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西*雪

78、第五章 醉与不醉

　　上官云桂乐得天□□西市口跑，她这个虹楼第一闲人和嵇孟连这个市井第一闲人虽然拌嘴的时候比意见一致的时候多，但竟是出其不意地臭味相投。
　　“唉，你这个丫头，除了脸长得还行，没有哪一处像个淑女，小心以后没人敢娶你！商少言干嘛还留你在虹楼，太奇怪了，不像他的风格。”嵇孟连仰头唱了一大口酒，把酒碟重重地放在桌上，惹来店主一记白眼。
　　端着酒碟看了又看，上官云桂抿了口酒。这如何喝酒也是个学问，要先让客人醉，醉了才会让他们在云里雾里付出更多的银子。
　　“淑女？你开玩笑吧！还搬出楼主来吓我。我就合该柔弱？你和他认识多久了？我很早就想问了。”
　　嵇孟连嘿嘿笑了，“向来水火不容。他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他不顺眼。你说他一个大男人，什么事不好做，偏扎进那种脂粉堆里搅和。”
　　“你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告诉楼主？”上官云桂斜睨着他，似笑非笑地咧嘴。
　　“随随便便跟一个男人出来逛、喝酒，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是人口贩子？”嵇孟连露出邪恶的嘴脸，把头凑近少女的面前。
　　上官云桂倒上一碟酒，递给他，“你要真是，西市口那些孩子看见你应该像见鬼吧！哪还会粘你那么紧！”
　　“啪！”猛地被大力一拍，把上官云桂吓了一大跳。“哈哈，有趣！虹楼这下有趣了！”
　　她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在这里同他喝酒，当然因为自己歌女的身份，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是不敢这样抛头露面的。商少言从一开始就向外宣扬她们是卖艺不卖身的，这一招实在高明，她们的身价反而一路抬高，不过她除外，上次客人点了首曲子，唱着唱着，她就出神想那些民歌去了，结果唱出来不伦不类地跑了音调。为此申弦令没少操心，她却糊弄两下就抽身逃了。
　　“啊！”一阵低呼从店门口传来。“尚桂云？”
　　上官云桂端碗闻声转头，原是“五韵之首”凌烟童。她身着湖青长裙，披着一绛红披风，朴素的头饰下是一黛青山。她的身边立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公子，摇着折扇正打量着全没形象的上官云桂。
　　“凌姐姐。你怎么来了？”凌烟童一向清高自律，像这种酒肆向来瞧不上眼，她出现在这里实让上官云桂吃惊了，她缓缓站起来。
　　没想到凌烟童眉头一皱，微怒地看着她。“早听闻你不守规矩，客人也不满意。要不是今日亲眼所见还不肯相信，成何体统！本事没学好倒先耍起架子来，虹楼你是不想待下去了？”
　　“凌姐姐别生气，三位师傅的教授我可是一次也没落下。只是偶感无聊……”
　　“偶感无聊？”凌烟童更怒，“算了，你不自重，我也不必多管闲事。”
　　“哎哎，凌小姐，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她还是个小丫头，不该玩吗？”一阵懒懒的声音从上官云桂身后响起。“像你那样天天板着个脸，那不更无趣。”
　　凌烟童眸光一闪，脸色却变了。“原来是你拐走了我们楼里的姑娘。”
　　嵇孟连烦恼地低头叹气。“严重了。凌小姐你也别说得这么难听。”
　　“尚桂云，还不快跟我走。你还嫌不够丢脸？”
　　上官云桂觉察到空气中那股噼里啪啦的火药味，瞧瞧凌烟童那隐忍的怒气，她想目前闭嘴应该最明智。抬脚朝前走过去，凌烟童转身上了外面一顶矫子，那年轻公子对官云桂小声道：“她这脾气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你今后别惹她生气就是。”“谢谢公子，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她确实没见过这个人。“鄙姓饶。”他随手呼了顶矫子，让上官云桂乘坐，自己上了凌烟童那顶。
　　“小云儿，记得常常来玩啊！”不知死活的某人还在大着嗓门嚷。上官云桂心想，自己可就惨了，这凌烟童不知从哪知晓的，怎么就栽在她手上了？

