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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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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依然的手机一直关机。
互联网传播八卦的速度无人能及,罗依然的真名已经人肉出来。“北大二奶门”的最新进展是:罗小三曾是女同性恋,在北京某高校和她的女友共处一室长达两个月。
周围的同学纷纷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舆论普遍认为在这件事情中,我和那个有妇之夫的老婆是最大的受害者。
这件事引起了教育界、娱乐界、经济界以及草根阶级的轩然大/波。
我收到了一些骚扰短信,除了卖房放贷催话费,还有一条说:我也是女同,要不要见面聊一聊。
我只知道罗依然搬到了华清嘉园,但她住几栋几楼,我没去过,所以这个少女人间蒸发了。
我召集了周子良和林佑在麦当劳开座谈会,就罗依然下落不明一事展开探讨。
林佑喝了口咖啡,坦然地说:“我不知道她去哪了。”
我吃了个汉堡,忧心地说:“我联系不上她。”
周子良低头思考了很久,给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我们报警吧。”
报警之前,我想到了一个重要线索,拨了个电话到罗依然家里。
她妈妈接了电话:“是张扬啊,你和依然从新加坡回来了?”
我说:“啊?”
她妈妈说:“依然说要出国半个月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们在国外玩得怎么样?”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罗阿姨继续说:“张扬,这次真要谢谢你。听依然说,是你找了个好工作,所以请她去新加坡玩。你们这俩孩子从小关系就好,依然有你这样的朋友在身边,我就放心了。”
我说:“啊?”
罗阿姨说:“张扬,你让罗依然听下电话。”
我说:“阿姨,事情是这样的。我忘带护照所以回国取了。罗依然还在新加坡,等她回来我让她给你打电话。现在飞机要飞了,我得挂了,阿姨再见。”
罗阿姨最后说了一句:“怎么这么冒失,叫个快递把护照给你送过去嘛。路上当心点儿啊。”
挂了电话,我决定这辈子再不插手罗依然如此靠谱的人生。
周子良关切地问:“她和谁去的新加坡?”
我说:“据她妈说,是和我。”
他略一思索:“这件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先是她搬出宿舍,再来网上莫明其妙有人黑她,现在她又出国了。罗依然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瞥了一眼林佑,他神色很泰然,让我更加觉得他和罗依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这个秘密是什么,我实在不想知道。我这个人心理素质不太好,如果有谁当面和我说是林佑先和罗依然有一腿,然后又甩了她,她伤心之下出国疗伤;我可能会拿块砖头拍死他。
这件事在我离开北京之前也没有盖棺定论。
周子良凭空得出了很多猜想,比如罗依然在国外被人打劫回不来了、罗依然根本没有出国她只是在躲他、罗依然结婚了等等等等。听说有个很有名的数学难题叫“哥德巴赫猜想”,周子良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完全可以和哥德巴赫结拜。
去上海的前一天,林佑请我在一家川菜馆吃饭。
林佑穿了件银灰的衬衫,撑着额头看我。灯光打在他肩上,或明或暗,很好看。
我被分离的忧伤情怀击中大脑,所以点了一壶价值189的大红袍。
在发现这个大红袍比3.5块一瓶的康师傅红茶难喝之后,我更加忧伤,没有顶住就直接问林佑:“你和罗依然到底怎么回事?”
林佑惑道:“什么怎么回事?”
我低头,动情地说:“你们两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可是现在罗依然人都找不到了,你就不担心么?林佑,你和王晓雨分手是因为罗依然吧。”
林佑停了手中的筷子,有点啼笑皆非地看着我:“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张扬。”
我说:“大家这么多年友谊了,你俩非要搞地下恋情,还搞得这么惊天动地。我想不想入非非都很难。”
林佑很有兴致地问:“你是怎么看出我和罗依然有地下恋情的呢?”
我说:“她都怀……”
这话说到一半,我突然良心发现想起罗依然叮嘱过我不能将她人流的事告诉林佑。我是不知道告诉林佑之后,他俩会有什么血案发生;但可以肯定的是,要是告诉了林佑,我会被罗依然揍到血崩。
林佑说:“嗯?”
