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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道是无情若冰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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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几月后杜福便找到了水清妍。
“小姐,如今我们前往何处?”一辆精致的马车以十分平稳的速度前行,那马车罩以淡色绸缎,垂以长长的丝幔,那绸面上竟是绣着朵朵白莲,以金丝镀上光华,在日晖中似是白莲在风中漫舞。
“玄城吧。”内里传来淡淡的回应。
那驾驭马车的老者给人以十分清矍的感觉,眸中暗藏睿智,让人不禁暗叹是何等人物才能让这样的人为之提鞭驾马。
突然间马儿嘶鸣,马车剧荡,原是大道中突然闯出一个小孩,饶是老者高超的驾车技艺,仍是不免一番惊乱。
“小姐,您受惊了,杜福这就去处理。”驾车的老者在最后拉住了马儿,但那小孩仍是被那冲力惊倒在地。
这时,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这道中的动静,也都发现了大道中央那辆精致华贵的马车。
一时间,不由议论纷纷,众人都在猜测车中的人物是何方人士。
“小娃,吓到了吧?”杜福扶起那倒地的男孩,帮他拂去身上的灰尘,温和地问道。
那男孩穿着破旧,瘦骨伶仃,唯有一双眼睛透着光亮生气,藏着几分精明,世故。
男孩瞄了一眼那停在一边的马车,又打量了番眼前的老人,衣着干净,神色和蔼,举止有礼。然后眼珠骨碌碌一转,竟是撕扯着老人的衣服,掉下泪来,哭声响亮悲惨,令人闻之生怜。
“小娃,你别哭,好好地说,老夫已经尽力不让车冲撞到你了……”
杜福原想并未撞到人,应该好打发,但这小娃哭闹引起了各面关注,实在不好脱身。
“我全身都疼,你的马踩到我了,大家都看见了,你也别想赖……”小孩抽泣道。
其实本来大家都在忙手头中的事,事情发生时也未必看得清楚,事后又被那马车分去了心神,如今被这小孩一哭,就似是觉得真撞到了,纷纷应和起来。
“好好,老夫给你点碎银,你就自己去医馆吧……”杜福只想尽快脱身,小姐不喜等人。
谁知那小孩仍是不依,“我不要,你既然撞伤了我,就要负责照顾我,我一个小娃,你给了我钱,万一被人抢了怎么办?”
话似乎说的很有理,围观的人善心大起,纷纷诫劝老人不要揣着富贵,不怜贫苦孩童。
有的人则是幸灾乐祸,乐的看热闹。
杜福对上这难缠的小孩,不禁也有几分恼怒,但偏偏又发作不得。
这时,突然有几个彪形大汉粗鲁地挤开围观的人群,有的持着木棍,为首的一人,刀疤横面,大喝道:“你个小兔崽子,竟然给我逃到这里来了,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狗腿!”
说着就想过来扯过那小孩。
男孩一见,撒腿就想逃,结果被四面围住,只能惊恐地躲到老人身后,苦苦哀求:“爷爷,我不要你照顾了,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不要让他们带走我。他们会打死我的。”与刚才的胡搅蛮缠不同,这下男孩似是真正害怕到极点,身子瑟瑟发抖,烁烁流泪。只是细小的眼睛还是不时地探向那马车内。
杜福微微牵着小孩侧身闪过那大汉,口道“不知阁下是这个小娃的谁?莫要吓坏小孩!”
