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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番外:曹可琴•乌雀剑 ...

  •   今天,是她为自己准备嫁妆的时刻。虽说嫁入皇家,自有无数荣华等着她去享用,可这是一生一世中最重要的时刻,她本不愿就这样昏昏噩噩嫁为人妻;今年,她十五岁,却要把自己嫁给一个根本没有见过面的男人,他的地位尊贵无比,她连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都不知道,却还要以此为荣。
      弟弟不久前又闯祸了,砸了桑堤街最大的赌坊,还为抢酒馆的藏酒和同是候门的世家子大打出手。他还只有十二岁呀!父母早逝,把偌大乐半侯府留给他们两姐弟,弟弟不懂事,又无人管束,便时时任性妄为。纵使她在京城早有名声――乐半侯家的小姐文武双全,一身武艺男儿也自愧不如――她毕竟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女,府内大小事务全由她一人定夺,内内外外烦不胜烦。可是,弟弟却从不曾想过体谅作姐姐的她,依旧骄横跋扈,完全是横行于世的恶霸少年!父亲留下的英名和荣耀怎能败在他们这一辈,她决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当轩安帝下旨召她入宫时,她的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她可以为曹家多争取一点重震威名的时间;悲的是,她必须舍弃一个少女所有的憧憬和美好。她却再没时间犹豫和深思,宫中已命人来催她递上生辰。一月间,曹府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家中从管家到奴仆无不欣喜万分,为着主人未来的尊贵身份无比自傲,因为他们以后似也可借此高人一等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借着来庆贺的曹氏旁系时时刻刻不在旁敲侧击她的想法。
      “可琴,你这一走,侯府又更显冷清,你让亭儿如何独自面对?”三叔曹利追的问话看似关心,实则暗藏用意。除了两姐弟,他是最有可能继承乐半侯爵位的曹氏族人,从父母去世之日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为着这个爵位而用尽心机,可是她少年老成的早熟识破了他的用意,早早便请旨让自己代理爵位,待弟弟成年,再由他世袭。此举当时就惹恼了三叔,想必对她已是恨之入骨,只碍于她的族长之位隐忍不发。他灵敏的嗅觉当然不会错过这次的天降良机:只要侄女入宫,侯府便无人主事,那他就可顺利成章地成为族长,让那个浪荡子成为傀儡。
      她朗朗一笑:“这个三叔自然不必担心,可琴已安排好今后的日程,管家自会料理好府内,至于对外事宜,我会让丰娘照看着亭儿的。”三叔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丰娘只是亭儿的乳娘,恐怕没法承担这种重要的事情。”他还想挽回一点颜面。“当年可琴还不是一无所知,全靠丰娘扶持,她从小跟着我娘长大,也算是识文知理,怕是比某些自诩熟读万卷书的书虫强上千百倍吧!”一句话让曹利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自己曾获殿试第三名,也是当世响当当的才子,她一语刺中他的要害,堵得他羞愤难当。“既然可琴早有打算,我就不插手了,只是三叔要提醒你,到时莫要后悔!”他拂袖愤愤而去。
      “只要能得到各位叔叔伯伯的理解和支持,亭儿就不会有犯难的一天。”她对着面前站着的其他族人,把话说明白了。弟弟再不争气,她也不想他成为众矢之的。
      “这个自然啰!”笑嘻嘻说话的人是远房表兄曹鹤,当年乐半侯见他头脑灵活,很有理财的天赋,便把他带至身边结算府内出纳。这个人平时做人低声下气,与下人的关系倒是处得不错。可她当然清楚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既然没有取得贵族之位的出身血统,那就尽可能地搜刮金银珠宝吧!
      她对他笑得更艳:“表兄,我听说六夕是出产奇物的地方,你不是对经商很感兴趣吗?正好这几年府内也无甚复杂的账目,你就去六夕大展鸿图吧!”
      “六夕路途遥远,而且那是蛮族聚集的地方,我人生地不熟,别说做生意,连活命都是问题啊!表妹,你不要这么狠心吧!” 曹鹤仍旧是笑嘻嘻的,可她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
      “能不能生存全凭自身本事,表兄,以你的才能还怕在那里没有立足之地吗?”她说着称赞的话,神态却不是一个十五少女该有的,什么叫天真无邪,她已记不清了。
      曹鹤悻悻而去,没想到阿谀奉承几年换来的是这个结果。
      其他人领教了她的厉害,大都不敢再出声,何苦招来一身嫌恶。
      她望着正在和僮儿嬉闹猜拳的曹亭,心中暗暗叹了一声:弟弟,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姐姐的苦心呀!

