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手帕·白鸟之歌（花鸟集）》吻作食粮

8、枝柯嫣然

　　他手轻轻一抬，对面闪出四五个人来。
　　“龙主。”
　　龙缀罗率先向前跨一步，低声说道，“龙主，那个人来了。我们已经把亲兵布置在枝柯宫各个方位，并派了五十三个亲信潜藏在暗处，密道已开，明枪暗箭皆已准备妥当。”
　　他点点头，绝美的脸庞透着丝赞赏，“不错，灵中，你也是龙氏直系宗亲，你看看你的小叔叔，他是多么能干出色，不要老把目光停留在那些小名小利上。”
　　剩下那四个人中身形最瘦的人抖了一下，扑倒在地，“……龙主，龙主您知道了……。”
　　“卖官鬻爵……你丢的是谁的脸……不知羞耻！”见龙王发怒，众皇族子弟皆不敢言声。

　　“迟儿，你代替龙灵中做南海禁卫司马大都督，好自为之，若有闪失，我可不会像这次这般容情了！”
　　一个灰色衣衫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叩头接旨，“龙迟儿谢恩领旨。”
　　龙缀罗眼里有一丝光闪过，但见龙王疲惫，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
　　“缀罗，这里不用你了……这些天也累坏你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他们几个就够了。”
　　“是。”龙迟儿微微侧了下头，没有看转身而去的龙缀罗。

　　这是一座如水的殿堂.金碧辉煌,华丽无比.它的屋顶镶嵌着暗红色的琉璃瓦.暗沉的颜色宛如龙家万人之上下的滔滔鲜血.王者必不计较于小节,有的时候为了成功就是要不择手段.
　　其实,只有那些早已被活埋的工匠们知道,这座宫殿顶上的红光并非只是简单的瓦片,那是千里迢迢从世界上最古老的内陆湖坦干伊克运送而至,取雄性成年鱼刮其鳞贴至屋顶,余下的皆被做成鱼干或是做标本.
　　那些鲜血,那些翻腾的,无助的鱼儿们就那样晒死在那些冰冷的地板上.传闻自此以后每到夜深人静,就会有鱼跳跃的扑通声,在寂静的夜里阴沉诡异.龙王从不信这些,他命人在宫中分建十二个大小不一的伞柄状水柱,下面是雕刻着青花纹的大器皿,另外还专门在屋角设置了一排水槽,直通向后花园,便于园丁浇灌.
　　就这样,鱼儿的扑通声被掩盖,只听得见这些奢华的物件那浩瀚雄伟的流水声.让人不禁想起龙家世代的煊赫和富贵.
　　至于为什么叫它枝柯宫呢.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秋江上。
　　干荷叶，色无多，不耐风霜剉。贴秋波，倒枝柯。宫娃齐唱《采莲歌》，梦里繁华过。
　　-----《春感》

　　当年龙萍弋的母亲就是这样专注于读着这首词,一不留神撞了正待出门的帝王.她神色有些慌张,但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那些羞怯又着恼的跪在那里,旁边是散落成堆的词集,夹着的桃花瓣却老老实实贴在书上,没有下来.
　　有的时候,爱上一个女人,不需要太聪慧,不需要太漂亮,也不需要太优雅,只是那么一瞥,就是一生的牵挂.先代龙王龙浪息就是这般爱上他一生的纠结.
　　先代的事如今再提多说无益.龙萍弋少年饱受凄苦,他母亲带着他颠沛流离的过着日子,只是希望他不要回到那个牢笼里面去.她那时候已经被毁了容貌,还吞了碳,声音嘶哑得宛如破锣,这都是拜龙后所赐.那才是一国之母,却得不到帝君哪怕一丁点的爱.这让她如何对这个女子不恨不怨……直至龙浪息将死之时,他们才得以准许平安返回龙宫,可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子却毅然选择了结束生命来反抗王命……龙萍弋来到他父亲榻前,眼神冰冷恶毒,龙浪息大笑着握住他的手说,这才是吾儿,撑得起整个天下!
　　他一直是爱他们的,只是当时龙后家族势力膨胀,无奈之下才对他们的困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他们的儿子,果然是倾国倾城,狠绝之至的人,是继承龙王之位的不二人选,他们,还有什么话说呢.毕竟,龙座只有一个,可南海却是整个龙族的生存之地,同进则生,这个道理,想必没有人不明白吧.他死后唯一的心愿是葬在东南陵,那里能看的见那座豪华壮丽的宫殿,枝柯宫.
　　龙后是识大体的女人,她深爱着自己的丈夫,虽然得不到一丁点的回报.龙王薨,她领着这个十岁的孩子登上帝王之位,教导他如何搏击这风云变幻的天下,教他奸诈,教他狠绝,教他冷漠无情,这是龙王所必备的,真正成就霸业的人容不得妇人之仁!