我咬着舌头说:“能看出来的那叫地下恋情么?只能靠直觉,我第六感认为你们有私情。”
林佑笑着说:“你怎么就不直觉其他人呢?你别临走前还要制造组织内部矛盾,这话要是让周子良听见,我也要写保证书了。”
我脑子抽了,立马接了一句:“林佑,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微微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啊,没什么。就是要走了,我忧伤。”
他皱了皱眉:“忧伤的话就别走了,我再和晓雨说一声,上次要不是你态度不好,那个王经理其实还是挺好说话的。”
我低头使劲地吃菜,“你别去和她说。我合同都签好了,毁约要坐牢的。”
林佑支着下巴,半晌突然说:“张扬,我其实不想你去上海。”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上一滑,就把桌上的小碟打碎了;拉开椅子要去收拾,又把茶杯带翻,大红袍洒在衬衣上,十分地杯盘狼藉。
林佑起身递纸巾给我,他笑出声来:“我觉得半年之内,不是你离开那公司,就是那公司倒闭。”
和林佑走在天/安门前的地下通道里,有街边艺人自弹自唱,在追忆似水的年华。
我想起大二刚开学的时候,一天晚上宿舍熄灯之后,有个男生抱着吉它在宿舍楼下唱情歌。用蜡烛摆了个“心”型,唱了一首类似于校园民谣的摇滚舞曲。整个过程都很有浪漫怀旧情调,但唱到了后半夜,也没有女同学主动出来认领;最后那男生可能是嗓子哑了,所以回家洗洗睡了。
我当时把这件事和罗依然唏嘘感叹了一番。罗依然首先和我就“类似于校园民谣的摇滚舞曲”这个分类讨论了一下。
她从小学钢琴,以搞艺术的身份正色说:校园民谣和摇滚舞曲是两种不同的音乐。
我解释说:他抱着吉它,以摇滚舞曲的造型和激情唱了首校园民谣。
尔后我俩一致认为这个行径除了有点傻缺以外,还是很让人情动的;如果当事人能够确认一下他唱情歌的对象没有睡着就更让人感动了。
罗依然沉默了一会对我说:“张扬,我也想唱首情歌给他听。”
为了配合她,我也沉默了一会说:“罗依然,我也想唱支山歌给党听。”
罗依然嫌弃地看了看我,继续憧憬:“等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要在毕业晚会上弹一首《Kiss the rain》给他听。”
罗依然后半段的自言自语因为涉及了太多艺术和钢琴类术语,被我自动过滤掉。
至于罗依然口中的这个“他”是泛指还是特指,我不想深究。
和林佑走上地铁月台,他拍了拍我的肩,笑着说:“有空回北京,我请你吃饭。”
地铁进站,我隔着车门看着林佑,他安静地站在外面,向我勾了勾唇角。
车开动之后,我们朝着两个方向各自离开。
第二天我拖着行李去上海。
走之前,我给罗依然发了封邮件,向她表示我的思念,警告她如果再以我的名义欺骗她母亲,就去死吧。
往校门外走的时候,有一群学生骑自行车从我身边经过,道路两旁的梧桐树间落下金色阳光。我听见行李箱的滑轮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回声,也听见我的大学时光和我挥手说再见。
上海寸土寸金,捡了个月租1500的房子安顿下来。
屋子里除了墙什么也没有,我马不停蹄地奔向旧货市场买二手家具。
全部折腾完,我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准备大睡一场。
手机响了。
谢君昊说:“张扬,你到上海了吗?”
“师兄,今天刚到。”
“那东西都安顿好了吗?”
“都安顿好了。师兄,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谢君昊说:“是这样,本来你是下周一正式入职。但公司里的实习生这几天忙着考试,人手不够,想问问你能明天先过来帮忙吗?”
我说:“好的,上班时间是几点?”
“你把身份证号发给我。我让行政帮你订机票。明天上午9点半,在浦东机场。我们去北京谈个项目。”
谢君昊利落地交待完,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我开始在网上查从卢湾区到浦东机场的公交车路线。
五分钟之后,谢君昊给我发了个短信:明天可以打出租,公司报销。
第二天我在机场和谢君昊打招呼的时候,他的眼皮好像跳了跳。
他穿白衬衫,打了条白紫粉三色相间的领带,西装外套拿在手里,一副资本家的模样。
谢君昊把我从头至脚打量了一遍:“张扬,我们要去见客户。你要是穿得正式一些会比较好。”
我说:“我这样是不是对客户不太礼貌?”
谢君昊微微点了点头:“嗯。”
我说:“那我不去了吧。要是因为我破坏公司形象那就不好了,一看师兄你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一听SB就是国际化的大公司,一看我就是不适合去见客户的贫下中农。”
谢君昊淡淡地笑了笑:“我应该早点提醒你。这样吧,到了北京临时买一套。”
我问:“这个能报销吗?”
他默了半晌,“不能。”
我感受到割肉的痛苦,低头说:“那就这么办吧。”
谢君昊说:“我们先去安检吧。”
一路上谢君昊都开着电脑写文件,偶尔和我讲解一下这次访谈的重点内容。
我趁他注意力放在工作上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会让我过面试。
谢君昊想了想,很诚实地回答我:我觉得你能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