      鸾驾凤冠,司礼仪仗,轩安帝对她的迎接还是极为隆重的。她在摇晃的红轿中拿出她为自己准备的嫁妆――一把通体闪亮的乌金长剑。这是她最爱的剑,父亲刚教她武艺时,让她任选武器,她一眼便挑中了它。她喜欢剑拔出鞘时发出的“铮铮”响声,也喜欢剑舞袖间时呼啸的风声――她原本是为这把“乌雀剑”而生的!如今却要早早嫁为人妇,她只狠自己为何不是生为男儿,不然她便可向圣上请战疆场,以另一种方式延续曹家的英名。同样是牺牲,她是愿意选择那样一种方式的!
      忆起辰采青,几日前,她帮她佯死后设法助其离开京城。她起初也没料到一向以知书达理闻名的辰采青会做出此番举动,她本来还在考虑进宫后要如何与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和平相处。可是她目睹了那个长自己三岁的少女坚毅的神情,月光映照下清丽动人的辰采青看起来是那样轻松自得――她根本不屑进宫。她既佩服辰采青的勇气又十分地羡慕她。她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这一步的,因她还肩负着曹氏一脉的命运,还肩负着弟弟的前程。这种无奈又不甘的心情她又该向谁倾诉呢?
      “请你多多照看我的小妹妹梅玲。”辰采青临走时提出这样的请求。她也应允了,这个孩子该是辰采青在这京城唯一的牵绊了,她若不答应,她始终走的不安心。

      她与其它候选的女子被集中到临澜宫,等候着轩安帝的驾临和册封。早有传言她是最有可能直接封妃的,所以众女子不断地向她示好,希望在她晋升后可以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她不觉好笑,为何她们要拼得你死我活进这个宫廷,而她这个最不愿进来的人反倒变得通行无阻。
      很快,她就接到了召见的圣谕,在女子们羡慕的眼神中走进了轩安帝的寝宫落定宫。随着内待走在长长的宫廊上,她也不禁心跳加速,她也开始想象未来夫君的模样。
      摇曳的宫灯牵引着她的视线,轻纱拂面过后,那个男子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龙袍加身的背影硕长挺拔,高贵华丽的色彩在他身上完美地谐和。
      “陛下,宫人曹可琴已带到。”内待长声通报,而后弯身缓缓退出。
      做事一向爽快麻利的她此时也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头上被那些宫女插满了珠翠珊瑚金钗,压得她抬不起颈子,就势跪在了地上。“可琴参见皇上,在此叩谢天恩,万岁,万万岁!”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扶起了她,她抬头,便从此再也移不开目光:剑眉下的眼目炯炯有神,内有经略抱负,面颊饱满方正,既有文雅之风又不失英武。他的唇此刻正轻轻上扬,笑容温暖而亲切。
      “听闻乐半侯家的小姐颇有气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扶起她,细细端详。她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他,从她出生以来还从没见过如此打动自己心弦的男子。他是天之娇子,身享全天下的荣华,她本该早已料到他的帝王气质。可是,打动她的决不会是这一点。她是真正被轩安帝天然的安闲神态吸引了。她虽没经历过什么打打杀杀的场面,可身在危机四伏的侯府的她离此也相差不远了,年少的她是多么期望有一片安定呀。
      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可不可以给她这片安宁,但她还是愿意相信他。
      “只道你是女中豪杰,不想穿起宫装来也是如此明艳照人。”轩安帝为她将下滑的珊瑚金钗插回原位,这温柔的举动让她只觉面上发热。“皇上过奖了,可琴何德何能受此殊荣,皇上对父亲的厚爱让可琴无以回报……”
      轩安帝抬手点住了她的红唇,“可不要再提什么回报。今后你我便是夫妻,夫妻之间理应相敬相爱,谈什么恩情。”一席话让她颇为感动,进宫前的恐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里没有皇上,只有她的夫……

      一年后,她就被册封为贵妃。轩安帝的皇后体弱多病,长期卧病在床,也无法增添子嗣。当她害喜的消息传遍后宫,复严太后也破例动身来看望她,更使她在宫中地位大增。轩安帝也十分高兴,因为他的前四位皇子都相继夭折了,这个孩子可以说是最有可能被封为太子的皇子。
      看着在襁褓中的孩儿,她喜极而泣,轩安帝的宠爱已让她觉得幸福无比,而这个孩子把这种幸福升华到了顶点。
      轩安帝欢喜非常,问她:“爱妃,你要什么,联都会为你找到!”
      她深思片刻,道:“可琴在这世上唯担忧一个人,就是曹亭。”轩安帝随即点头:“你要联给他什么官位?”她忙摇头:“弟弟还太小,况且他年轻气盛的日子才刚开始,可琴只求皇上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轩安帝听出她的弦外之意,笑言:“爱妃望弟成龙之心联也明白,只是国内安定,边疆无忧。联倒是想找个让他锻炼的地方。”
      “皇上,臣妾乃女流,本不该谈论国事,可是边疆之事,陛下还是要早做防御。”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轩安帝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联忘了爱妃是将门之女了,想必在乐半侯身边也是耳濡目染了不少行军布战的方略了。”她听得不好意思,娇羞地轻嗔道:“皇上,你又取笑臣妾了。”“怎会是取笑,联这是由衷的赞叹!想来天下又有多少女子可以如此,况且又怎能如爱妃般为联排忧解难呢?”轩安帝敛笑,认真地说。她心头暖意顿生,倾身倒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真想一生一世都依偎着这个男人,永不分离……

