是带着笑意听周舍眉飞色舞的描述。当周舍说到西南水凉,让将士们过河时泄了肚子,只将那河水都染成了黄色,将朱元璋乐的哈哈大笑。
      说到当年云南府险些失守,成玉险些战亡。说到定边之战她心中胆怯,只以为身死定边,说到想起幼年带标儿放炮仗将马儿吓得失蹄,才想到用火铳和火炮将敌人那战象惊吓到自乱阵脚,她与晟儿才险险捡回一条命。最后说到马秀英她俯地痛哭...
      朱元璋看着她痛哭着爬俯在自己脚边,坚硬的帝王心终于有了一丝柔软!
      这话一说便是两个多时辰,也打消了父子分别七载的隔阂。直到天色暗下来时,周舍才出了奉天殿。
      在周舍转过身那一刻,笑容仍一直挂在脸上,直到出了宫上了马车那一刻她才长长舒了口气,轻声朝常峰及肖茂芳道“回府”。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走出奉天殿的那一刻,朱元璋心中下了个决定,便是打消了要将她留在应天的决定!
      周舍早已知晓此行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法子只有一个,那便是做一个恭顺无害的“好儿子”!
      在出发之前,她与马秀英彻夜谈了一宿,朱元璋让她回应天,无疑就是想看如今的沐英可还是当年的朱文英,若仍是当年“胸无大志”的朱文英,那便继续让她镇守西南。若是如今的沐英依然成了一个震慑一方的边陲藩王,那便将她留在应天府,再派一个儿子镇守西南。朱元璋的这番算计,若是旁人不清楚,那马秀英与周舍可是清楚的很。
      于是母子二人商谈后,才有了这般“示弱”的对策。
      但此行仍是有风险,若是如今的朱元璋当真已铁石心肠,强行欲将周舍扣在京城,那便只能另做打算,毕竟费聚也还京后,西南近三十万兵马全在沐府掌握之中,而周春与周晟也已成年,定边之战已让周舍威名远扬,朱元璋也不会冒然伤她性命。
      冯文秀四人却是担心不已,临行前那几日,几人的眼眶便没干过。周舍看着四人的眼眶哭得如同兔子般红肿,只温柔道“此生得你们四人相伴,周舍死而无憾”。话刚出口便被耿成玉与阿盖狠狠剜了一眼。
      冯文秀则一拍桌面道“此行能顺利回来便成,若是不行,那便让春儿及晟儿打去应天府”。
      方筱君一听事态如此严重,顿时眼泪哗啦便流了下来...
      一旁的周春抿着唇不语,眼中却透着不常见的狠意,而周晟则沉声接道“母亲说的对,若爹爹安生回来便算了,若是不成咱们便打去应天”。沐昂在一旁也跟着附和道“母亲与二哥说的对”。
      周舍皱着眉头看着三人呵斥道“都给我安生些”。
      临行那日,一行人将她送了十里外才被赶了回去。
      周舍此行只带了常峰及肖茂芳还有夜枭卫六十人,与师傅费聚汇合后好生叙了师徒之情才一同赶往应天府。
      第二日,朱元璋在奉天殿赐宴,满朝文武百官都在。有些新臣子还未见过传说中的西平侯,一见之下之下竟觉得西平侯温文尔雅,一副气定神闲的儒将之风,并未有那悍将的杀神之气。只有老臣子们才知道这西平侯表面不显山露水,实则深不可测。
      只是这些在朱标眼里,都是那些大臣们对大哥的嫉妒。他与周舍坐在一排,时不时将朝中文武官员指给周舍认识,二人兄弟情深一如当年。
      朱元璋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二人间的互动笑了笑,唯有看向一旁空着的后位有些许失落。
      酒过三巡之际,朱元璋醉眼惺忪的看着周舍道“有英儿镇守西南,朕才可高枕无忧,来人,宣旨赏西平侯沐英”。
      周舍顿时起身高声道“沐英谢陛下赏赐”。
      随即朱元璋身旁的大监拿出圣旨高声道“西平侯沐英,镇守西南有功,赏黄金二百两,白银五千两,宝钞五百锭,锦帛一百匹”
      “赏平凉侯费聚黄金一百两,白银三千两,宝钞五百锭,锦帛五十匹”
      费聚醉意朦胧间也跟着谢了恩,师徒二人才坐了下。
      奉天殿的酒宴直到傍晚才散了,周舍虽已拒了不少酒,但也已有了些微醉。
      太子朱标今日喝的高兴,拉着周舍的衣袖直将她快送到了宫门口。
      周舍看着他已很是成熟的脸庞,轻笑着拍了拍他道“平日里政务若是太多,可给那些老古板们多做些,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平安脉也要按时看,莫嫌烦”
      朱标有些不服气道“大哥才要多将养身子,如此清瘦定是那西南迷瘴之地水土不甚好”。
      周舍呵呵一笑,拍了拍他肩头,随后才温声道“标儿可觉得大哥会功高震主”。
      朱标摇了摇晕乎的脑袋,看着大哥温厚的瞧着自己问出了近日朝堂上说的最多的话,他看着远处的宫墙深吸了口气,随后坚定的看着周舍道“大哥是标儿的哥哥,不是臣子亦不是奴仆,何来功高震主之说”。
      周舍看着他真挚的双眼,瞬间眼泪便要夺眶而出,她扬了扬头,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而后拍了拍朱标的肩头转身而去。
