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沿海决战，身死魂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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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墉城祭坛，百里屠苏入反灵之阵，封印得解。
他匆忙离山，遇紫胤真人半道阻拦，一番苦战之后，屠苏完全掌握了焚寂之力。执利剑而无煞心，紫胤首肯，终是放了他下山。
百里屠苏凝然而跪，一礼之下，谢了他的养育教导之恩，而后决然离开。
走至城门前石阶的尽头，他看到他的师兄陵越，穿着天墉首席弟子的道袍，长身而立衣诀飘飞，正在等着他。
“陵越已向掌门自请，带一干弟子去往沿海各城镇，相防协患。”
“我，送你去青龙镇。”
从天墉的极西之地到东海的青龙镇，他们只用了半日便到达了。陵越安排好了人手分布，便跟着屠苏去青龙镇的码头，找向天笑与延枚兄弟俩。
此时的青龙镇，淅淅沥沥的雨已经下了好几天，此刻雨势虽然不大，却温柔绵长，薄薄的细如牛毛，渗入人心。向天笑和延枚告诉他们，若要起船前往蓬莱，尚需些准备，确定方位和船板加固，明天一早便能完工启程，今日你们且在青龙镇休息，并麻烦屠苏把散在青龙镇上其他地方的伙伴们都找回来，一一确定下出发的时间，还有最后再整一次装备，看看是否已背齐全，切记万无一失。
屠苏应声而去，陵越转而指挥天墉弟子帮忙疏散沿海难民，老弱妇孺优先撤走，而后带着青年壮汉们一起加固堤坝。
他们就这样又分头忙碌了半天，直至黄昏之后，陵越最后一次来看百里屠苏，进了屠苏客栈二楼的房间。
陵越从怀中拿出一根赤豹项链交给他，他说这根项链是他偶得于某次事件之中。
说是之前有一只灵豹修炼成精后为祸乡里，便有人求上了天墉请求救援，最后陵越前去手刃灵豹，取了它一些灵骨，交与天墉城防具铺的弟子加工而成，佩戴之后对人的战斗力有十足的提升，外观上也和屠苏的这套衣服相配，故此相赠。
百里屠苏推拒不得，也就收了下来，陵越看着他，默默地走到他的跟前，双臂绕过了他的颈项，取下原本的羽毛颈环，后又拿起赤豹项链，环过他的身体，头斜依在他的肩上，轻轻地帮他戴了上去。
可百里屠苏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声谢字，忽然房中大亮，他们面前的空间里猛然出现了一条裂痕，爆出光芒无数，而后那条裂痕缓缓展开，欧阳少恭的身影缓缓出现于其中。
“欧阳少恭！”屠苏惊道，“晴雪何在？”
“呵呵……好一幅兄友弟恭的画面，你到还能记得晴雪么？”
“休得胡言。”屠苏皱眉道，猛然右手一翻，焚寂已执于右手。
“莫急。”陵越拦道，“此乃空间折叠之法，他的真身尚在蓬莱，你伤不到他的。切莫冲动，他来寻你，自是有事，且听他是如何说。”
“好聪明的人！不愧是天墉城首席弟子，紫胤真人的高徒，处事淡然，遇变不惊。”欧阳少恭邪邪一笑，“只是你说错了一件事，但愿你听到此事之后还能如此淡定。我不是来找你师弟的，我是来找你的。”
“不知陵越何处与欧阳公子有所牵扯？让你如此放不下，需耗费大量心力折叠空间来见我，却不敢直面于我？”
“不是我要见你，是我的三魂七魄中那唯一的命魂要见你，他，要见他的儿子。”
“什么——！”
“林越，你当真不想知道，为何这三界六道之中，再也找不到你父亲的魂魄了么？”欧阳少恭看着眼前两人震惊至斯的模样，得意一笑。