      那年,她二十七岁,遇上了一生中最大的危机。因为一名女子的到来,她快要失去丈夫的爱了。而那名女子,正是辰采青的妹妹――梅玲。
      自她入宫后,省亲时除了自家,她照例会去辰家问候,也随便看看这个女孩的情况。梅玲一年比一年出落得标致,如出水芙蓉般地美丽,既有辰采青的清丽又带着属于她自己的妩媚。辰大人的脸也一年比一年笑得灿烂,她的心中其实早已有了不详的预兆,辰大人迟早是要将梅玲送入宫的,来圆他十二年前未了的梦。所以她百般阻挠,尽量不让梅玲有机会见到轩安帝。
      可是一切安排都避不开天意。轩安帝微服去梅花坞赏梅,遇上了正在荡秋千的梅玲,任何男人都逃不过这个融合了天真与妩媚的女子的魅力。轩安帝从此神情恍惚,与她在一起时,竟然脱口叫出了梅玲的名字!
      她很伤心,可还是以一个妻子的立场帮着轩安帝准备迎娶辰玲的事宜,因为翁皇后早在七年前去世,后宫实际是由她主持的。辰采青杳无音信,是死是活她都不清楚。如果辰采青知道梅玲正在延续她当年的遭遇,这个果敢的女子将作何想法?
      梅玲很快得到了轩安帝的专宠。而她则独自守在与琴宫黯然神伤,她腹中又蕴育了一个新生命,孤寂痛苦的日子中却从未告诉轩安帝。当年那个爽朗不让须眉的少女哪里去了?她自问,从檀木柜深处取出久不出鞘的“乌雀剑”,抽剑出来,剑光凌厉不减当年。她听见剑在叫自己,叫自己舞剑,振臂一挥,记忆中的剑式历历在目,衣袖翻飞中她已在殿外。剑在欢歌,她的心在呐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也和平凡男子一样是个负心人!她甚至想到了不可让腹中的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
      “好剑法!娘娘的剑法真是虎虎生风,怕是男子也舞不出这种剑式来!”一名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她暴风骤雨的思绪。
      她收式看向发声的来源――一个相貌平奇的宫妇。“大胆,这里是你随便来的地方吗?我没见过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她心中还有闷气,便借机发泄出来。
      宫妇却不惊不怕,仍然笑容满面。“娘娘有心结,自然静不下心。可否听奴婢一言,或许可以缓解娘娘心中的不快。”
      她被女子的话语迷惑了心神,她心中最脆弱的那个地方仿佛瞬间被抓住了。
      女子说她出身六夕,懂得一些巫术,可以帮她神不知鬼不晓地除去障碍。她并不想伤害梅玲,自己毕竟向辰采青许诺过。可是一见到辰玲和轩安帝谈笑风生的样子,嫉炉便像蛀虫一样侵蚀着她的心,她生命中只爱过这么一个人,难道就要这样被另一个女人夺走爱人?她不甘心、她不愿意!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没有想到,最后死的竟是自己!空有一身武艺的她中了巫术言灵,而施术害她的竟是那个自称要帮她的女人。黑暗的火焰包围着自己,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狞笑着的女人。“你……”
      “想问我原因吗?娘娘,嫉炉是世上最毒的毒药,我只是送你一阵风而已。”火焰外的她笑得光影变幻。
      “你到底是什么人?潜到宫中有何居心?”临死之时她恢复了理智,开始怀疑这个女人了。
      “娘娘,幽明一向会满足将死之人的愿望。”女子长袖遮脸,衣帛晃动之后问道:“你看,这是谁?”
      顾不上燃烧的疼痛,她愕然盯住眼前的女子:那分明是另一个自己,脸上带着冷冷笑意。
      “我是莫旃第一巫女。”她渐渐不能呼吸,火焰分明是毒障,阻碍了她所有的生路。她倒下之时,迷迷糊糊听见自己一直唤着一个名字:“皇上!皇上!要小心……可琴错了……”她明白了一切,可是已经太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番外:曹可琴•乌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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