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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农民遇上劳改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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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鸣人像村里大多数年轻人那样,念到初中毕业,就老老实实地回家种地。
土地是最不会辜负人的,花了多少力气去播种,它就会回报你多少。他父亲重病缠身的最后时日,曾坐在田间的土垅上,捻起一撮泥土这样对他说道。
鸣人谨记教诲,春耕、夏种、秋收、冬藏,日日辛劳,在村里赢得了勤恳踏实的好名声。
该到结婚娶亲的年纪了,鸣人也算是村里头的英俊后生,又吃苦肯干,村头村尾的红桃艳李天天在他眼头晃。
鸣人闷闷地只当不知,埋头只顾刨地。
先得忙着挣钱,挣了钱盖新房娶媳妇儿,娶了媳妇儿生娃。
至于媳妇儿是谁,到时候再说。不是有句俗话说,该谁谁的媳妇儿,跑也跑不走。
虽说日子久了,独身的大小伙子晚上在家难免寂寞。
院子里拴着的大黄狗九尾汪汪地叫,在这地广人稀的地儿更衬出瘆人的静。从身体到心里都起了些难受的滋味,鸣人坐在炕上盘算,这两年多包些地,好好挣一笔就找个漂亮婆娘来暖床。
来年他包下了邻近农场的几百亩地,起早贪黑,累得跟驴似的,但心头满足。
一个人顾这么多地就是三头六臂也顾不来,就有人指点,花点钱请隔壁劳改农场的出人帮忙。
都是犯人嘛,工钱少,只要好菜好饭招待狱警和牢头就成了。
劳改犯是排队过来的,一大早蒙蒙的雾气里,一大串的蓝白条纹安静地往前走过田地,只有狱警“一二一”的号子声响亮。
鸣人看着稀奇,给狱警和牢头递上烟,寒暄一阵。犯人们几个一组被小牢头盯着去下地做活。
没有交谈,大多数犯人佝偻着身子,游魂一样飘进田地里。
“眼都直了,看到啥了?”肩头被一拍,那个死人脸的牢头黏答答地凑过来。
晨光下,地上处处闪着露珠的光。
瘦而长的影子,单薄的身材披着过于宽大的囚服,布料洗得发白,好像比别人都要干净一些。
像很久不见阳光那样的白,阳光在他细致的脸上和靛青的头发上打转。眉毛眼睛都像是画师细心画出来的。
太阳刺进眼睛里生疼,把那个剪影生生刻在眼底。
“很漂亮,是不?”牢头说。
“是啊,是啊,很漂亮。”鸣人憨憨地笑。
“他叫啥?”
“宇智波佐助,”牢头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笑,“是个好看的小刺头,难搞着呢。他犯的事也不轻。”
“他犯的是什么事?”鸣人着紧地问。
“杀人从犯,判了八年。”牢头用手比划了一下,“据说主犯给跑了,他没逃掉。”
鸣人盯着田头没吱声。
“不会抓错了人吧?”半晌他闷闷地说。
“嘿嘿。”牢头笑了两声,拍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太嫩了点,到监狱住个几天就知道。”旁边的预警抖了抖烟灰,也说,“蹲大狱的哪个是善茬。”
边说边斜眼看牢头。
牢头也不理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两付牌:“日头还早,咱们先打两圈牌再说。”
几个人席地而坐。刚发了牌,牢头抬头朝外,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
“报数!”
“一”
“二”
……
“十七”
同一时候,弯腰在田里劳作的犯人都立刻站直了,手里的活丢下,田里灰灰的一片蓝,开始一个挨一个报数。
“人齐了。”牢头咕哝了一句,回过头来扔牌,“继续,继续!”
一圈牌打下来,又报了三四回数。
看到鸣人不大自在,牢头龇着牙把烟头吐地上:“都是没办法,这帮孙子,没人看着就算不跑,也得给他们长纪律!”
打牌打到中午,鸣人请的隔壁大叔帮忙备下饭菜,香气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监狱里也来了人,把犯人们的牢饭送到田头。
在一块空地四角插了旗子,犯人挤着坐在里头吃饭,不准跑出旗子划定的边界。
“这坐牢啊,到外面来做农活还是像坐牢。”鸣人手搭着凉棚感叹。
牢头对他扬扬眉毛:“你上午看上的那个佐助,喊他一起进屋吃饭?”
