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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二章 龙吟悲叹 ...

  •   琉宇祈书不可置信地紧盯着眼前的龙吟生。他虽只在初来六夕时见过此人一面,但他的高洁风骨和才学却是让自己钦佩不已的,哪怕不曾见过他,他也要在心里敬上三分。更何况龙吟生是苍桐的老师,而自己一向崇文慕才,岂会轻易忘记他!只是此时的龙吟生面目虽未变,但神态已大不同前,傲骨依旧却更显苍老,那股由心及身的倦意毫无保留地从他周身散发出来。
      龙吟生看着他吃惊的表情,呵呵笑着将覆在膝上的破席拉开,腰部以下竟是空荡一片。
      “这生不如死的日子便是郡王赠予老朽的呀!她是老朽迄今最心爱也是最赏识的一个学生啊!”他笑得无怨无悔,张狂姿意。“可惜呀可惜,我却要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向灭亡……迷失了心智的任何人都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怎会、怎会这样?苍桐……她……” 琉宇祈书抱住头低声吼道,手中的火把顺着火红的碎屑跌落在脚边。“您可是她的老师!”
      “正因曾为师,她才留我一命吧。不然,我早也成‘伽罗狱’冤魂一只。”龙吟生平静地说道。“即使她拥有再高的智慧和才能,若跨不过那命运的劫数,终也只落个凄凉下场。”他的语气反倒是担心的,担忧着那个送他入狱的女弟子。琉宇祈书对他的话却不甚明白,其中难道有何隐情?
      “龙先生,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苍桐要做的如此绝情?”他觉得必须向苍桐问个清楚,龙吟生绝不是个浪得虚名、任意妄为的人,无论为何,他没有理由要待在这个牢狱。
      龙吟生突然双手抓住铁栏,用略微突出的双眼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皇子,千万不可让郡王知道你见过老朽,也不可为我求情。”他咧嘴笑了,“我与郡王打赌,赌她的结局。老朽还要等着看那一天。还不可以死……”他整个身形慢慢向后倾去,再没说一句话,黑暗中隐去一切声响。

      琉宇祈书一路跌跌蹱蹱地走出“伽罗狱”。头昏目眩的他一接触到光线,双目竟是如何也睁不开,心中如梗着一根鱼骨,呼吸被堵在吼头,难受无比。
      两道人影背着光站在他面前,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们猛地抓住手臂,然后被重新拉进黑暗中……
      “你们退下吧!” 琉宇祈书觉得身下软绵绵的,似乎是躺在皮毛上。他缓缓张开眼,环视着视力所及范围内的一切景象:木梁的结构是他熟悉的郢都式,横木上系着辟邪的红绳,那是军中用来驱逐战争中死去怨魂的用品;不远处的墙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黑剑,剑身漆黑如夜,剑柄上却装饰着一对雪白的缨络,压抑的杀气萦绕在四周。
      几乎是在看到这把黑剑的同时,琉宇祈书松了一口气。他边絮絮念着,边撑起身来,“靖原,你吓死我了。干嘛不打声招呼就把我带来这里,我还以为被什么危险人物挟持了呢!”
      他转过头,果然看见了恒川将军白靖原端坐在长几前,他正垂首擦拭着手中的一支黑色箭矢。白靖原和表姐薏纱是一同长大的朋友,琉宇祈书与白靖原也算是旧识,所以轩安帝才让他陪同来六夕。琉宇祈书一直以为白靖原最终是要成为薏纱公主夫君的人选,可薏纱公主听了这话只是哈哈大笑:傻弟弟,我同任何人成婚也决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和这样一个熟悉自己的精明人在一起可不会太轻松。我宁愿与他永远只是朋友。
      薏纱公主所言是否属实,他也没用心去证明。只是有一点琉宇祈书不得不承认:白靖原比自己更有气魄更有威信,他是那种只要看上他一眼,人们便会心甘情愿臣服于他的男子。他的武艺在当世无人能及,连他那个自负得不行的六皇兄也没说过半句不服的话。若论行军打仗,他也许不是最优秀的,但统领驻扎在六夕的王军还是绰绰有余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白靖原与苍桐性格有些相似,都是那种为自己的信仰坚持不懈的人,除了他们自己,任谁也说服不了;也决不会允许自己有任何纰漏,如果注定要失败,那么就宁愿选择牺牲其他人……这样想着,琉宇祈书顿生寒意,他想起了龙吟生,他所了解的苍桐不是没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皇子今日兴致还不错吧?”低沉威严的嗓音把琉宇祈书从阵阵寒意中拉回现实。白靖原双目炯炯有神地正抬首看他,虽是笑着的,琉宇祈书还是察觉到那细微的嘲讽――他是在笑自己不自量力么?傻到以身犯险?他太熟悉那种眼神,六皇兄常常这样看着他,对他的诗词画赋嗤之以鼻。也许吧,他是错生在帝王家了,没有大志的王子同贱民一样可悲。他们这些视国事为已任的将军们最看不起他这类只会坐享其成的公子哥了。若不是看在表姐的面上,白靖原怕是会说出更不客气的话来吧!
      琉宇祈书笑笑,道:“谈不上兴致,只是近几日憋闷,想四处走走。”
      “四处走走?”白靖原放下黑箭,左手托腮,直直盯着他,他不禁局促起来,低头揪起身下的皮毛。“圣上让臣确保皇子的安危,包括靖原在内的三千将士可都是提着头办事的。”
      琉宇祈书自知理亏,心想此时需道个歉。“对不起……”他慢慢站起来。
      “臣断然受不起,皇子,凡事不可以只想到自己的喜好。此处不是京城,谨慎些总非坏事。”白靖原转身背对他,取下墙上的黑剑,“若避开郡王倒好,若被她猜忌……”他“哗啦”拨出剑,剑刃雪亮中透现杀气,“难保不又生事端,让圣上担忧。”