　　蒲一站在那里,冷笑着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声音尖锐,让人毛骨悚然.
　　这就是龙王的地盘吗……满是那掩盖人心的富丽,遮掩着他们丑陋的野心.不过,他们倒是极为相似的人,欲望,逍遥,狠毒,无情……只不过他是被人们踩在脚底的烂泥巴,而龙王却是不可触碰的天边之云.
　　“远来的客人,请入内.”几十个侍女走出来,向他微微鞠躬,“我家龙主已然等候多时了.”

　　京城曹家是真正的后门大户.他们家不论王朝兴替,却有着亘古不变的荣华富贵,“富不过三代”在此被打破.曹老爷子虽然赋闲在家,但他几个儿子皆是有名的商人,虽然他们家也有瑕疵,但总体还是让人欣羡的.
　　凌霄见是去拜访故人,自己再黏糊着秦水佩到底显得有些不矜持了,只得假装先告辞,再找个地方来一场“偶遇”,秦水佩见摆脱了这个小麻烦,暗自欣喜,这个丫头,虽是绝色,但性子比师妹还腻人,哪里受得了啊.
　　想起师妹,他脸上仿佛染上冰霜一般僵了一层.有些事情,聪明人应该明白.可是她……,罢了,他也不想这样,不想如此之累.

　　好容易打听到了曹家老宅,匆匆赶到,等到天亮了,方才正正衣襟,轻叩门扉.
　　一个老头伸出头来,神色警惕,似是在怕什么人,见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不由的轻轻吁了口气.
　　“老人家,请问曹大人在吗,晚生特奉家姊之命,前来探望。”他说话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见是来拜访家里的老太爷的,这个老人明显表情亲切了不少,“在,在,公子可有帖子让我去递.”
　　递了帖子,秦水佩便在门外耐心等待,不一会儿,只听一阵笑声,里面似乎有人正透过门缝偷偷瞧他,想笑又不敢笑.
　　“姐姐快看,多俊的后生啊,让爹爹去说,这如意郎君真就从天上掉下来了呢.”
　　“你们听听,哪里像是正经大户人家小姐说出来的话,也不嫌害臊.你我什么样子,何苦拿来取笑?”说罢,便是一阵抽泣声.
　　“哎呀哎呀,又来了,这能怪我们吗,这也不能全怪爹妈,只能怪那狗屁老天爷不长眼,要不然,我还不是名满京城的大美人,迷倒众生呢.”
　　“扑哧”,一个丫鬟忍不住笑了出来,”啪”一个巴掌打过去,“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笑我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身份,去,叩一个月银子,愣在这儿干嘛,找打啊!”
　　秦水佩听这个热情洋溢的声音,知道肯定是曹家的小姐,也不好当面指责她偷看,只能背过身去,直至那个老仆人返回来,开门让他进去,而此时,方才那一群姑娘小姐们早已不知踪影.
　　“方才老奴才得罪公子了……,”老仆人呵呵笑着领他往西南的园子走,说道,“我还以为又是家里那位得罪不起的主儿,没想到她今天没出门,留在府里陪她姐姐了.”
　　秦水佩想起方才的情景,不禁会心一笑,“怎么,家里有两位小姐吗……”
　　“是啊,大小姐名启,二小姐名君.”他偷偷扯下秦水佩的袖子,“公子不知,我们家这位二小姐有一个老太爷亲自起的乳名,故一般不用大名了.”
　　见涉及到小姐闺阁之事,不便再听,他轻轻抬起头来,打量这个庄园.不大,方圆百亩,累石环山,凿池引水,台榭星罗,曲水回廊,画阁朦胧.确是寻芳觞咏的好地方.
　　曹老爷子居于后楼,楠木刷漆,奢侈不凡.
　　他穿一件寻常的灰布褂子,坐在那里,神色安详.
　　“……你是舍利塔的秦公子,久仰久仰.”他缓缓站起身来,细细打量他,“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老前辈过奖了.”
　　曹老爷子摇摇头,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时间过得真快啊,阿染死了十几年了,皇城也没了……你师姊当年不过是个爱耍脾气的小姑娘,不曾想如今都当上掌门了……”
　　“师姊不过三十许,没有太大的变化吧.”秦水佩轻轻说道,双拳轻握.
　　“哈,你那时候太小了,哪里知道你师姊当年的率性天真啊……只可惜,天意弄人……你既然来了,我正想把一封信寄与你师姊,你就拿回去吧.”
　　他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说话懒洋洋的,秦水佩不敢也不愿再打搅他,接过信,拜别而去.

　　门外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她玩把着辫子,见他出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你是谁,到我家来干嘛?”见她明知故问,分明是一副想搭讪的态度,秦水佩微微笑着转头看她,方要开口,忽然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懒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