　　面前五个各具特色的美人端身坐着，如果她是个男子，一定乐不可支，细细欣赏。可惜她是那只可怜的小羊羔。
　　凌烟童不说了，好像上辈子她欠了她的；凉蕴诗抿着个嘴笑，明显是想看好戏；鲁新溪一脸同情，使眼色让她别紧张；方青青眼神迷离，心思不在这里；庞舒盯着自己的玉手看了半天，时不时抬眼瞧瞧。
　　虹楼平日事务实是由这五人打理，只有遇到重大事件，商少言才出面。
　　“姑娘们，这么急着找我，出什么大事了？”人未到声已至。宏亮悦耳，让听者如沐春风。
　　商少言潇洒地晃进屋子，五个美人起身齐唤，“楼主。”上官云桂随后也唤了声，然后抬头直视，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哪点错了，气势上不能认输。
　　“楼主，尚桂云怠于练习，不思进取，我们认为她不适合再待在这里。”凌烟童果然强势，一来就下了论断，其他人都还没开口。然后凌烟童就把她常去西市口，对客人无礼等等数落了个遍。奇怪，她独不提嵇孟连。
　　商少言坐在婢女备好的紫檀椅上，静静地听完，然后抚着下巴道：“桂云，你不想为自己辩解么？”
　　“凌姐姐说的并无不是。”上官云桂定定神，语气平缓。“此事未向楼主和各位姐姐禀明是桂云的疏忽。”
　　没料到她的反应，凌烟童有点发愣，面色也缓和下来。
　　“只不过，桂云并非怠于练曲，西市口也并非不堪之地。”上官云桂心里实是有些兴奋。“最重要的是桂云认识了一位朋友。”看看凌烟童，她的脸色又像在酒肆时那样了。
　　商少言微笑着等下文。“他叫嵇孟连。他认识许多民间艺人，桂云实是收获不少。”
　　她是冒险了，不是说水火不容吗？不知道商少言听了会不会生气。
　　“哦，他还真是无孔不入，这样也能让他找到你。”商少言平静地出奇，忽就起身。“没事了，不过，桂云，你还是要受点小罚。做人不能太任性，别学他。”
　　“楼主审完了？”早就不耐烦的庞舒欢天喜地地站起来，不住地捶腰，“唉，腰痛病又犯了，各位，先行一步。”边说边朝门边晃去，腰如细柳，摇曳生姿。
　　“散了，散了。”凉蕴诗也跟着起身，带着不过瘾的表情闪过。
　　商少言转头对上官云桂笑道：“罚你弹琵琶直到客人满意为止。”
　　啊？上官云桂心想不妙，她的乐器功夫只能勉强出台，和别人比起来只有相形见拙，只能寄希望于是些不大懂音律却喜欢附庸风雅的客人。

　　凌烟童却不会让上官云桂轻松。她找来的全是她认识的音律高手，有世家公子也有官家乐师，包括那天的饶公子。这个人应该不会为难她罢？
　　再突击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所以前三天，所有的人都在摇头。
　　“你也太不小心了。明知凌小姐最恨自毁名誉的人。”辛九娘挖苦道，上官云桂苦着个脸，刚想说你别雪上加霜了，辛九娘话音一转，压低声道：“太不够意思了，自个儿偷跑去玩儿！”陈可心在一旁直点头。
　　欧阳晴南也撅起嘴，“都没想到叫上咱们。”
　　“没法了，我现在真不知怎么办，难道就天天坐在那弹琵琶？”去找过申弦令，他竟然很高兴，说什么这是楼主在考验三小姐哪！只有她知道，他忙着同甘庭兰切磋技艺去了，没空管她，唉，她真成孤家寡人了。
　　“你上次和谢方菱闹僵了，连带甘师傅也不喜欢你，真自作自受。”辛九娘一针见血，上官云桂直喊冤枉，那次她只不过多吃了个莲蓉糕，爱吃的谢方菱就和她杠上了。
　　用双手狠狠抓住头，上官云桂要崩溃了。“谁来救救我呀！”

　　憋不住的上官云桂为散心又瞒着众人出了虹楼。
　　“嵇大哥，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上官云桂双手泄气地挂在木椅上，嵇孟连盘着腿坐在地上。两人身边是热闹喧嚣的市场。
　　“终于肯叫声大哥了。你自己不都说了，不擅长乐器。”嵇孟连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水烟，烟雾缭绕中上官云桂打了几个喷。
　　“我只喜欢唱曲，分不了神去注意那些复杂的指法、技巧呀！”她扬头，一脸迷茫。“楼主明明知道的，却还要为难我。”
　　“这才是他。”男子叩叩烟头。
　　“我这样弹半年也过不了。”
　　嵇孟连的表情在烟火映照下出奇地平淡。“要让他们满意又不是只需要那些花哨的技巧，只要有诚心，若不这样，他们自己就失水准了。”
　　“是吗？”上官云桂心里还是揣揣不安。
　　“小云儿……”嵇孟连好不容易找了个比较帅气的角度，正要长篇阔论，冷不防头上落下个不明物——形象全毁。“孟连兄弟，快帮我捉住那小东西！”应声伸手去抓，“吱吱吱”一阵刺耳的尖叫，他被慌乱的小猴子当面反抓，脸上留下一片红痕。
　　上官云桂目睹全过程，两腮直鼓气，忙用手去堵嘴。
　　“想笑就笑吧！” 嵇孟连一脸狼狈，不忘狠狠抽上一口。
　　“哈哈哈～～”上官云桂捧着肚子笑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