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星纣不裙

1、他

　　初始，期待着在耄耋的之期，为你温一壶清酒，看儿孙满堂，一起踏雪赏月，听风吹林梢，闻满园花香，倚良人肩膀。

　　后来，佛祖前盼望你平安归来，卸甲归来，一世平安，哪怕碌碌无为一生。

　　然后，听闻玄国军队回京，尽管死伤惨重，可依旧胜利归来，城门人群汹涌，百姓欢呼雀跃，迎接将士们的凯旋，我却心慌意乱，没看见熟悉的面孔。

　　刚回去，安家就接到陛下的圣旨，众人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安笒竹在此战中英勇作战，逝于异乡，陛下仁慈，以赐百两黄金，百匹蜀锦，翡翠玉镯一对，血玉簪一把，白玉耳环一对，南海珍珠百颗……以示慰问……钦此——”公公提着嗓子念。

　　“公公幸苦了，这点小钱就收下吧”当家主母把一包鼓囊囊的钱袋塞到公公手里。

　　潘兮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踉跄的站起身来，向外里走。

　　站在安家外边儿的人窃窃私语。
　　“这孩子……可怜啊……”
　　“等了这么多月，就等了这么一个结果，也真是造化弄人，唉……”
　　“好好的一个人哪，就这么没了……”
　　“可不是嘛，恐怕连尸体都是白布潦草那么一裹就埋了，可惜了这样年轻的一个小将军，到最后捞了这么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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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兮一回到屋里，把门关上就瘫坐在床上，呜呜的哭着。

　　她心心念念放在心尖儿上的少年，到最后还是没能回来。

　　世间这么大，他还没来的及去走走看看呢，就永远的留在了他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她颤颤巍巍地从衣橱中掏出了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对护腕，那是她不久前刚完工的，还准备等他回来亲自为他戴上。

　　再也用不上了，再也用不上了……

　　谁还会记得，那个夏天是前所未有的燥热，蝉鸣伴着蛙叫一声一声又一声，聒噪的让人静不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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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了两个多月，也就到了安笒竹的生辰——九月初九。

　　你看啊，连老天都在为你哭泣，谁还有这么大的面子？

　　潘兮噗嗤一笑，明明在笑，却无端的带着一股苦涩，曾经连眼角都带着笑的女孩，现在的眼睛连笑的时候都空荡荡的，浮于表面，笑不达底，令人心酸。

　　潘兮一大早就亲自在桌上摆了一桌菜，并且点上红烛，硕大的一个饭桌，却只摆了两个碗，潘兮对着旁边的空椅子絮絮叨叨说这说那，又不停地为身边的那个碗夹菜，添汤……

　　好不诡异……
　　一阵晚风拂过，红烛忽明忽暗，丫鬟红樱闯进来，把潘兮正在夹菜的碗打翻在地，吼道：“夫人！将军已经死了，死在战场上了，您能不能不要自欺欺人了！”

　　潘兮双手捂着脸，泪从指缝中流下来，一滴又一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啊，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他啊，我、我还有那么多明天可以挥霍……”
　　“可是他呢？他再也得不到明天了！”
　　“骗子，明明说好会回来的……”

　　潘兮抬起头来，目光空洞，对红樱说：“你出去吧。”语气里带着沙哑。
　　“是。”红樱脸上带着悲楚，低头应声，悄声退了出去，关上门。

　　潘兮泪眼盯着红烛，昏黄的烛光洒下，地上的倒影里，影子低着头，身子不住的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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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奏乐声混着鼓声，鞭炮‘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地炸着，几十轿的聘礼从街头摆到结尾，接轿的喜娘一边哼着歌一边撒着花瓣，身后的小厮向街道两旁撒着喜钱，孩童们笑着、跑着。
　　最前面的新郎身披喜炮足跨黑骏马，抿着嘴嘴角却还微微上挑，明眸里的喜意根本就遮掩不住。
　　新娘的兄长背着她走向喜轿，母亲哭着把新娘送上轿，，嘴里却祝颂这新的一对。

　　大红灯笼开路，新娘端坐在马车里，所有人用目光来祝颂迎亲队伍远去。
　　喜轿进门，喜娘微拉新娘出轿，跨过火盆，去灾去难，喜娘把新娘的手绑上喜绸，将喜绸的另一端递给新郎，走向喜堂，喜婆喜娘相扶站在喜堂，拜堂仪式正式开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喜娘扶着新娘走进了洞房，宾客把新郎拦在了外边儿，宣言饮酒，不亦乐乎……

　　喜床上撒满了红枣桂圆花生米，喜婆重新为新娘子盖上喜帕，新娘脸面晕红，还在想刚才夫妻对拜时新郎官儿的诺言“我一定为你寻到全京城最漂亮的簪子！”

　　外边儿的起哄声越来越大，她的心口砰砰直跳，紧张的不行。

　　一群人拥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从她的角度来看，只有一双绣着流云纹的喜靴站在她面前。

　　“安少爷，掀盖头啊，让我们兄弟几个瞧瞧啊……”
　　“就是就是，快掀快掀！”
　　喜娘也跟着起哄了几句，然后笑嘻嘻的从旁边丫鬟手里端着的托盘上的金秤杆递给新郎官儿。
　　“少爷，挑起盖头，称心如意！”

　　新郎官儿手微微一挑，新娘眼前骤然明亮，眯了眯眼。
　　回眸一笑百媚生 ，六宫粉黛无颜色。应该是这么个道理吧。

　　新郎慌慌张张把所有人赶了出去。
　　自己的媳妇儿只能自己看。
　　外面的人笑骂着新郎官儿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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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子啊，我的簪子呢……

　　夜晚的风吹过门外的窗。
　　“吱呀吱呀”
　　“吱呀吱呀”
　　安笒竹，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我好想告诉你，在你走后的日子里，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热闹和寂静之间就差一个你，有你的日子里，哪怕是为你温一壶酒也是乐趣，没你的日子里，我就悄悄学会了一个人……

　　世事如书，你只是占了其中一页，为此，我宁可烧毁其他所有，甘愿沉沦过去。
　　玄国有女，姓潘名兮字长岁，三十有二，因病而亡，临终前吩咐家仆将其遗体送往北方镐京，埋于黄土。乃为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