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相称》有生生

2、归来仍是高二

　　大学四载，工作两年，归来还是高二。
　　展风坐上了“替妹从文”的私家车。

　　“吧嗒，吧嗒，吧嗒。”
　　转过一个路口后，转向灯自动熄灭。
　　展果封把汽油车停在路边，拉起手刹。
　　他清了下嗓子，嘱咐道：“你晚上别学太晚，有时间和你姐多打打微信。”
　　提到微信，展风心里打了个寒颤。昨天半夜那通莫名其妙的视频来电，着实给了她不小的震撼。
　　有苦难言啊……
　　展风在心里狠狠摇了摇头。
　　“知道了爸。”女人顶着稚嫩的脸蛋，拎起书包，打开车门，用颇显青涩的声音嘱咐道：“我走了，回去慢点儿开。”
　　车门被轻手关上，展父点点头，眼光里满是惆怅。
　　姐妹俩就读的是同一所高中，但俗话说毕业即翻修。展风满眼望去，陌生远大于熟悉。
　　作为公立高中，二中的校服是盛京市统一制式，春秋季的校服是蓝白色的宽松运动服。里面还会穿夏季校服的白色短袖T恤衫。

　　成年人会悼念高中生活吗？
　　我想，至少在展风这个年龄段是不会的。
　　那段时光离今时今日太远，步履锵锵又以侃侃回暮不齿。

　　展风紧了紧书包肩带，阳光辉洒而下，落在抬起的指节阴影里，紧随着轻盈的步子跳动。时有匆忙的学生经过，改变着光的节奏。
　　“大筠儿？”
　　女人回过身来，眨了下眼睛。
　　问话的是一个高挑的身影。“你走这么快，差点儿没认出来你。数学作业做了吗？一会儿接我抄一下。”
　　季达楠，展筠的发小。因为这人经常叫展筠“大筠儿”，展筠也回敬了他一个外号，带着不属于工业旧城的黑土气。
　　“大拿？”展风没这么叫过，话出口时显得笨拙。
　　“是我啊。”季达楠睁着滚圆的大眼睛，拍了拍女人身后的书包。
　　“你病好了吗？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傻呢？”
　　展风提了提书包袋，懒得回应。
　　“带路。”
　　好在展风记得，季达楠和展筠是一个班的。
　　女人放慢了脚步，走在大个儿的后面，回敬地狠拍了一下他的书包。
　　高二年级位于主教学楼的三楼。
　　临到门口，展风把书包扔给季达楠，语气自然道：“帮我把书包放我座儿上吧，我去上个厕所。”
　　女人形色匆匆，自然不是为了去厕所。
　　她洗了个手，悠哉地走进教室，扫视一圈，一眼便看到自己的书包。
　　展筠的位置靠窗，倒数第二排。
　　季达楠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第二个座位，见她回来便冲着她对口型：“数、学、作、业。”
　　展风对着他耸了耸肩，回了一个口型：“我、不、知、道。”
　　季达楠这才拍了下脑门儿，想起“展筠”昨天没来，自然不知道作业。
　　展风坐到自己的座位时，教室变得安静。她一抬头，一位时髦的女人站到了讲台上。
　　“不好意思了同学们。这节早自习上生物哈，老师下午请假了。下午那节上体育。”
　　教室内一片响亮的欢腾，扫清了一切低迷。
　　“嘘。”老师比了个手指竖放在嘴唇中间。
　　雀跃的空气却无尽蔓延。
　　展风在窸窣的“白噪音”里出了神。
　　她那时高考学的文科，展筠学的偏理科。“替妹从文”比木兰从军的跨度还大。
　　数学怎么开根号她都不记得了，还指望她能再学好物理化学吗？
　　这场闹剧一般的离奇事件，没有任何说明书。
　　她的穿越，如果真的持续到了高考，是不是就影响了展筠的未来呢？
　　“还真是得学好数理化啊……”展风在心里嘀咕道。
　　此刻，展风开始重新理清自己的现状了。
　　所有科目几乎都要从零开始，好在英语这科她不用投入太多经历。
　　展风在心里想着，从笔袋里拿出一只笔，又从书桌抽屉里找出一个笔记本，开始列计划。
　　找网课，刷真题，要不要找妈给我报个补课班呢……
　　她留神的功夫，这节早自习也结束了。
　　生物老师拧紧水杯盖子，说道：“行，就上到这里。下午那节我留几道题给课代表，不多，做完就可以去上体育了嗷。”
　　“课代表？”
　　展风支着下巴，忽然发现教室又安静了。季达楠低声提醒她：“大钧儿，老师叫你呢。”
　　“啊！在！”展风慌忙站起身子。
　　“跟我去办公室，划下题。”
　　“欸欸好！”展风咽了口水，拿起刚刚写字的本子和笔，跟在生物老师的后面。
　　走在一起，展风才注意到，生物老师真的很时髦，笔挺的西装裤下藏着一双PRADA的黑色高跟鞋。
　　“咋了筠儿？失恋了？”
　　“没……老师，我没谈恋爱啊？”
　　应该没谈吧？话是这么说，但展风心里这会儿也不太确定了，生物老师好像比她更了解展筠了。
　　“我看你今天上课不在状态呢……算了，上课的笔记记得找你班王秒抄一下，有不懂的来办公室或者微信问我，知道吧？”
　　“知道啦，谢谢老师。”展风抿着嘴角，快速地点了点头。
　　拿到题号后，展风走回班级，坐回座位上，迷茫地支起了下巴。
　　一般老师询问学生“是不是失恋了”，很可能是一句随意的玩笑，但生物老师看不来并不像无聊的人。
　　如果展筠真的谈恋爱了，还告诉了自己关系要好的老师，那对方大概率是学校里的同学吧。
