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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永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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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逢时快步上了楼,熟悉的找到沈兰堂家的门牌号,但他没有立刻进去,在外踌躇着,手好几次想举手敲门,最后还是放下了。
会不会惹他厌烦?
严逢时提前难过一下,随后又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没事,男追女隔层纱,男追男嘛就是得不要脸。”他这次做好心理准备,整理好表情再次敲门,但在离门还有几厘米远时,还是放下了。
算了,总不能真让他感到厌烦。
他在门外不知待了多久,最后还是下去了。
于是他来到了凌疏家。
严逢时并不知道凌疏住在几楼几号,问严绪时肯定也不知道,所以他也就没问,转去问了江韩霖,电话打过去时那里有些吵闹,又有些熟悉的声音,那熟悉的声音自然就是房晏邱了。
江韩霖告诉了严逢时凌疏住哪后,又寒暄了几句,就挂了。
只不过江韩霖确实没想到第一个问凌疏住哪的竟然不是严绪时,倒是还让他气愤,看吧看吧,不如换一个。
凌疏给严逢时倒了杯水,轻声问:“严哥这是……被赶出来了?”
“……”果然还是压抑了他自己都真实性格,就是没想到一说话就把他呛死了,但是没关系,还是温柔的。他咳嗽了一声,声音低了下去,“没进去。”
“嗯。”凌疏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严哥要是真敲门了,那就没机会了。”
见严逢时皱着眉,他继续道:“刚刚兰堂跟我发了个消息,估计想了许久,还是把你的事情告诉我了,并且委婉的跟我说希望让我告诉你他现在很忙,不是很想见到你。”
“他不愿意麻烦人,他肯定是很讨厌我的。”严逢时低下头,看着正在冒着热气的水,“那我应该怎么办?”
“看你自己,严哥如果真是决定好了,那就不要放弃。”凌疏现在像是换了个人,对自己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办,对别人的事还是很想帮忙的。
“我知道了。”他看了看房子,突然道:“凌疏,你这挺冷的啊。”
凌疏讪笑道:“不好意思,没开空调。”他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后,问:“温度可以吗?”
“嗯,不过你不冷吗?”
“忘了。”凌疏在桌上翻找着遥控器,终是在抽屉里找到了。
他是真忘了。
严逢时点点头,“阿时还是在意你的,也是我实在不是那块料,所以家里的所有一切都给了他,父母对他很严格,在意的只是他有没有能力,所以感情上的也就不在意,所以……算了,我回头跟他说说。”严逢时并不知道他们是有合同的,还是十分上心的。
凌疏笑了笑,眼里也只有丝毫笑意,“好,我知道了,谢谢严哥。”
严逢时也不久待,就走了。凌疏窝在沙发里,脑子里满是严绪时……和宋今和说笑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翻起一股酸涩,何必呢,凌疏……
本就不适合,这样……何必呢?
对严绪时来讲,自己不过是一个合作对象,一个优秀且不会背叛他的合作对象,不是吗?
现在不过才十点钟不到,凌疏在凌宅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但他认为都窝在沙发上了,也不想起来了做饭,也不太想点个外卖,幸好,他并不是太饿,还能受得了。
他拿起平板电脑,躺在沙发上工作。
设计、方案已经很完善了,只差周三的实地考察,于是,他又做了另一个项目。江家的公司专是家具、房屋内部之类的,每个设计师当下只需要仔细完成自己接到的那部分,但有一位同事临时有事,请凌疏帮个忙,只需要替他修改修改。
平板屏幕的光映在凌疏的黑框眼镜上,他指尖在触控笔上无意识摩挲,把同事方案里一处家具比例调整了三次,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根本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车里宋今和笑眼弯弯的模样,还有严绪时那句淡淡的应和,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不疼,却密密麻麻地泛着涩。
空调刚启动没多久,屋里还飘着冷气,凌疏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才想起严逢时刚才说的话“严绪时的父母只看能力,感情上从不在意……”原来他的冷漠,他的不懂表达,都是从这样的环境里长出来的。
凌疏不免有些心疼严绪时,严绪时的成就是他自己想要的吗?还是因为家庭束缚着他不得不要?
这怕是要问严绪时自己了。
触控笔突然顿住,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是沈兰堂发来的:[凌疏哥,谢谢。]
凌疏回:[没事。]
沈兰堂那边沉默了会儿,才回复:[我现在……我现在并不需要这些,更何况,他能坚持多久呢?]
凌疏看着“他能坚持多久呢?”这七个字,他不免想到了自己,是啊,这份合同能坚持多久呢?自己还能这样拥有他多久呢?
