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齿轮怀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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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锈巷最深处，有一家老式的机修店，门口旁有个沾上了机油和灰尘的海报写着——卢卡斯机修店。门檐上挂着一盏铜皮蒸汽灯，灯罩刻满不知哪个世纪的罗马脏话，其中似乎依稀可以辨认出“去*妈的凯撒”的字样。
店铺里钢铁货架上堆着齿轮发条、半截机械假肢，以及最底层的角落有一罐泡着不明生物的腌鱼——据说是凯撒远征高卢时研发的失败军粮配方。货架角落的破旧咒语书被当成垫桌脚，扉页潦草写着：“火球术，需搭配卡萨布兰卡的橄榄油使用，否则焰心颜色不对。”
远处巷子外不时传来蒸汽马车的轰鸣，间或夹杂几声尖细的布道：“血肉苦弱！齿轮永生！”童工推着煤车摔倒，监工的机械鞭自动抽打，鞭梢刻着教会徽章。这些都打扰不到店内蒸汽机的工作声。
卢卡斯·奥勒流正用扳手拧紧一台老式纺织机的轴承，古铜色手臂绷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汗珠顺着脖颈滑进沾满机油的亚麻衬衣领口。
柜台旁立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瘦削贵族，不知道第几次掏出手帕擦拭并不存在的灰尘：“您真不考虑转行做古董鉴定？比如……”他举起怀表，表壳镶嵌的魔法纹路正渗出彩虹色蒸汽，“比如解释这枚文艺复兴珍品？”
彩虹光晕掠过卢卡斯的瞳孔。他记得三百年前某个威尼斯雨夜，那是载体还是魔法画像的艾德盯着刚完工的机械表盘惊叹：“这可比教堂彩窗还漂亮！”而今齿轮被粗暴焊上蒸汽导管，宝石轴承替换成劣质黄铜，像一只披着华服的缝合怪。
文艺复兴的时代早已被蒸汽机的轰鸣声盖过，只留给了新晋的暴发户贵族们无限的遐想和追逐。
卢卡斯非常熟悉眼前这个家伙，身为不需要操心面包和牛奶到底够不够果腹的纨绔子弟，袖口的一粒扣子也许都够普通的一家三口的一年的开销。他至少一年半前就老往铁锈巷的集市跑，总是幻想着能搞到一些十字军时期前的古董。
现在收集有着战争时代刻痕的历史遗物似乎很火，也许跟战神的信徒和吟游诗人的活跃有关吧？
似乎是半个月前卢卡斯在集市回收旧的机械零件时，突然好心上头提醒了这位贵族，至今还不知姓名，他手上的骨瓷根本不可能是加洛林文艺复兴时期的产物——因为这玩意根本是最近的技术，用来模仿东方那边的精贵的瓷器罢了。
结果在这个随手的帮助后，他似乎认定了卢卡斯是一个古董鉴定师。更麻烦的事情是卢卡斯在那块集市区变得不受待见了，收购价都被迫涨了几个铜币，搞得只能跑到更远的地点去收破烂。不过好在这个脑子空空的贵族愿意为卢卡斯的手艺多花钱，要是不再东问西问什么古董故事那就更好了。机修师的古董商传奇也不要！
“这是十九世纪赝品。”卢卡斯面不改色地撒谎，“你看铰链的焊接痕迹，明显用了工业酸蚀法。”他故意把扳手砸在铁砧上，贵族被金属撞击声惊得后退半步，“修好它得加钱。”
门外忽然传来铁靴踩过煤渣的细响。三个裹着灰斗篷的人影贴着巷墙游移，袖口隐约露出齿轮与火焰交织的刺绣——蒸汽圣父教的标记。为首者朝店铺瞥了一眼，斗篷下闪过半张布满铆钉的脸。他们都在忙着宣传教义，是的，就是在贴小广告。内容好像是什么： “第七车间约瑟夫因私藏血肉之手被净化”之类的宣讲。
“您这儿……常有怪人光顾？”贵族攥紧怀表链子，喉结滚动。
“比您有趣的多。”卢卡斯掀起工作台暗格，随手探了探里面后往锅炉里面丢了什么东西，再抽出把改装火药铳漫不经心擦拭，“上周还有个家伙想熔了教皇像做马桶。”
锅炉房突然喷出一股靛蓝色浓烟，呛得贵族连连咳嗽。烟雾中传来艾德闷雷般的咆哮：“卢卡斯！你把腌鱼塞进排气阀了？”
“那是古罗马养生秘方。”他踹了脚锅炉外壳，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贵族咧嘴一笑，“客户福利，免费蒸汽熏疗。”
怀表刚打开盖子突然暴走，齿轮飞旋如刀片射出。卢卡斯操起手边长鞭一甩，将飞出的齿轮全部勾住，右手用扳手卡住轴承，反手拆解核心：“超压蒸汽阀都能装反？你们教会的工程师该来我这进修一下蒸汽机结构基础。”
眼见暮色渐沉，贵族闲谈的心思早没了，抱着修复如初的怀表逃似的离开。卢卡斯倚在门边，发呆一样目送对方钻进镶珐琅齿轮的马车，也不知道是在看紫红色的晚霞还是喷气留下的烟际。
巷口阴影里，灰斗篷们正用粉笔在砖墙上涂抹教义，齿轮图案旁多了枚新鲜的血色倒三角。邻居的一个老妇人则在撕那些传单，骂骂咧咧的：“一点也不爱护市容市貌！不过这玩意用来生火还挺好用的”
锅炉传来一声叹息般的蒸汽嘶鸣。艾德：“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的多年前的手艺，啧，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
“今晚加餐。”卢卡斯朝背后抛了块腌鱼，“庆祝老伙计重逢。”
锅炉蒸汽突然喷得更急促了，卢卡斯撇了一眼蓝色的炉心火，“啧，明天就给你通一通排气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齿轮怀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