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人国度》居九戒

17、第十六章

　　宴会是在这幢楼宇的第八层,在电梯内,叶子萱发现从1到8，数字是一路直达,她不知道是这中间的楼层是恰好没有需要使用,亦或是这是一部直达电梯.

　　到达8楼,他们的视线很自然的便只望向一个方向,因为整层只有那样一扇门.那是一扇类似童话故事中城堡大门的门:红褐色,约有2米高,紧闭的缝隙处是年代剧里那些大宅大院人家门上特有的麒麟头门环.

　　许维夏走到门前,伸手轻叩门环,就像自动感应门似的,红褐色的门随之自动缓缓被打开.几乎是门完全敞开的同时,已经有两个身着燕尾服的男侍者走上前迎接他们.

　　这自然不是叶子萱第一次出席正式的晚宴,在她过去的二十三年里,她跟着她的爷爷也出席过那么一两次这种场合.只不过,现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紧张了,只因为现在的她,是以叶子萱新婚妻子的身份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本来已经略感紧张的叶子萱,在跟着许维夏踏进门内后便立刻感受到了”热情”的注视.略显幽暗的环境,柔和的灯光下,她看到不少身着华服美衣的男男女女此刻都嘴角噙着微笑,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齐齐投向了她.

　　“哟,维夏来了啊.”循声望过去,一个看上去五十岁上下,蓄着花白胡子,鼻梁上驾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人,手里拿着香槟,向他们走过来.

　　许维夏低头对叶子萱示意,携着她亦向男人走过去,”Uncle.”

　　“不错啊,现在越来越像个男子汉了!”被许维夏唤作”Uncle”的男人热情地走到他们面前,伸手搭在许维夏另一侧的肩头,嘴里满是赞许.

　　“真是后浪推前浪,我跟你爸都该退居幕后,享享儿孙的福了!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啊!”说着,男人的目光越过许维夏,看向自他们之后进来的人.

　　“维夏啊,前一段的事希望你跟你爸不要介意.商场如战场,我们也不过是取己所需……”

　　“Uncle,您放心.商场上的竞争,总是难免的…不过,有些东西世侄还真的需要跟您家的公子好好学学.”许维夏意有所指,口气,态度,依旧是客气有礼.

　　“这……”

　　见面前的男人面露少许尴尬,为了缓和气氛,许维夏含笑对叶子萱介绍道:”子萱,这位可是新加坡房地产业龙头,鼎鼎大名的欧氏总裁,欧怀明,欧叔叔.”

　　“欧叔叔,你好,我是叶子萱.”叶子萱举止大方地问好.

　　欧怀明不愧为堂堂欧氏总裁,面上的表情顷刻间便恢复如常.他笑呵呵地望着叶子萱,”这就是维夏的新婚妻子吧哎,Uncle前一段身体状况不大好,所以遗憾并没有出席你们的婚礼….不过,现在看到…子萱呵呵,看来维夏娶了位美丽的女孩.对了,听说子萱是从上海远嫁过来的”

　　“嗯.对了,Uncle身体好点了吗”叶子萱正想回答,但许维夏却突然抢先,不仅代她回答,也巧妙地换了个话题.

　　“年纪大了,老毛病也自然多了!看到你们真是不服老都不行,我也是时候退下来了…呵,看我,许久没有看到你,这一看到你就霸着你罗里吧嗦,都快跟你Aunt一样了!好了,也去跟其他世叔伯们问候一声吧,你爸也在那边!”

　　顺着欧怀明的示意,果然,两人看到宴会厅中间此刻正跟人详谈甚欢的许裴.许维夏对欧怀明轻点了点头,便携着叶子萱往许裴的方向走去.在他们身后,欧怀明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稍许,而后方收回目光,环视一遍宴会厅,在远离众人的休息区看到他那自一进宴会厅便坐到一旁休息区独自饮着酒的长子,欧狄青.

　　挽着许维夏,叶子萱忍不住微回首,见那个蓄着花白胡子的男人依旧站在原地,透过他的那副眼镜,她觉得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们….

　　“那个人是谁”叶子萱忍不住轻声问.

　　许维夏目视前方,嘴角挂着适宜的微笑,”他,一只老狐狸.”,口气冰冷,不复方才与欧怀明交谈时的热络有礼.

