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西*雪

16、第十五章 六夕少主

　　清晨，他们还没来得及返回永寿宫将五皇子所言告之复严太后等人，便传来了琴贵妃的颐旨：让甄以宁速去与琴宫为十三皇子把脉报平安。
　　甄以宁认为当下之际还是应旨而去好，毕竟他是轩安帝御封的医官，那个琴贵妃此刻也不会轻举妄动。目前要如何让轩安帝知道琴贵妃的真实身份呢？琴贵妃与叶律筹谋的莫不是反叛？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复严太后！他们都想错了！念筝深深为甄以宁担忧。
　　“就让我代大人而去何如？”门外传来清雅的嗓音。两人望去，门后走出的竟是又一个甄以宁！
　　念筝识得这声音，心里明白是暗函变幻的。
　　“子娇若担心，也可和我同去。”“甄以宁”戏谑。
　　“函弟，不要开玩笑了！怎能让子娇入那危险之境？”
　　“你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保护她？” 暗函似笑非笑地瞅着甄以宁，潜藏的讥讽。

　　结果念筝还是和暗函去了与琴宫，不为别的，她只是想知道叶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对赵轻蝉到底抱持怎样的态度。
　　到了与琴宫，自有宫人接待，先领他们去了十三皇子的寝宫。迎面而来的是大眼的活泼少年凌方。
　　“皇子已等很久了。”
　　只见十三皇子正斜倚在编竹躺椅上小憩，膝上搭着雪白狐裘，闭目凝神间别有一股平和风致，若看容貌他与琴贵妃倒不是特别相像。他的身边坐着另一位正在读书的俊美少年，头戴紫红金冠，身着镶金琉璃箭袖装，年纪虽轻霸气始现，想必就是赵轻蝉时刻挂心的十一皇子武湛了。他闻响动转过身来，凌方忙上前唤了声：“皇子。”
　　十三皇子睁眼便起身，让凌方为他们端来坐椅。
　　“我其实已无大碍，幸亏湛皇兄及时为我吸去毒液，再加上大人的调养，才能这么快恢复。只是母后说要亲自谢过大人，才劳烦你再走这一遭。”十三皇子感激地望着十一皇子，他的笑容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让念筝感觉一股阳光的暖意，只是这个少年知道自己口口声声称为母后的人正是他的杀母仇人吗？而他的兄长此刻虽面带笑容，但他眼中超乎年龄的深沉心机却不容忽略。
　　琴贵妃果然随后便款款而来，依旧是众人簇拥的盛大排场，可惜在十三皇子素净淡雅的厅堂中显得极不协调。
　　“母后。”皇子起身行礼，暗函与念筝也跪下。琴贵妃疼爱地拉住十三皇子，“虽在一个宫中，本宫也不常见到康儿，反倒是这几日有机会多与你相处。”华美妇人殷殷关切之意的流露是那么自然，没有半分造作。念筝一时有些失神，这个假贵妃竟真的当十三皇子康平为亲儿！
　　她转向暗函时，又是那个美丽高贵、心思莫测的琴贵妃。“辛苦甄大人了。”
　　“下官不敢当，本是分内之事。”
　　“凌方，皇子们也是时候该去御书房了。”琴贵妃突然兀自冒出这句话。那大眼少年领会其意，马上子收拾准备书笔。
　　目送三个少年的背影，琴贵妃的侧面慢慢散发出冷冽，如冰骨傲雪，丹凤眼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褪不见。
　　“你们退下吧。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也不能让其他人入内。”她对随驾的宫人吩咐，众女子皆鱼贯退出，只留一个面貌娇艳的园脸少女在身边。
　　那少女行至空旷处，忽地从腰上一抽，棕色腰带凌空而跃，竟是一根三尺长鞭！她奋力一挥，鞭梢光芒闪过，空中赫然划出一道黑色裂痕，裂痕迅速撕扯拉大，在他们面前出现了无尽黑暗。
　　暗函乘琴贵妃没注意时，碰了一下念筝。她明白此时若表现的太冷静只会让琴贵妃更加起疑。难道要装作惊吓过度昏厥过去？她心里暗自好笑。
　　“不用了。”琴贵妃举目斜睨，唇角带着冷冷的笑意。洞穿的眼神仿佛对念筝的想法了如指掌。“你也别装了，半妖。”她又对暗函说道。暗函见被识破，身影也重回本体。
　　“原来最厉害的术者不是那个黑袍人，而是贵妃您。”暗函微微笑道：“读心术并不是所有莫旃巫师都会的法术。”
　　琴贵妃不置可否，作了个请的手势。“怎样选择便看你们自己了。”
　　念筝不等暗函回答，独自走过琴贵妃身边，欲进到裂缝另一边。“真是个勇敢的女子。我很佩服你。”琴贵妃笑言。
　　“若是拒绝，贵妃会让我们活着出与琴宫吗？如果退后无路，那便只能进。”
　　“说得好，不愧是甄以宁的红颜知己。”