      朱标心中一暖,大哥的性情依然还是没变。
      第三日便是年节,周舍进宫后,给马秀英的“牌位”上了香,便陪着朱元璋与朱标用了午膳才出了宫。
      随后便去了曹国公府,见过李景隆及他母亲后便去给李文忠也上了柱香。只是上香时,低声朝李景隆道“你爹爹的死因,叔父有了些许眉目,你莫要再查下去,等叔父的消息”。
      李景隆顿时激动的握紧了双拳,颤着声道“叔父说的可是真的”。
      周舍轻声道“叔父怎会骗你”。
      李景隆看着她严肃的神情,重重点了点头道“景隆听叔父的”。
      当日周舍派了二十夜枭卫回京查此事,却是从被杀的那些太医及家眷处未查到有何蛛丝马迹,却是在后来无意中从京城发配到云南府服役的一个药师那探得了一丝线索。只是再往上查时却断在了一个三品文官身上。线索虽断了,但是这三品文官本身便是一个线索。
      接着几日,周舍便在沐府中并未外出。府里的十几个老仆人见侯爷终于回来了,也很是激动。他们以为此生都再也见不到侯爷了呢。
      正月初五,朱元璋宣周舍进宫,朝她道“此番西南应是已无战事,你叔父费聚爹爹便将他留在京中了,你回到西南后且重民事,屯田粮,也给爹爹减轻些担子”。
      周舍笑着道“英儿知军粮远运西南甚费财力人力,爹爹不若再给英儿些民户,才能多屯些田,再过几年,兴许能给朝廷减轻些开支”。
      朱元璋见她厚着脸皮冲自己要人,当即大手一挥道“那便再给你一万户江苏上民如何”。
      周舍顿时躬身道“谢爹爹”。
      朱元璋顿了顿,才深深看了一眼周舍道“爹爹送你样东西”。
      片刻后一个大监捧着一个青花瓷瓶来到殿内,周舍并不太懂瓷器,于是仔细看了看。
      朱元璋见她神情不解,便笑着道“此瓶乃前朝青花瓷,名唤萧何月下追韩信”。
      周舍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才仔细去看那瓶身,果然有个骑马之人在奔跑,不远处还有个牵着马的老者。
      这瓶子没什么可看的,这名字的寓意却是不言而喻,韩信月下追萧何?
      当年萧何凭一己之力将韩信奉至刘邦身旁为大将军王,韩信帮刘邦得天下后功高震主亦被人说有反叛之心,随即被刘邦授意吕后与萧何一同将其斩杀。
      周舍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于是躬身朝朱元璋道“爹爹,沐英不是韩信,沐英是大明的西平侯”。
      朱元璋静静看了她半晌,见她神情自若,表里如一,当即长长叹了口气道“英儿明白爹爹的用心便好”。
      周舍明白,这是朱元璋最后的一次试探。但凡她表现的有一丝慌乱,或许云南府她当真回不去了。
      好在有惊无险!
      随后朱元璋便直接朝她道“二日后你便返回西南吧,到时让标儿送你出城”。
      周舍行了礼后,便捧着那青花瓷瓶出了宫。她心中暗自好笑“韩信是个傻子,她可不是,她不会等着被人宰杀”。
      第二日她与师傅费聚好生告别,费聚喝了个大醉,直嚷嚷道“他放你回去,却是让我留在京中,莫不是怕我师徒二人联手,夺他半壁江山”。
      周舍看着有些胡言乱语的师傅很是头疼,只得开口劝道“师傅日后留在京中莫要口无遮拦,此地与西南不同,莫要招惹祸端”。她心中明白,朱元璋留自己在云南已是无奈之举,成年亲王皆已就藩,西南之地易生事端,若是放个年幼的王爷是镇不住的,既留了自己在西南,那便不可能再让与自己亲厚的猛将留在西南。况且他深知师傅事事都以自己这个徒弟马首是瞻。
      对此,周舍心中也是觉得对不住师傅,她深知费聚秉性,放荡不羁,在西南做土皇帝惯了,无人拘着他。而回到应天府,却是憋屈的紧。
      想到这里,周舍索性陪着师傅大醉了一场!
      隔天一早,朱标将周舍送至应天府城外,二人最后一番话别后,周舍又郑重朝朱标道“身旁使两个信得过的太医,切记保重自己的身子”。
      朱标看着她严峻的神情,只得笑着道“标儿知道了,大哥放心”。
      一刻钟后,看着周舍骑着马领着护卫已走远,他才收回了视线。只是想起周舍所说的话,还是朝左右低声吩咐道“着人从民间寻两个医术高超之人入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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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谢谢你们给我的评分和留言!每一条都说的我感动不已...真的很谢谢你们!!!下一本我也会努力的,下周就会开,等我再整理一下...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