　　叶子萱仰视了一眼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心想:狐狸吗比起狐狸,她反而觉得那个男人的眼神更像是一只狼,带着探索,带着蠢蠢欲动地直勾勾盯着非族类的猎物,一旦发现对方比自己弱,便立刻长开血盆大口,欲将对方撕裂……思及此,叶子萱不免打了个寒颤,于是赶紧摇头,想要把脑子里的那些画面摇散.

　　“怎么了”许维夏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她刚才是在干嘛又想到什么有的没的了

　　“嗯~”叶子萱抿了抿唇,摇头.

　　许维夏没有继续追问,因为许裴他们已经发现他们的走近,交谈的点似乎已经放到他们这对年轻人身上来了.

　　“爸,舅舅”许维夏与叶子萱异口同声.

　　许裴身边站着的男人,中等身材,尽管与许裴同年,但比起看上去不过四十的许裴,白夜白则是那种跟着年纪走的人.叶子萱觉得他有点像瘦一号的弥勒佛.有一次,两人窝在客厅看碟,看到影片中一个顶着啤酒肚,每次出场都是笑呵呵的邮递员时,不知为什么,叶子萱立马就想到了白夜白.她把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说给许维夏,不料,却遭来他一番鄙视,”肤浅了吧,别看我舅舅现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可是标准的美男子!”

　　结果那一整天,叶子萱的脑海里就一直在拼命回想着白夜白的英容相貌.的确,单看白夜白的五官,不难看出年轻时候这该是怎样一张俊美的脸.由此也可见,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

　　“嗯,怎么来的这么晚”

　　“路上耽搁了一会儿.舅舅,白守表哥没来”

　　“你表哥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场合,诊所也抽不开身,听你舅妈说最近到诊所看诊的宠物特别多,你表哥有时候忙的晚了就干脆睡在诊所,人都瘦一圈了.”白夜白说完轻叹一声.

　　“舅舅,你跟舅妈就别担心了!表哥好歹自己也是个医生,而且长得那么壮,累不跨!你们要担心,让人三餐给他送到诊所,看他还不立马乖乖准点回家.”

　　“哈哈,好主意!”白夜白原本蹙着的眉瞬间回归,脸上又复堆满笑容,恢复他瘦一号米勒佛的样子.

　　“哎呀,好了好了!别陪着我跟你爸了,小萱,晚餐还没用吧” 弥勒佛转而笑眯眯地瞅着叶子萱问道.

　　叶子萱喜欢弥勒佛,见他对自己笑眯眯的,她的唇角都不由弯弯扬起,”嗯!”

　　“哎哟,许裴,看看你家维夏娶了个多可爱的老婆!小萱,好可爱哦~”弥勒佛说着便动起手来,伸手捏向叶子萱的两边脸颊.许裴及许维夏显然都没想到他的突然之举,眼里都有一刹那的惊诧闪过,倒是叶子萱依旧含着笑,不抵抗,反配合.

　　“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嗯,去吧!”弥勒佛收回手,笑眯眯地来回瞅着他们,眼睛越发眯的细长.

　　许维夏拉着叶子萱往那一排排各种精美小点心区域走去,目不斜视,即使这样,这不长的几十米内亦有不少人出声叫他,他倒是回应干脆,遇到长辈点头问候,路过年纪相仿的就say声Hello,步子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

　　“想吃什么这里的东西都吃不出什么味道,早知道所幸再晚点来,我们先去吃点真正好吃的!”松开叶子萱的手,他替她拿了几样餐桌上做的最为精致的小点心,递给她.

　　“谢谢.”叶子萱接过,她倒是真的有些饿了,餐桌上的点心个个看着都是分外精致,倒不像他说的那样差.她叉起一块塞进嘴里,刚想为它们申诉几句,谁知那个批判它们的人竟然猝不及防地突然伸手捏住了她两边因咀嚼而鼓鼓的脸颊.

　　叶子萱嘴里正咀嚼着食物,突然之间倒是被他吓得不轻,尚未咀嚼几口的东西就那样硬生生因为惊讶被吞咽了下去.

　　许维夏赶忙收回手,见她因为硬生生的吞咽,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方知道自己刚才过了,拿过身边的”饮料”就递给她.

　　叶子萱拍了两下颈下锁骨中间的地方,才舒服了些.接过许维夏递过来的”饮料”便一口气饮尽.