他明明知道这份关系随时会结束,却还是忍不住贪恋那点暗戳戳的温柔,像飞蛾扑火,明知会灼伤,却停不下来。
凌疏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才缓缓敲下一行字:[如果他真的能坚持到你愿意回头,或许也值得看一看。]
发送之后,他又觉得这话太像站着说话不腰疼,连忙补充:[当然,你不用勉强自己,高考最重要。还有,如果出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好,谢谢凌疏哥。]
凌疏看着手机内的聊天记录,复又打开与严绪时的,最新的聊天是问沈兰堂的事情,其他再也没有了。凌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手指在输入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只打出一个“在干嘛”三字,但又觉得突兀,干脆关掉了对话框。
空调的暖风已经让房间变得温热,似乎刚刚没意识到的冷现在全部付诸于凌疏身上,怎么穿都觉得冷。他裹紧了外套,仰躺在沙发上,想想些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想不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贪心,不该对着一份明码标价的合同抱有期待。可人心是不受控制的,严绪时每一次下意识的维护,每一个记在心里的小细节,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或许,他也在等一个答案。
等严绪时亲口告诉他,这份合同之外,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真心;等自己鼓起勇气问出口,那句“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在意我”,会不会得到一个不是出于责任的回应。
或者是等严绪时亲自告诉他,那只是一份合同,再也没有别的了。
凌疏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扔回沙发上,重新拿起平板。工作还没做完,周三的考察还在等着他,他不能再陷在这些没用的情绪里了。
但他什么都看不下去了,这些情绪似是一把小针,轻轻搁在身上并不会疼,但就是很惹人难受、心烦。或许他应该去睡一觉,这种心情也并不适合工作,只是在浪费时间,不如先去休息,以最好的精神状态面对工作,才能事半功倍。
凌疏起身,收拾收拾准备先去洗澡,“咚咚咚”三声,让他停下脚步。
谁会来?他实在想不到会是谁了。
凌疏开了门,倒是让他惊了一下,严绪时怎么会过来?他眼睛不自觉地亮了一下,刚刚的伤心全部消失,只剩下他察觉不到的笑容,他说:“你……你怎么来了?”说着,将严绪时迎进了门。
严绪时手上拿着东西,他走进去,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说:“我哥说你好像没吃饭,让我送点过来。”
凌疏一下子僵住了,复又点点头,他就知道严绪时怎么会突然过来呢?他关上门,苍凉地笑了笑,“好,谢谢。”
严绪时打开桌上的打包盒,香气一下子散了出来,凌疏走过去,看了看,是一碗青椒肉丝炒面,肉丝的油在灯光下显得亮丽,每根面条上都被酱料裹满了颜色,严绪时替他拿了双筷子,说:“我哥做的,尝尝看。”
凌疏讶住了,“他会做饭啊?”
严绪时笑了笑,“会,其实都会做,家里要求的。”
严家家教甚严,即使是严逢时这种不着调的人,做饭这种也必须会。
严绪时自己坐下了,凌疏竟生出一丝拘谨,小心翼翼的坐下了,他问:“你……你吃了吗?”
严绪时点点头,“吃了,你吃吧。吃完后我就走。”
“很急?”
严绪时想了想,道:“有些,还要送人回去。”
凌疏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发紧,面条裹着浓郁的酱汁,青椒的鲜辣混着肉丝的醇香在舌尖散开,味道确实好,带着点家庭的烟火气,和严逢时平常的模样完全不搭。可他没什么胃口,只机械地往嘴里送,咀嚼的动作都带着几分仓促,严绪时说“还要送人回去”,那三个字像小石子,硌得他心里发涩。
他知道是送宋今和。
车里宋今和明媚的笑、两人低声说笑的模样,又在脑海里翻涌起来。凌疏低下头,把脸埋在碗沿上方,不让严绪时看到自己的表情,筷子扒拉着剩下的面条,没几口就把小半碗炒面吃完了。
“吃完了?”严绪时给凌疏递了张面纸。
“嗯,谢谢。”凌疏接过面纸,擦了擦嘴角,说:“也替我谢谢严哥。”
“嗯。”严绪时起身收拾打包盒,手指碰到碗壁,发现还是温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吃得太快了,没噎到?”
“没有。” 凌疏摇摇头,站起身想帮忙,“我来收拾吧。”
“不用。” 严绪时按住他的手,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掌心,冰凉的触感让严绪时动作一顿,“你坐着休息,我来就行。”
他转身走向厨房,留下凌疏站在原地,掌心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炒面的热气混在一起,莫名有些发烫。凌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想起刚才严绪时那句随口的关心,心里那点酸涩忽然淡了些,却又生出新的茫然。
他总是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柔,就能让凌疏暂时忘了“合同”的枷锁。
严绪时很快就收拾完出来了,手里拿着刚才那个保温袋,递给凌疏:“这个拿着,里面是热牛奶,睡前喝。”
凌疏下意识想推辞:“不用了,我……”
“拿着。” 严绪时的语气不容拒绝,却没什么压迫感,“你睡眠不好,这个有助于睡眠。”
他怎么知道自己睡眠不好?凌疏心里咯噔一下,想问,可看着严绪时已经拿起外套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啊,问了又怎么样?无非是“上次听江韩霖说的”或者……他想不到还会有什么原因了,但说到底,还是出于合同的“责任”罢了。
“那…… 谢谢你。” 凌疏接过保温袋,指尖碰到温热的袋身,心里也跟着暖了暖。
严绪时点点头,走到门口换鞋,顿了顿,又回头看他:“周三晚上七点,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还有,考察的资料我也让助理发你微信了,睡前看看。”
“好,我知道了。” 凌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 路上小心。”
严绪时的动作顿住了,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声音低沉了些:“嗯。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夜色,也带走了屋里仅存的一点属于严绪时的气息。凌疏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温热的保温袋,愣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打开保温袋,里面的牛奶还冒着热气,带着淡淡的奶香。凌疏小口喝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熨帖着刚才被辣味刺激到的胃,也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严绪时助理发来的考察资料,很详细,甚至标注了重点。凌疏点开看了几页,目光却又不自觉飘到了门口的方向。
严绪时已经走了吧?应该已经去宋今和家的路上了……应该很开心……
凌疏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严逢时做的炒面很好吃,严绪时送的牛奶很暖,可这些温暖,都像借来的一样,随时可能被收回去。
他能拥有多久呢?
一个月?他贪婪地想要永远。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凌疏只能小口喝着牛奶,任由那点短暂的暖意,在心底慢慢散开,留下一片浅浅的、带着酸涩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