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尾章 云留景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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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知涂阳“桂香楼”的老板尚桂云明媚照人，喜欢四处交游，勾栏瓦肆间谈笑潇洒，三教九流无一不识。仰慕她的侠客名士也不在少数，可她穿梭其间却始终无一属意之人。
天历十年，上官云桂游历至六夕附近，她想看看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路经呼魅林时，她乘的轿子突然一阵颠簸。
“什么事？”上官云桂在轿中问道。
“小姐，有个女孩晕倒在前面了。”轿夫小心地回道。
她拉开帘子，走下来，朝前看了看，一个穿着破烂的女孩斜斜倒在路边。
“这个小女孩可真会挑地方。”她笑言。“你们把她扶上来吧！”
“小姐，最近边境极不安稳，难保她不是叛军的尖细，想混进……”随行的帐房先生提醒到。
“看她都饿晕过去了，还做什么尖细。”上官云桂戏言。
上官云桂遇到的这个少女大约十三、四岁，长相伶俐，一路上却不肯开口说话，给她钱也不要，最后到了涂阳，她才提出留在桂香楼。
少女一出声，上官云桂便下定了决心。看来商少言的那架古筝终于又寻到主人了。
上官云桂从此悉心照料，将毕生所学传授与少女，众人不解，这只是一个不明来历的少女，她为什么要如此对待？
不久，平叛六夕提兰王的捷报传遍大街小巷，众人歌颂圣皇英明之际共享太平。
“念筝，你在看什么？”上官云桂刚安抚了一个武林世家子，便见那少女依在楼栏上向外探首。她果然没看错人，念筝学词曲十分快，教她筝法的师傅也极为称道。只是这个少女有着超乎年纪的冷静，她常常无声地看向远方，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神情。
“桂云姨。”她回过头来，道：“我在想这么热闹的人群中会不会有我认识的人。”
一个少女在战乱之时晕倒在路边，身边没有亲人，而且她当时似在躲避着什么，上官云桂大概猜得到是什么境况。
“一定会有。不在这里也会在别处平安地庆贺着天下太平。”上官云桂笑道。
“但愿托您吉言。”念筝抿嘴一笑，显然心情好了大半，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商少言的琴在上官云桂这里放了十年，她也曾让其它歌伶弹奏过，却始终弹不出它本来的音色，她在想商少言为何要送她这架琴呢？甘庭兰曾说过每一件乐器就像一个人，一定要找到合适的弹奏之人才会发挥到极致。可以肯定这琴并不喜欢自己，她奏出的音色连当年听到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正在胡思乱想，一阵低低的吟唱声飘进上官云桂的耳中。念筝托着腮出神地看着天空，白云间有鸟儿飞过，曲子很简单，像是山歌，却犹为动听。
“是家乡的曲子吧？”上官云桂待念筝唱完，展袖坐在她身侧。她离开丰州也十几年了，这纯朴的曲调不经意间也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
她也向外看去，街上张灯结彩，还有人舞着龙狮，像是庆典。
“有人欢喜有人忧。世间本就不可能平衡无误。皆大欢喜不过是安慰人的话罢了，把精力放在没有任何助益的琐事上面，终一事无成。”
有意无意间她也在关注琉宇宏若的消息，只听闻他不曾娶妻，长居宫中，整日留连在梨园教坊。然后就有人传说他让法师带回了一个拥有异能的少年。
他与她的爱情都已不再完整。刻骨铭心的感情并非单纯的恋慕和守望就可以获得的。只能说命运同他们开了个大玩笑，让他们注定有缘又注定无份。想起他时，上官云桂也会遗憾，但已不会执着，她的人生要寻求的不会只是这一段无果的感情。
“桂云姨，你想念你的亲人吗？”念筝忽然这样问道。上官云桂慵懒地靠在栏柱上。“如果有机会，我仍会毫不犹豫地踏进去。”
对这个答非所问的回答，少女不甚理解地看过来。上官云桂却一笑了之。“你手边的这古琴可是会真实反映你的想法，可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听者。我们是歌女，要带给听者的是愉悦，不是渲泻。”
念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上官云桂只希望这个女孩能够真心喜爱唱歌，然后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坚持下去。而她，她是不能了……她明白一定有人暗中阻挠，只因她是上官群青的女儿。
“念筝，你要好好练习师傅教的曲子，你要让天子也认同你的歌声。你要记住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名闻天下。”
“桂云姨，为什么一定要让天子认同？又为什么一定要名闻天下？”少女疑惑地看向她。
一席话让上官云桂愣住了。是自己的私心么？此刻她的脑中的确一闪而过那个念头。她难道想将父亲的冤屈让这样一个少女去承担么？看着她一张清丽的面容，上官云桂终是压制住心中那股涌动——她不应该伤害如此一尘不染的灵魂。
“一个歌者不能让歌声为世人所知，他唱曲的意义又何在呢？”她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位乐师的话。“为天子而歌是为了让更多的天下人听到。”上官云桂微笑着说道，或许她也该懂得放下，只是需要时间。
八年后，上官云桂身染重病，病榻上将金铃锁交与念筝，平静而去，年四十有一。而这一年，琉宇宏若为已经七岁的许氏歌伶之女取名露姬后，独自一人走向白梨花林，此后再无人见过他。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尾章 云留景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