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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约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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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黄色的光线将建筑物都蒙上一层虚影,不远外的高墙上,铁丝网闪烁着暗金色的光。
飞鸟掠过暗沉下来的天空,从外头归来,扑簌簌地投入墙内的大树树冠里。它们蹲在枝桠上梳理羽毛,自由而快活。
佐助往通向男犯区的路上走,远远看见有一队人向这里过来,就停下避让。
还是没躲过,牢头大老远地就眼尖地朝他打招呼:“哟,你怎么跑这儿来啦。”
从外面干完一天农活回来的犯人们噤声列着队,流水一样从佐助面前经过。
牢头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把脸凑近悄声问:“今天那小子都跟你说啥了?”
佐助冷着脸不答。牢头也不在意,嘿嘿一笑又说:“对了,刚刚那傻小子还混在里头想进来呢。被狱警好骂了一顿,哈哈。”
佐助这回答了句“哦”。
牢头摇摇头,领着犯人们走远了。
佐助还站在原地,微微仰起头往回望。
除非是特别关照,犯人们有什么小病小痛,按牢头的说法这“贱命一条”根本是享受不到挂盐水这种待遇的。
这份人情,要等到出狱之后再偿还了。
回到牢房时,佐助看到自己床边靠墙躺了个麻袋。他解开绳子,同屋的几个都好奇地围过来看。
整整一袋子的西红柿。
佐助拿一个出来,似乎是洗干净了的,表皮上没一点泥土,红彤彤的很讨喜。
“这么多哪吃得完,分我们几个?”有人咽着口水嚷。
佐助斜眼瞟他,正要拒绝,忽的改变了主意。
“你们拿去都分了。”他把手里那个丢进麻袋里,皱着眉转开眼说。好似抛掉一样他嫌恶着的东西似的。
农忙时候眼看着要过去了。劳改犯每天早上排着队过来,但佐助的身影再没有出现在里面。
鸣人问过几次,到后来牢头也不答话了,旁边的几个狱警都看怪物似的看他,摇头叹气。
“傻小子,真看上那小野猫了?”牢头把他拉到一边问。
鸣人想了半天,冒出一句:“他过得不好,我、我担心他。”
牢头咧开嘴,也不点破,哼着“想妹妹我这心中乱如麻呀”走开去了。
这大牢里哪个是过得舒坦的,担心倒只担心一个,说没点别的心思谁信哪。
监狱里来人做活的最后一天,鸣人像往常一样,挽起被露水打湿的裤脚,早早地站在了田头。
一人领了把镰刀,犯人们涌进地里。
鸣人搭着凉棚挡住刺眼的阳光望过去,有一刹屏住了呼吸。
那个纤细的身形背对着他,在慢慢往前走。
手里的镰刀漫不经心地划过空气,刀刃上的那点亮光一闪一闪的。
“佐助?”他不确定地喊。
对方像没听到一样仍是沿着田垅往深处走,鸣人飞跑上前,拦下他。
转到前面,鸣人从正面看到了他的脸。几天不见,越发的清瘦苍白,下巴好像都更尖削了。
那双眼睛却仍然清亮,墨似的黑色下流动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你来了啊。”鸣人不知道怎么开口,憋了一下说。
两个人沉默相对了片刻。
“哦,”佐助微微抬起下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我是来道谢的。”
“道谢?”
“谢谢你的西红柿和盐水瓶,”佐助很冷淡,一点都不像心怀感激的样子。
“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鸣人怔了怔,心里头涌上点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很生气,却又不知怎么的气不起来,只觉得苦苦的。
“还有事吗?”佐助问,等了片刻见他没回答,就绕过拦在路中间的他打算走人。
鸣人回过神,抓住他胳膊:“别去干活了,你身体刚好。回屋休息吧,啊?”
佐助脚下停住,转过脸来,勾着嘴角在笑:“多谢你关照。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鸣人慢慢绞紧自己的手指,勒住对方细瘦的没什么肉的手臂。一定很痛,面前的佐助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只是在眼睛里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每一次和他见面,他的态度似乎都变得厉害。鸣人在心里苦笑,他花了好久才弄明白佐助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佐助永远都有他摸不透的地方。
这样的客气冷漠,完全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比以前的耍狠或是发怒都要伤人得多。
就像只没有记性的、养不熟的野猫。
佐助甩开了他的钳制,大步往前走。
“我是为你好的啊!”鸣人在他背后喊。
佐助忽然转过脸,扬了扬手里的镰刀,冷笑:“得了!”
“缺个人伺候你的话,换谁都行,别烦我!”
鸣人突然间就变了脸色。
他的脾气一直很好,还从来没有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你说真的?行啊,行啊!我对你好全是没安好心!”
他胡乱地一卷袖子朝佐助大步地走过来,眼睛红得可怕。
佐助手一甩,镰刀在半空画了个弧线,扎在两个人中间的地上。
他也捋起了袖管,白皙的胳膊露了出来:“要教训我?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抬眼望了一下四周,他心里忽地一沉。牢头和两个狱警似乎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正快步地赶过来。
鸣人冲了过来,佐助后退了两步侧身避开,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等等,现在不能陪你打架。”佐助低声说。
鸣人眼睛赤红地瞪他:“你怕了?”
“谁怕了?”佐助嘴角上挑,从鼻子里溢出轻蔑的一声,“现在人多不方便,明天找个僻静的地方单练,我绝对把你揍得舒爽了!”
他手底下拧住鸣人的胳膊,凑近他的耳朵,嘲讽地轻笑着说:“有件事还没人跟你说吧,我告诉你。”
“多给监狱里交点钱,就能在活动室里跟犯人单独见面。”
鸣人一愕,佐助又道:“看你也不是舍不得钱,明天我等你,不来孬种!”语气十足傲慢。
说完放开他转身就走。
鸣人呆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牢头悄没声息地从后面过来,一拍他肩膀,鸣人一哆嗦,回头看。
“我可都听见了,”牢头意味深长地笑,“他约你活动室见面啊。”
“那地方,啧啧,去的都是几年不见的小夫妻。实在熬不住了,多给点钱在里头泻火呢。”
鸣人茫然地看着他。
牢头看他愣愣的样子,正了色又说:“那家伙可不好对付着呢,你得好好准备下。”
“啊?”鸣人诧异地问,“要做啥准备?”
牢头板着指头数:“你先得带条鞭子防身,这小野猫挠人可厉害。”
“村里有哪家还赶马车的,你去借条马鞭,抽上去带疼又不会打伤,好使!”
鸣人张着嘴没做声。
“你知道附近哪个人拐婆娘卖钱的,跟他再去要包迷药,用得着。”
“最好再带条麻绳去,那小家伙不安生。”
牢头说了一堆,最后朝鸣人点点头走掉了,转头就是一脸坏笑。
鸣人还站在那里,被牢头弄得脑子晕晕乎乎的,没回过神来。
鞭子,迷药……还有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