鸣人张了嘴,一时愣住。
“不是怕了吧,”牢头哈哈大笑,“他虽然手底下有条人命,这小野猫你不犯他,他也不至于挠你。”
狱警几个都笑了,他们都把鸣人的憨样当个乐子看。
老实说,鸣人知道了佐助犯的杀人案子,心里是真有点犯怵。
但这点恐惧在看到他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事的众人自然把佐助安到鸣人旁边的座位上。
“佐助,给这个雇主漩涡鸣人敬酒。”牢头起哄,给两个人都顺手倒了杯酒。
佐助低垂着头,鸣人侧过脸就看到他头发上苍蓝的幽光晃动着。
一时间大家都没出声,佐助慢慢捏起那只杯子,转过脸来。
“我敬你一杯。”他低声说,眼睛乌亮亮的。
鸣人还是头一回听见他的声音,很清冽,很纯净,好像带着凉意的井水兜头浇下那种感觉。
“好好。”鸣人慌忙道,一口喝干。
佐助也把酒喝了,亮了亮杯底。
鸣人注意到了他很漂亮的一只手,手指修长,皮肤光滑,虽然有些细小的伤痕。
像是在用力捏着杯子,指节泛青。
闹哄哄地吃了一阵,外面有人喊:“冯三!冯三跑了!”
有骚动的声音。
“这帮兔崽子!”牢头筷子一摔跑出去。
俩狱警对看了一眼,把手边搁着的警帽戴上,也随后走出门去。
堂屋里只剩鸣人和佐助两个。
佐助还在低着头吃饭,完全没感觉到外面的动静似的。
鸣人往外望了两眼,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又回过头来看佐助吃,给他夹了两筷子红烧肉。
“忒瘦了你,牢里没有好饭吧,多吃点。”
佐助停了一停,用清亮的眼珠子瞥了鸣人一眼。鸣人被看得心尖一痒。
他没有说话,怕生似的又把脸埋到碗里去了。
吃得倒不怎么客气,一碗饭很快见了底。鸣人给添饭,看他频频对一盘糖拌番茄动筷,又把它端到佐助面前。
小半个时辰之后,屋外又闹了起来。
“瞎了眼的给我逃,”牢头的声音在外头破口大骂,“这几下给你先记着教训,回头到牢房再好好算账!”
就听杀猪似的惨叫穿透了院墙,鸣人骇得一个激灵。
“牢头在教训逃跑的那个,不会出人命的。”佐助顿了顿筷子,静静地说。
鸣人看他这么平静,愣了愣,叹口气。
这事儿他应该也遇多了,真是难为了他这么个秀气的孩子。
没多久狱警和牢头都回来了,浑然无事地在谈笑。
“刚刚就剩你们俩,甜头尝够了没?”牢头冲鸣人挤眼。
“什么甜头?”鸣人摸着脑袋,莫名其妙。
几个人都哈哈地笑,也不解释,拿起筷子继续吃。
晌午过后,犯人们又下了田。狱警在屋里睡觉,鸣人跟牢头在田头的大槐树荫里监工。
早上还有片云彩挡住阳光,现在云被风吹散,日头毒了起来。
鸣人擦着汗,眼睛朝田里瞟。
“大热天的做活,苦啊,要不迟点再上工?”
“哈哈,你这小子看来精明着呢,”牢头重重地拍他肩,“要没尝到甜头,现在能这么惦记着?”
就叫犯人们先坐在墙根歇着,把佐助喊了过来。
“这雇主看你们辛苦给多歇会儿,你得好好谢谢人家。去给他搬张条凳,倒杯水。”
佐助乖巧地照办,给牢头也送了杯茶水来。
过了一阵犯人们去做活,牢头又把佐助留下来,让他执着蒲扇给两人扇风。
“有人伺候着舒服不?”牢头惬意地翘着腿。
鸣人讷讷地答不出话,只拿眼看佐助。
“摇扇子……手酸不?”
佐助摇了摇头,低着眉:“比在太阳下做农活好多了。”
鸣人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贤惠的小媳妇。
这般过了几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佐助给多灌了几杯酒,身体有点晃悠悠的。
同席的几个这两天看下来,对鸣人的一点小心思也清清楚楚,连忙起哄着让他把佐助带回房里休息。
鸣人把他扶回房,安顿在床上,脱了外衣。
瓷白的脸蛋上透着一层薄红,眼睛里也水汪汪的,细细地喘着气。
鸣人心里头被猫爪挠啊挠,不敢再看他,转身倒了杯水。
回过身来时看到佐助又坐了起来,他把杯子递过去。
“喝点水再睡,啊?”
佐助垂着眼接过杯子,忽然手一扬,把水往他身上一泼。
“喝什么水?”他撩起眼皮,瞳子里的光得刺眼,“看着老实,你其实也是个混账!”
鸣人衣裤都湿了半边,张着嘴看他,半天没回过神。
佐助在那边咬着牙冷笑,把空了的杯子轻轻搁在床头柜上,笃的一声轻响惊得鸣人心头一跳。
“他们给你撑腰就壮胆了?打我的主意,你知道我犯的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