　　“这…咳咳…是酒啊…”叶子萱盯着已经空了的酒杯,抬起头说,声音是她特有的吴侬软语.

　　许维夏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自己拿给她的是酒还是饮料,他自然也是知道叶子萱酒力浅薄.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强势回她:”对啊,是酒啊!你又不是一口都不能喝,偶尔喝点酒没有坏处的,知道吗”

　　“好吧…对了,你刚才干嘛忽然捏我脸”叶子萱憋着嘴,声音,脸上都带着委屈与控诉.

　　“哼,看舅舅捏着舒服,我也试试咯!”许维夏大方坦白,说的理所当然.但事实其实并不仅于此.事实上,他看着叶子萱把点心塞进嘴里,脸颊随着咀嚼的动作,又鼓鼓的,总觉得是在引诱他”蹂躏”,于是如此这般想着,双手也就被大脑指使,紧接着动作.

　　“……”叶子萱瞪着他,显然接受不了他的理由.

　　“好了好了,别看了,我知道自己很帅!看你饿的…呶,给你!”说着,许维夏又夹了几个点心到她盘里,随后又拿了一个小碟,夹了两个点心到碟里,给自己.

　　“别站在这,走,我们到那边去透透气.”两人各自拿着一盘一叠,一饮料一香槟,走向阳台.

　　阳台很宽敞,并且有一张圆桌跟三把藤椅摆在那.见三把藤椅都是空的,原以为阳台并没有人,谁知,等到两人坐下才发现,有别于里面酒杯筹措声不绝于耳,显得格外安静的阳台早已有人率先他们一步,立在角落背光处,发现他们的到来也自始至终没有转头看他们一眼,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在这干嘛”许维夏盯着被黑色掩盖了大半个身子,但显然是个男人的背影辨认半分,认出是谁后便冷着声音开了口,意欲驱赶的口气再明显不过.

　　背对着他们,立在黑暗中的男人似乎没有任何动作的意思,鼻腔里传出一声轻哼后,便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许维夏狠得牙痒痒,想要带着叶子萱换个地方,但又不愿意在他面前妥协.

　　他赌气似的坐下,也示意叶子萱坐下.

　　安静,所以显得从阳台望进去的宴会厅内分外热闹,如同两个世界.

　　叶子萱再一次不明所以,于是她决定不管其他,选择安静地低头吃自己盘里的东西.等她再度抬头的时候,她发现许维夏碟里的点心依旧一口不少地躺在那里.

　　“不饿吗”安静了十几分钟,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第一个打破沉默.

　　许维夏眼睛直勾勾盯着桌面,似在发呆,听到声音,方才回过神来,愣了两秒,明白她问了什么,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盘子…"呵,想不到你胃口倒是挺好的.”

　　简单的一句话,说者或许无意,然句里的挖苦之意,却是明显的很难让人听不出来.

　　叶子萱看了圆桌对面的许维夏一眼,而后点头,笑道:”嗯!因为我真的饿坏了…你碟里的东西不好吃,要不要我再去帮你拿几样我刚才吃的一个点心味道还不错…”

　　“不用了…谢谢.”许维夏别开目光,不看叶子萱.他知道他伤及无辜了,尽管无意.

　　一直身处黑暗里的那个人,许是待够了,他站直,转身,若无其事地走出黑暗,走进室内.

　　这一刻,叶子萱才发现,这个久久立在阴暗里的男人正是他们在地下停车场遇到的那个浑身散发冷冽气场的男人.只不过,此刻,当这个男人越过她身边的一瞬,她明显看到他嘴角噙着的那一丝毫无笑意的淡笑.

　　“哐当”叶子萱回神,寻声望去,只见许维夏一只手紧握成拳,砸在圆桌上.

　　“你……”叶子萱不知道该说什么.自许维夏察觉到那个男人的存在时,她便察觉到他很在意那个男人,甚至她觉得他是在仇视着那个男人,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叶子萱,你是听不出我话里的讽刺是不是收起你那该死的善解人意吧!它让我…让我…很不爽…但是,对不起,我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压抑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心虚的歉意.

　　“你,到底,怎么了那个人…”叶子萱并没有生他的气,倒是分外担心.

　　“那家伙是个坏人!记住,离他远点,有多远就离多远,知道吗”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成功地缓解了她的担心,她展颜,回他:”是!遵命!”