那一脸凶相的大汉,指着老者,恶狠狠地道“老子的事,轮得到你这老匹夫来管么?大爷今日心情好,懒得跟你计较,快把那小孩交出来,老子办完活还要到宜春院快活去呢!”言语间十分粗鄙。而跟随的几人也是一同大笑起来。
“你这汉子恁的无理,老夫好言好语,你怎的如此蛮横,这小娃既然不是你的谁,老夫今日是断不能把他交到你手里的。”杜福见小孩可怜,决心维护。
“我看你这老匹夫是找打!”大汉撩起袖子,就要揍人。
围观的百姓四下让开,这些大汉是当地恶霸,专门倒卖小孩,还四处收保护费,一言不合就开打,这个外乡人看来是要自讨苦吃了。各扫门前雪,遇上这事,自是能避则避。
杜福把小孩往旁边一推,也未见怎么出手,已是扣下大汉的手腕,接着便把大汉踢倒在地,只听“咔嚓”一声,那七尺高的大汉就痛嚎起来。
这下,那些平日里被欺负的乡里都拍手叫好。看老人的眼光也变得恭敬起来。
而其余几人虽是有些心惊,一时被慑,但都是平日纵横乡野的,自有一股蛮性不驯,正要一拥而上。
“福伯……”这时,从帘内传出一道清凌凌的呼唤,那声音不见得有多响,却压过了一众嘈杂,带着丝丝冷意,却又像幽冷的琴音般轻轻拨动人的心弦。
然后那帘子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掀起,众人霎那间似乎连呼吸都顾不上,只是呆呆地看着那随之而现的人儿。
那女子一手微撑车栏,轻身跃下,身姿如燕般轻盈。一身白衣,雪颜娇容,如缎般的乌发随意泻下,略微遮掩住了脸庞,却又似更增添了风情。
那秋水般的明眸淡淡扫过,似是有情,又似无情。
随之似是有一缕莲香幽幽传来,似有若无,把人微微萦绕。
那样的颜色,竟不似人间成,恰似雪拥莲化。
老者随即放下手中挟制的人,不管不顾,靠前揖身。
“小姐,老奴多事了。”杜福告罪道。
水清妍绕过老者,径自走到那伏地的汉子面前。
那大汉只见一双清冷的眸子扫过,竟是浑身顿起冷意,一种惧怕从心间泛起。即使刚才被老人顷刻间卸了手腕,也未有此感。
而那些正准备一齐出手的大汉,如今只是愣在原地,竟然连上前的勇气都没了。他们甚至不敢靠前,竟是怕亵渎了那容颜。这样的心思连他们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四下间一时安静无波。唯有那小孩不知为何眸中竟闪过一丝得意,却不防被水清妍转过的视线抓了个正着,小孩儿赶紧低下头。
“福伯,给他们服下‘菱蔓丸’。”冷冷的语调,淡淡的吩咐。
菱蔓丸,菱蔓草所制,服者终生无力,只能如蔓草般匍匐。原是深宫女子为了造就袅娜柔软身姿而制,却因发现对身体有慢性损害而被禁用,后经江湖银鹤老人改成一味不致命的毒药,温柔而绝望,一时成名。
这样美丽的毒药,于这几个鱼肉乡里的大汉来说却比致命的毒药还要令人生畏。
这些人从那容颜的震撼中突醒,刚要反抗,却被一一制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强塞下一颗冷绿的药丸。
水清妍则是看了一眼缩在一旁的男孩,男孩霎时感觉所有的心思在那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你好自为之。”
转身,撩起帘子,不复再管那些或惊艳或震惊的目光。
“下不为例。”当杜福塞了点碎银给小孩,复驱散围观的群众,再度驾起马车而驰时,听到帘中传来清冷的声音。
杜福并未出声,只是颔首,也不管马车内的人是否能看见。
那个被马车遗落在远处的男孩,却是掂了掂手中的碎银,抬起头看着渐驰渐远的马车,笑了,难得出来晃一次,本来也只是想借辆马车逃过那些蠢货,谁知竟碰上了那个人,这方向,该是去往玄城吧。这回灵溟大人该要好好犒赏自己了。
这一场闹剧,那些人该来了吧?
马车内布置的很舒适,到处都是软垫绒褥,水清妍披着薄毯,靠着雪青色缎枕,侧卧在茶几旁,显得十分慵懒。
已是入秋,天气渐凉。
茶几上却总有一盏温热的清茶,却不知是用了什么容具。
皓腕微抬,抚过遮面的乌发,露出一双清冷如水的眸子,“福伯,若是有人有恩于我,可是要我投桃报李?”
“小姐想报答的话,杜福必当全力相助;只是若是小姐无意的话,也无需烦忧。”老者经历方才那番事,好生思索了下,方慎重回道。
水清妍轻轻晃动茶杯,淡青色的茶水,总是缺了点什么,唔,下次得让福伯换种茶叶。
也不知那被自己扔在那的人现在可还活着?
恩,活着才能让自己去报答,或者该说是能在那儿活下来的人才值得自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