      琉宇祈书拉开竹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个侍女正忙前忙后地为一个美艳女子梳妆整衣――正是许久不出现在他面前的苍桐!惊喜之余,他开始担心,莫非自己私闯“伽罗狱”已经被她知道了?这也难怪,整个六夕都在苍桐的掌控中,什么事也逃不过她的眼睛了。
      “回来了,八皇子。”苍桐转头,露出礼貌的笑容,美丽又客套。成婚以来,她从未叫过他一声“夫君”,只称皇子。琉宇祈书在心中呐喊过多少次,我不要这种笑容、这种客气!苍桐对他的礼遇让他感觉自己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可他毕竟是高兴的,这是他深爱着的女子啊!只要能够看见她,他也就觉得幸福了。
      他笑着走到她身边,取过一个待儿手中的红榴簪桐叶银环,亲手为苍桐戴上。“今日又去练兵场了?”他见到一旁堆放的银甲戎装,那是苍桐的战袍。
      直觉苍桐的背僵硬,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似乎问了个对双方来说十分敏感的问题。
      苍桐很快恢复了笑容,挥手让待女们收起那银甲。“如你所见。为当今圣上训练可用之才,苍桐乐此不疲。”
      看着她微黑的眼圈,怕是又熬夜了。这个如花女子为何要如此拼命呢?为何要去做这些男人也觉得累的事情呢?琉宇祈书心生怜惜,抬手想轻抚她的眼角。
      苍桐却突然直视他,让他硬生生收回了手。轻缓的、关心的语气让他心惊胆战,“夜风那些家伙没有吓着八皇子吧?” 琉宇祈书压抑着快要蹦出的心脏,故作镇定地说:“没事,让你担心了。”
      苍桐站起身来,与他差不多高,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简约的妆扮难掩她天生的美艳五官,一刹那,琉宇祈书看痴了。“其实他们倒是忠心的奴才,不过怕皇子在那里遇上危险的家伙,我才这样急着赶回来。皇子既然无恙,我也安心了。”她定定地看着他,继续低声说道:“皇子确实没遇上什么狂徒吗?”精光四射的眼眸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去,琉宇祈书不知暗暗关了几扇门,才迫使自己艰难地撒了个谎。“怎么会,我对那些囚犯怕都来不及,根本不想再走下去了。”
      她还是看着他,却一语不发,空气顿时凝固在他们四周。
      琉宇祈书被看得心虚,他本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如果苍桐再问下去,他觉得自己还是会不知不觉道出真相。
      最后还是苍桐出语打破沉默。“也罢,皇子今后不要再去那种污秽的地方,会有辱你的身份的。”
      他接着道:“你呢?你经常去吗?那种可怕的地方,你为何要建立‘伽罗狱’?”
      苍桐幽幽地看过来,“我没有办法。我以为皇子明白。”她笑看他,一丝温柔真实地从她眼中晃过。“你还是像原来那么天真。真好,真好……”她喃喃念着,神情有片刻的飘移。
      下一刻,她向琉宇祈书作别,仿佛只为说这几句话而来。苍桐一直与他分房睡,她说那是为他好。
      琉宇祈书想,不明白的事太多,明白了又如何,她始终是莫旃人的领袖六夕王,而他只是可悲的琉宇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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