那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在欧阳少恭的叙述之中，陵越终于明白了宿命二字的沉重。
十七年前，陵越尚只有八岁，韩云溪出身第二年。欧阳少恭曾坦言，他以驸马身份离开蓬莱再寻渡魂之法的那一回，遇到了极大的麻烦，过得几十年又再回到蓬莱发现故土已成废墟之时，他悲痛欲绝，发现自己属于太子长琴的灵魂力发生了极大的波动，似是无法再支撑许久，待到这一回他想要渡魂变成欧阳少恭之前，他选定的与他相似的生灵是一个刚满足岁的婴儿。婴儿的灵魂刚从冥界轮回而来，自是极为不稳，这也就是婴儿经常能见到鬼魅或是灵魂出窍的理由。若是之前，太子长琴的魂魄之力还足够时，少恭尚可支撑，但那次他知道他已不能冒险。少恭舍不得放弃这个与自己十分相似的生灵以及身体，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融三个不同的灵魂入一体。
人的三魂七魄之中，命魂主司能量，不司感官，不带有记忆。于是他决定取一屡十分强大的命魂，再融以自己的两魂三魄和那个婴儿的四魄，终成欧阳少恭现世之姿。
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挑战，前世的他为此谋划多时，终是选定了医王谷，陵越的父亲，林洛。欧阳少恭潜在暗处观察林洛多时，他十九岁便已得子，合家幸福，为人温婉秉性坚毅，有着与人为善的强大信仰，故此他的命魂能量也极为强大，于是，他在林洛二十七岁，灵魂之力最为强盛的时刻出手了。
就在那个夜晚，他取了全村人的性命，取走了林洛的命魂，而他的其他两魂七魄，顿时就化为了荒魂，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说到此处欧阳少恭邪魅一笑，盯着陵越惨白的脸色，问他可知为何他明明只需一人之命魂却要残害全村的人。那是因为他知道凡人中常有神鬼传说，他就是怕其家人醒来发现林洛身死，不甘心其死得如此荒唐，就请道士做法，招魂或者干脆下了黄泉去寻，只要他们一旦发现林洛之魂已经烟消云散就会很糟糕，他渡魂的事绝不能被发现，他不能冒这个险。
太子长琴在人间徘徊多年看尽人事，从不小看平凡家人之间的羁绊之力，故此他决定要杀，就干脆杀个干净，让此村变成一片废墟，待村外之人反应过来想要再彻查此事，也万万查不到他的头上了。
可惜。欧阳少恭说，他取到命魂之后急于渡魂，居然还是漏了一个人，漏了一个当夜睡在柴房里的林越，而恰恰就是这个落网之鱼，多年后成了天墉城的大弟子，百里屠苏的师兄，制得一壶屠酥酒，几乎坏了大事。
此事又与屠酥何干？陵越问道。
欧阳少恭一挑眉，以极为清淡的口气说。
在为青玉坛丹芷长老的那段时间里，他以药师之名行走天下，看过万事万物，有一次偶然结识一位青年朋友，他向他求救，说是想救乡里众人的性命，那时的欧阳少恭手中有一批从苗疆新得来的万蛊珠，尚未晓其功效，他便与他前去，让他们一一吃下万蛊珠，也算是实验一二。
待他离开之时他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一个有趣的人。他刚好看到山外有一个人，拖着摔断了的腿，一步一艰难地进了村。欧阳少恭善识人心，一眼便看穿了他内心深埋的力量，一种痛心与恼怒交织而成的仇恨，却重重掩盖在了他善良的本性之下，就像他如何待风广陌尹千觞，他也决定给那个老大夫一些机会，且看他究竟会如何发展。
他花了一点时间暗中接触老大夫，教了他很多本事，给了他培育玲珑蛊的方法及幼苗，给了他七步魂散，最后，他又利用他，实验了魇妖的力量。他很得意地发现，那位老大夫在他的指引下逐渐入魔，掩在纯良的皮相之下，他渐渐想出了那样杀人无形又栽赃嫁祸的办法，他到现在都在为那一招而叫好，只可惜最终老大夫功亏一篑，但他欧阳少恭看戏，倒是已看够了本。