　　“知己谈不上。只不过念筝珍惜有缘之人，无论是他、暗函还是轻蝉。”
　　说话间他们进入一处昏暗地界，仿若是在地下。“腾”一阵劲风吹过，转眼无数火把点燃，把此处照得通亮。
　　只见叶律坐在火光尽头，在火焰燃烧声中，棱角分明的脸庞在阴影中十分醒目，但也及不上他沉陷眼窝中的闪烁光亮。黑袍男子立在他右面，仿刚刚自黑暗中走出的魔魅，泛着银蓝光芒的半边面具散发着诡异。
　　“是你们？不过谁来都是一样的。”叶律的神态依旧是那么不慌不忙的淡然。
　　琴贵妃走到叶律的左边，冷冷地说道：“知道了我们的身分，要想活命，便要负出代价。”
　　“很周密的计划。可是如果甄以宁在一个时辰后见不到我们，太后便会马上告诉皇上真相。”暗函也报以冷冷的话语。“届时，即便你们的法术高强，也依旧逃不过皇城守军的围攻。而六夕也马上将成为众矢之的！”
　　琴贵妃面色铁青，寂静中听得见骨节相击的响声。
　　“幽明，你精心布置了这么久。怎么反倒沉不住气了？”黑袍人讥笑道。
　　“银枭，你竟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话。要是在以前我决不会饶你。”琴贵妃听毕却平静下来。
　　黑袍人的半边银蓝面具流动着暗影。“既曾为王的夫人，我当然该多敬你一分。但在教中，你我的地位是平等的。”
　　叶律适时扬手止住了两人看似无波却隐含斗气的对话，他的地位竟似在两人之上。他定睛看向暗函，“你既然来此处，想必是要与我们谈条件吧。”
　　“不错。我不认为以莫旃人目前的能力可以再次起兵谋反。你们谋划的应是另一种方法。”念筝从未见暗函有过如此认真的神色。
　　叶律左手扶颌，嘴边笑意更浓：“早觉察太后身边有异人，不想果然高明。不错，我们只想做一件事，没有流血也没有战争，却要给琉宇王朝致命一击。”
　　“你以为当今皇上真的只是一个痴迷歌舞安于现状的帝王吗？他也许不清楚你们的计划，但他也绝不会忽视王朝的安全。”自与五皇子长谈后，念筝再一次肯定评判一个人不能仅仅停留在表面粗略的了解上，现在又听得暗函如此说，更加深了她这种想法。
　　叶律面上没有丝毫变化，话语慢慢从他嘴中飘出：“从他把我而不是苍桐从六夕带至京城埕都开始，我便是制挟莫旃人的人质。我比你们更早认清他的真面目。”
　　“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只要我们让康儿成为皇太子而继承皇位，那时不用血流成河，莫旃人又将获得自由……”琴贵妃神情似憧憬又似痛苦，“只是要苦了生性善良的康儿，生为我的孩儿注定要受此磨难！”
　　难怪她要把十一皇子禁锢在身边，原来早就有了这个打算，那么，十三皇子康平也许并不是轩安帝的孩子。“你们把曹亭怎样了？”念筝问道，这才是她关心的问题。没料到在这看似宫廷争斗的背后竟隐藏着如此错综复杂的内情，琴贵妃更没理由留曹亭一命了。
　　叶律明亮的眼在火焰中闪烁，“他便是我们的筹码。半妖，你是接受与我们结盟，还是选择成为所有莫旃人的仇敌，只在一念之差！”他又转头向念筝，“轻蝉一直很尊敬你，如无必要我也同样不想伤害你。只会让你失去一些记忆。”
　　念筝正色道：“你们早已将雷家灭门，还会在乎多我一条人命？”
　　“银枭，轻蝉发觉了吗？”黑袍人点头算是回应。
　　只见叶律的暗紫眼眸中渐渐弥漫交织仇恨与痛苦，“雷风是莫旃人共同的仇敌。他不仅出卖了救我王父的甄一求，还在王父被乱军围剿时领军入内，致使当时尚且无战名的曹亭斩我王父……王父特意让幽明夫人来郢都的意义不复存在，他的多年辛苦也毁于一旦！”陷入仇恨中的人是否都这样容易失去理智，甚至失去了自我，却以为一直为自己而活。
　　暗函闻言，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人类的想法总是这么可笑！你们是！祖母也是！嘴上说着仁义慈悲，心里却想着如何置对方于死地，却还要找许多的借口来掩饰。可笑，可笑！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卷入这场无聊的争斗。任你们去争抢，去筹谋。我只落得重回逍遥。”
　　银枭飞身过来，冷冷挥出一截银手，“怕是容不得你去逍遥！”呼啸而来的银箭直刺暗函。暗函将念筝推向一边，反身从袖中掷出“青浪”，灯火通明的地宫顿时响起了急促的尖利笛音。念筝仓促睁眼，发现在她身体周围已出现了一层青色透明的薄层，银箭击打在上面溅起片片青光，她却一点声响也听不见。而暗函借着“青浪”凝结无数青色波纹向银枭攻去，银枭躲闪，暗函已借势在半空中打开了一个深黑的缺口……

作者有话说

　　坚持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