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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番外:白芷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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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一年,是凌帝十一年,思伊七年。
有一少年闯入了百年杏门。
“杏门虽败,但百年门庭尚在,若是落到有为之人手里,也未必不可重振昔威。只是老夫生性懒散,我这劣徒又只知玩闹……”
银袍老者侧身向一玄衣少年,目光犀利,洞若观火,抚须言道。少年却似未觉,悠然自若。
“哎哎,师父,华朔也有奋发习医的好不好?您老人家可不要把我说的一无是处呢!”青衣童子嘟囔道。“芷哥哥要是因此不喜欢我就惨了……”最后一句低不可闻。
老人狠狠地瞪了青衣童子一眼,有些气急败坏道,“杏门重医,你却偏爱捣弄那些什么劳什子毒药,不务正业!还敢给我顶嘴,我‘银鹤老人’的名声算是毁在你手里了。”
当初看上这小娃聪明伶俐,才把他带到杏门中,倾囊相授,谁知这小娃医术不精,却是在毒术一门上颇有天赋,本来医毒不分家,只是这样将来恐怕难以服众,而且这心性……哎,老人长叹一口气,也罢,谁让他实在懒得再去找个继位之人呢。
青衣童子似乎有些委屈,撇撇嘴,然后转头对玄衣少年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又嘟囔了句,“谁让医术一点都不好玩呢,师父跟我比毒的时候不是也很兴奋么?”
老人又瞪了他一眼,暗念,不跟这小娃一般计较,又转向那一直静静看着师徒两耍宝的少年。
那少年眉目间沉静秀雅,抿着淡淡的笑意,浑身散发着如月般优雅光华。
“如今你既救了我这劣徒,又能孤身闯入这杏门,也算与我门下有缘。”老人停下,又看了少年一眼,发现没有半丝波动,心内暗赞,“我若把杏门托于你,你可愿?”
这话也算是颇具戏剧性的了,初见,杏门之主便以整门相托,对象还是个幼学之龄的少年,只是,传奇伊始永远出乎人的意料。
“你若肯给,我既接了又何妨?只是你若不愿,倒也不必……”少年淡淡道,“我救了令徒,实属巧合,非愿以此相要。”
老人哼了声,这少年言语间颇狂妄,不过倒也不至令人生气。
“你这番前来,必有所图,我老人家年纪虽然一大把,看人倒也不至糊涂。我若当真不给,你又当如何?”
这少年通身的清贵静然,不似为求药而来,言语间更是悠然天下。
“无非是麻烦了点,”少年的声音略微低了点,用手闲闲地拨弄着左手腕上用金丝线系着的一块碧色翠玉,“不过,想来再重建个杏门也用不了多久。”
老人的视线瞄过那块翠玉,眸中突现惊异的神彩,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瞬间就恢复成威严的长者之态,“你这娃也忒不把我杏门放眼里了,看来老夫今日是过于宽宥了,本来你擅闯杏门已是不敬,如今也就算两相抵就,华朔,给我送客。”
“芷哥哥,你快给师傅道个歉,师傅他老人家也就是面子上过不去,咱们别跟他一般计较,你可还答应要带我出谷闯荡呢。”那青衣童子似是急了,拉着少年的衣襟,快速道。
这死小娃,有这么给他师傅拆台的么?老人用力拂袖,转过身去,又哼了声。
少年看了一眼那拉着他下摆的童子,轻轻地笑了,那笑好似月光般柔和,清澈,看的青衣童子一愣,芷哥哥笑起来可真好看。
“白芷无意冒犯,还请前辈见谅。华朔与我很投合,不知能否让他随我一同出谷,纯当历练?”少年做了个揖,请道。
“你这小子,来我杏门,便连名字都改成个药名儿来糊弄老夫么?”
少年笑,“这样才能显示我的诚意不是?更何况,名字不过是一称谓罢了……”
老人似有所悟,也未再做刁难,只是一摆手,“罢了罢了,从今以后便是你们的天下了。”
事隔几日。
“白小子,你得拜老夫为师,杏门中人医毒之术必精其一。”
白芷懒懒地睨了一眼园中百草,“太过麻烦……”
“臭小子,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那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你拜我为师,自然就可不必再劳烦他人。”
那是华朔唯一一次看到白芷吃瘪的样子,少年很是皱了下眉头,只是过了半晌,他便随意道:“既然杏门之主不可坏了规矩,那就仍由华朔担当好了。”
两人的视线交触,皆有所意会。
只是青衣童子却是一无所觉。
(二)
那一年是凌帝十五年,思伊十一年。
“老夫我把杏门都给了你,这次来又要什么?”银袍老者不耐烦道。
他向来云游四方,除非他自己肯出现,从来没有人能找到他……
唯有这个少年却屡屡让他感到挫败。
“听闻银鹤老人有一棵‘佑伶草’,能避百毒……”少年却是没有半分恼意,径自笑道。
江湖更是有传言,佑伶草乃银鹤老人的命根子,世间唯有一株,他从来不让人见到,更别说碰了……
“白小子!有华朔那臭小子在,你怕谁来毒死你?!”老者狠狠道。
自从这劣徒出谷后,就只听这少年一人的话,连他这个师傅都不放在眼里,他屡屡想带他一起游历各方,都未成行。少了个服侍作伴的人,他百般无趣。
哎,就连他新研制的毒药都没人陪他玩了……
老人思及此,更是皱眉,整个恼羞成怒。
“这话倒也不假……”少年又道,“这佑伶草我也确实可以不要,只是……”
“是为林太后的病?”银鹤老人瞄了少年一眼。
白芷轻笑点头。
“要我去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老夫三个要求。”一丝精光闪过,老人道。
小小年纪,就会拐弯抹角……自己若不答应,他便该要打“佑伶草”的主意了……
“前辈请说。”
“其一,当年杏门之乱,老夫有两个子侄辈流落在外,你去找到他们,我不管你用何方法,都要让他们加入杏门……”老人想到过往之事,也不由面色一肃。
“这个简单。”
老人一声冷哼。
“其二,好生照顾老夫那个劣徒。你待人看似极好,却从不真正入心……”老人盯着少年道。
少年一笑,倒也不反驳。
“其三,若是哪一天你遇到一个身佩有‘佑伶草’的女娃,要记得手下留情!”
“喔,原来‘佑伶草’已易主?”几丝玩味的声音。
不知是怎样的少女,能让银鹤老人如此割爱……少年心想,但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老人想到那个百般逃避命运的女娃,又看了眼少年,却是一叹,然后仰头观测星象,声音竟也染上了几分惘然,“这千年的宿命又究竟何时才能消?”
少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微抿唇,甚为不在意地摇首。
“如今杏门也已重振,这出入的排场总要有的吧?”不一会儿,老人又心血来潮,捋着胡须笑眯眯道。
“前辈希望是什么样的?”少年亦是很捧场。
“呵……既是杏门,自要有杏花为使,四季不论……”老人斜睨一眼少年。
“嗯,如此甚好。”少年笑应。
“哼!”老人甩袖而走,还不断嚷嚷,“老夫还就不信,没有人能制住你!总有一天要让你尝尝……”
夜色下,一路抱怨的老者,一路沉静淡笑的少年,相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