　　“啊~”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他瞬间释怀,整个人身体前倾,”兽性大发”地亮出双手揉搓着她的脸颊,嘴里亦紧跟着发泄.

　　“喂,停手啊,我还不想,变成,弥勒佛舅舅,那样,啊~”叶子萱眯着眼睛,嘴上不住抗议.

　　“子萱,我们撤吧!这里尽是些老狐狸跟小狐狸,真没意思,我们摆驾回窝!”他停止动作,但双手依然贴在她的脸上.

　　“嗯什么时候会说’摆驾’了还有啊,别人都是老狐狸小狐狸,那嚷着回窝的又是回什么窝呀”她趁机取笑.

　　“好啊,连你都取消我!回什么窝回贼窝!”他轻捏她的脸,以示惩罚.

　　“好吧,某人说过遇到贼,要顺着他的意,然后再…”她眼波流转,故作奸诈.

　　“再怎么样还有,某人是谁”他颇有气势地从椅子上站起,低头骄傲地俯视她.

　　“再...反人质为强盗啊!”她笑嘻嘻地跟着站起.

　　“哼!”他伸出手,一脸’谅你如何翻身’,颇不把她放在眼里.

　　“嘻嘻”她认,伸手挽住他递来的手臂.

　　“摆驾!”

　　“扎!”

　　“回去再找部宫廷片来看吧.”

　　“为什么啊

　　“就不告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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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致勃勃准备摆驾回家的两人,等告别了众人,站到车前时,许维夏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便又被愤怒所取代,因为取过车刷下压着的一张白纸,纸上赫然写着两行狂妄大字:”车胎已破!去而复返的欧淮扬留名!”

　　“欧淮扬!你给我等着!”

　　“我们打车回去好了,反正也不远.”

　　说罢,两人便并肩同行,步出停车场.

　　不过九,十点钟,正是狮城夜晚最热闹的时分,两人走到马路边等着出租车,看见一对年轻学生情侣亲昵地相拥在他们面前走过.两人目送着那对小情侣走远,许维夏收回目光,转头,两人相视一笑.夜晚的微风轻柔地拂过两人的脸颊,也仿佛拂过他们各自的心田.有一种默契,叫知己.

　　“冷”也不知什么原因,平时见明明多如过江之鲫的出租车,今夜却半天也等不到一辆.许维夏见叶子萱双手环在身前,况又穿的是漏肩短裙,便想当然以为她冷.

　　叶子萱抬头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你看你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她的表情总是骗不了人.

　　“……只是,肚子有点疼.”事实上,从藤椅上站起来的那一刻,她的肚子就隐隐作痛了.这种痛叶子萱再熟悉不过,算了算日期,心下便也肯定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很疼吗”许维夏脱下西装,披到她肩上,他穿了大小刚好的西装披到她身上,却几乎快到她的膝盖.

　　“没有很疼,只有一点,回去躺一会儿就没事了.”她笑,原本环在小腹处的手臂也松开来,拉了拉他的西装.

　　许维夏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出点什么.

　　盯了足有一分钟,直盯得叶子萱低下了头,他才恢复.

　　“你骗我,你都疼得冒冷汗了.”说完,他伸手,食指轻触她的侧额,再把拭到汗珠的食指递到她面前,不容她抵赖.

　　叶子萱轻笑,因着他的举动.

　　她坦然承认:”是啊,其实真的挺疼得,肝肠寸断的那种……”

　　疼,固然是疼的,但后一句叶子萱不过玩笑罢了,没想到许维夏听了便二话没说拿出手机,在她莫名其妙的情况下,他竟然拨号,报了地址,叫了救护车!

　　“不是吧你真的叫救护车了”

　　被问的人,理所当然地点头.

　　“额,可以再打过去叫他们不要来么”叶子萱傻傻地问.

　　“怎么可能.你再忍忍,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三哥,其实…我这肚子疼,不用看医生…是老毛病来的…”叶子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了,说这是女人病说她这是因为”好朋友”要来,所以惯性痛

　　“你,似乎总是在关键时刻,才会叫我’三哥’啊.”许维夏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似的,总结陈词,发表他的重大发现.

　　“… …”叶子萱还想忍着痛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的”呜呜,呜呜”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停在他们面前.

　　于是,在许维夏的陪同下,叶子萱因为痛经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