　　想到展筠手机里的那令人头疼的挤眼软件，展风继续思考：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呢？
　　但如果是女同学的话，还会告诉老师吗？
　　PRADA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女人的脑海里闪回。展风深吸了口气，心道：“那倒是不好说。”
　　她倒不是八卦自己妹妹N年前的古早恋爱史，只是如果自己穿越过来之前，这副身体在一段恋爱关系里。那她穿越进来后，翻脸不认人了，岂不是有些过分？
　　正在这时，前排一位女同学从座位上走到展风跟前。
　　女生额前梳着整齐的刘海儿，扎着一个马尾辫。
　　展风抬起视线，她的喉咙翻滚了一下，握着笔的手紧张地捏紧笔尖。
　　是她吗？
　　正想着，女生俯下身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生物老师划的题，告诉我呗。”
　　展风轻吐出一口气，递出一只手道：“练习册给我，我划给你。”
　　拿到练习册，展风佯装不经意地翻开第一页，女生的名字映入眼帘：王秒。
　　照着本子上的题号，展风勾画好了题目，低声对着王秒道：“上课别写嗷。”
　　王秒抿嘴笑了一下，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刚要离开，又被展风叫住。
　　“等会儿，生物笔记能借我抄一下嘛？上节课溜号了。”
　　女生忍不住闷笑一声，忙眯着眼睛点头，利索地将笔记给她。
　　下节课是英语，展风一耳朵听着，一边打开王秒的生物笔记开始抄写。
　　“嗯，不是她。”女人转了几下手中的水性笔，在心里做下判断。
　　或许不是同班的？
　　女人思来想去，终于挨到中午吃饭。她拽住半个箭步往教室门口冲去的季达楠。
　　“等我一下。”
　　季达楠瞪着水灵的大眼睛，委屈地停下了脚步。
　　展风双手合十，诚恳地看着大高个儿。女人心里腹诽道：“晚吃一口也不用这么看着我吧。”
　　食堂角落的餐桌上。
　　季达楠摸不清头脑地问道：“你……你啥时候谈恋爱了啊？你不是喜欢……”
　　“啊？”
　　“没事儿。”季达楠闷头往嘴里扒饭，耳朵红了一块。
　　“你不知道就算了。”展风摇了摇头。她拉住季达楠往嘴里炫饭的手，低声道：“其实是我失忆了。”
　　“啊？”季达楠长得不算寒碜。瘦高的个子，皮肤噌白。听得这话，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浑圆。
　　“你是不病没好利索啊？”
　　“嗯。对，”展风点点头，不容争辩道：“我昨天发烧特别严重，烧失忆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啊？”季达楠半信半疑。消化了半会儿，试探地问道：“那你还会打篮球吗？”
　　展筠确实很擅长运动，但是自己则不然。
　　女人盯着面前的大个儿，皱起眉头：“你就只关心这个吗？”
　　季达楠的脸上竟有了些委屈，回道：“这很重要啊，下午那节体育，我都答应三班的2V2了。”
　　“我？”展风无奈地将脸看向别处，这一扫，正瞧见一个眼熟的人脸在打饭窗口排队——正是昨天视频通话里见到的“姐姐”。
　　她赶紧低下头，低声对季达楠道：“你回头，左边那个档口，穿得花里胡哨的卷发女生，棕色头发的那个，你认识吗？”
　　亮眼的烫发在一群黑发中非常显眼，尤其是还扎着彩条发带，季达楠一回头就看见了。
　　男生惊讶地回道：“她你不认识了？”
　　“那是你姐替啊。”
　　“姐T？”
　　展风倒吸了一口冷气，自问道：“我，就展筠，能看上她？”
　　高个子疑惑地看着她，挠了挠太阳穴：“啊……你不是一直让她假扮你表姐给你请假来着吗？”
　　是“替”啊……
　　展风捂着脸，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为什么？这谁信啊？再说这么大的事儿，我妈怎么不知道？”
　　“所以说她演技好嘛……”
　　展风拧着眉头，正色道：“这真是太过分了。我又不是没有亲姐，干嘛找个人当我表姐？展风也是很开明的姐姐啊，对吧？”
　　季达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展风” 两个字像发令枪一般，让他以闪电的速度埋下头，憋着通红的脸快速吃完，耳廓上消掉的红色再次蔓延。
　　闪电的速度让他胡乱用手背擦了下嘴，站起身来，快语道：“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下午体育课你还是得去，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喂！”展风一头雾水，目送闪电离开了食堂。
　　这一下，便不经意间和那位“姐替”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