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詩鈐

13、第三章 真假

　　三、真假
　　我向画廊老板提出条件，老板问过，对方说不行——我也准备好了，不行直接给复件。
　　老板说对方要看了货再付钱，不满意就不要，满意按约定的三倍。
　　我真希望要是死，也是被钱砸死，好过冻死饿死。对方如果不是内行，应该是看不出来——内行？这年头，我除了把自己看成内行，馀下的，我目中无人。
　　画廊老板说买主看过之后，回覆：「没诚意。」
　　老板说他追问再三，那个人给的话是：「不要复印件。」
　　难为老板两头跑，辛苦老板两边传话。
　　内行？我该高兴还是失望？算不算懂行的？我打心底不想给正品。对方看出的退货理由是我最不想听到的。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麻烦老板再次带话，说，见人详谈——这样的主儿，很难让我不好奇。
　　等来的答案是同意，地点就在画廊。
　　见到的人，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不是说得出那种话的人，我丢了三个字「没诚意」，转身走了。
　　「站住！」被人喝了一声——这声音，耳熟，回头，果然，那个混蛋，让我无片瓦遮头、无地立锥的混蛋。
　　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腿往外走，这种人，多说也是废话——我不断地提醒自己，货币□□这一客观事实，是的，我没饭吃没地方住，还能如何，不过，不要跟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
　　「没想到是你。彼此彼此。留下来，开个价，正品和正品的价。」
　　我想我趁脑子还有馀热快往外冲，完全不想听他说话。
　　「三倍。正品。」——很动心，不过不行，这是什么狗屁原则，我都要保有，认真保有。
　　「你可以开个价。」他继续说，不紧不慢。
　　——或者，可不可以，提出让我回那里住——
　　「我要我以前住的地方，永远，就是到我死，或者我自愿离开，免租金。」
　　「这样啊。我总得先看看东西吧。」——我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因为先亮了底牌，我沉不住气。
　　「好。」我从大布包里拿出那张画，打开包在外头的蓝印花布，滇南带回来的扎染布，也是蝴蝶图案的，再打开包在外头的一层牛皮纸，掀开来，是那幅画。
　　在这里，画散发出一种气息，生命力，死气沉沉的生机，那种死物夺魂，借尸还阳的活气，让人可怖——绝对和照片是一个系列。看到那个混蛋两眼放光锃亮。我确定，他识货。该高兴？
　　「成交。」平静，他想接过画。只是我紧拉着不放。
　　我能掐死自己吗？
　　「明天——不，现在，方启，准备合同。」
　　那人回头嘱咐刚刚顶缸的那个，手也一直没放。
　　我和他像抢玩具的孩子，僵持。那人盯着我，眼神凌厉异常，我惧怕那样的眼神，像毒蛇一样——虽然毒蛇大多是瞎子，不过眼睛里头那种灰蒙蒙的颜色总让我以为是砒霜。
　　估计他的手下也怕他，那个叫方启的，在我把精力放在僵持上的那段时间里已经把合同弄好了，高效率，非常到位。
　　那男的，一首拎着画，单手接过笔在上头签字，然后，看着我，仍旧没有表情——冷血动物。
　　我稍一分神，手一抖，他倒是快准狠，一把把画收到他的身边，头也没回出了画廊。
　　那个叫方启的挡在我面前，笑嘻嘻让我签字——签，不签，更没戏了。
　　况且，我真的找不到比那里更合适的房子了。楼上楼下，或者可能有机会把画弄回来。虽然，这画是物有所值、货银两讫，也公道，买主又是个懂行的。虽然，确实是个混蛋。
　　真的卖了，才知道真的打死也不能卖。

作者有话说

　　庚寅年丁亥月己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