他当年初得一只魇妖，并以此谋划残害百里屠苏，想将他逼至疯魔，却怕魇妖的力量太大，一夜之间就能把人的精魂蚕食干净致人死地，所以他须得找人实验，老大夫听了他的话，放魇妖行凶，却实验了不到两回，此事就被陵越所破坏，但好在，那次的实验最终还是得到了一条宝贵的经验，那就是屠酥酒。
魇妖以魇草为引，但百里屠苏长期喝陵越的药，屠酥入体，魇草失效，他的计划几乎就要被他这个当年漏杀的小孩给破坏，所以，他必须惩罚那个当年躲在柴房玩捉迷藏的孩子，他要让他试试，被最重视的人伤害的滋味。
“只要稍稍撩拨一下你的师兄弟们，他们就能帮我达成这个愿望。”欧阳少恭笑道，“一举两得，此后，百里屠苏不就断了那可恶的屠酥酒了么。”
在少恭温柔如水的笑靥之中，至此真相大白。
长久的一段沉默，百里屠苏看向他的师兄，后者脸色惨然，眼神之中似是要冒出火来，拳头紧握，关节发白，嵌入掌中的指甲又伤了皮肉，正流出丝丝鲜血。
长久，陵越强压下心中的愤怒，转而看向他的师弟，轻道，“此番话，扰我士气乱你阵脚，他不过是以为你会因此匆忙迎战，鲁莽行事，他坐取钓鱼者之利，师弟不可上钩。”他松开紧握的拳，又道，“陵越在有生之年心结得解，到是要多谢欧阳先生。”
“哈哈哈哈——”欧阳少恭狂笑起来，“当真心志刚强，忍人不能，不愧是紫胤的好徒弟。只是，你又说错一件事。”
“蓬莱一战，我胸有成竹，太子长琴的魂魄我誓要到手。今次前来，只是因为长琴之魂衰竭，我那命魂之力却依然强盛，从前尚可置之不理，今天他感觉到有故人前来，躁动异常，我不过是还他一个心愿，也好让他安分一些。”少恭看向陵越，一时间的眼神竟温柔如水，仁慈如父，“入得血涂之阵的命魂记忆不再，可乃父的命魂倒是当真另类，记忆全失还能留得丝丝遗憾与牵绊，大抵是他至死都还在想着，该把他的儿子从柴房抱回床中睡了吧。”
“所以，我从不小看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欧阳少恭轻声说罢，长袖一挥，中断了空间折叠之法，强光散去，屋内又是一片清静。
“师兄……”
“咳……”陵越一声咳嗽，后退了一步。
“师兄！”
“无，妨。”陵越深深地闭上眼睛，向后靠在了墙上，头轻轻地抵了上去，眉目间俱是悲伤。
“忍人不忍，为人不为。我的师弟让我当一个坚毅刚强的圣人，我自为之，所以，我会忍着，我无事。”
“……”百里屠苏走过去，动作有些生涩地，将左手环过他师兄的腰间，身体前靠，头一歪，轻轻地落在了陵越的肩上，没入了他的怀中。
陵越一怔，后又放松下来，他睁开眼，伸出右手将他向怀中再带了一带，下巴前倾，也埋入了他的颈窝。
“多年以来，屠苏能秉心静气，能不入邪魔，俱是因为师兄以刚忍坚毅之性从旁教导，屠苏感激不尽。”他说道，“医王谷的仇恨，达瓦村的仇恨，屠苏会替师兄一并讨来。屠绝鬼气，苏醒人魂，是为百里屠苏之名。但愿师兄能珍惜乃父牺牲性命换取来的一世平安，从今以后，负起天墉，担下苍生之望，以陵越之名，享万世长乐。”
时年七月，青龙镇，雨。
客栈之上，微澜灯下。
谁梦醒，谁长离，饮罢谁人酒，唱遍谁人歌。
陵越紧紧地抱着他，用尽了毕生之力，似要将屠苏揉入血骨，铭记于心。
他喃喃说道，“我的师弟，是个英雄……”
“这最后一杯屠酥酒，赠予英雄。”
“你我分饮吧，师兄。”
未完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沿海决战，身死魂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