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难忘》风渡纸鸢

20、第 20 章

　　把其中一条毯子随意丢在自己那张躺椅上。

　　再小心翼翼地俯身把怀瑜的另一条毯子给怀瑜盖上，悠悠哉哉地躺回椅子上偏过头看着怀瑜。

　　怀瑜眉眼舒展，宁静的睡脸显得格外安详，绵长的呼吸声在引诱他人入眠。

　　太子感觉之前喝的酒后劲上来了，头脑晕乎乎的。

　　否则，他怎么会觉得修瑾此刻这么好看，丰神俊朗、眉目如画、冰肌玉骨......娇憨可爱、唇□□人......

　　既有男子的硬朗却又不失柔和，哪哪都好，脸上随着湖水涟漪折射星光时的那道道流光，就跟直接照在他心里一样。

　　否则，此时他的手里怎么就握着怀瑜垂落在空中的发尾。

　　他就是觉得这缕发丝一直在那晃晃悠悠的，让人看得心里痒痒，才伸手捞起来，把它在掌心里把玩。

　　应该是酒劲上头了吧，隐隐约约地还闻见了一种幽香，这种香味与香炉里点燃的驱虫香药的味道不同，比它好闻多了。

　　太子拉起毯子盖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手臂也自然地垂下，虚握着的手松开，光滑柔顺的发丝被风吹离无力的掌心。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连夏日湖边常见的蛙鸣声都没有。

　　怀瑜呼吸急促起来，眉头紧蹙，面露挣扎。

　　猛的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满天银河、波光粼粼，静谧安宁。

　　怀瑜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

　　新鲜湿润的空气带走方才做噩梦后身上的燥热。

　　又梦见了，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怀瑜怔怔地望着夜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瑜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瞥。

　　就看见太子面对着自己侧躺着，胳膊随意地悬在椅子外面，身上的毯子也滑下去半截。

　　怀瑜掀开身上盖的好好的毯子，走到太子身边，小心地把太子的手收回放好，把滑落的毯子重新给他盖好。

　　拿起小几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杯中酒。

　　酒液入喉，缓解了一下口干舌燥的感觉。

　　怀瑜咂咂嘴，还是不解渴。

　　又倒了两三杯喝了才感觉没那么口渴，把酒杯放下。

　　回到躺椅上躺下，捡起毯子盖上。

　　抛开纷乱的思绪，放空自己，一颗两颗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137颗、138颗……”

　　数着数着，怀瑜视线游移，偏过头，注视着太子。

　　寂静无声的夜里，他静静地描摹着对面的人的眉眼轮廓。

　　星光、月光，还有湖水泛起的水光，交织在一起给眼前的人披上了一层莹莹的银白鲛纱。

　　恬静的睡颜在此刻显得格外纯稚。

　　泰清，对不起，迁怒了你这么多年。

　　一直被逼着长大，很辛苦吧。

　　或许，我不该来的。

　　但是我来了，也要逼迫你承担。

　　或许之前我死在杭州，狗皇帝会放过阿娘和阿舒吧……但是，我放心不下她们。

　　狗皇帝，要不是他，阿耶就不会离开，北狄也不会趁机肆虐边关。

　　如果阿耶没有离开，如果朝廷的援兵能来得再早一点，那些百姓就不会被虐杀。

　　如果我能再厉害一点，就不会只能被尤叔藏在洞里，眼睁睁地看着尤叔他们一个个的死去，妇女幼童被凌虐至死。

　　泰清，我想去战场。

　　但是我忘不了，那天晚上阿娘的哀切。

　　我想劝你慢一点，但是午夜梦里的凄厉犹在耳畔。

　　想让你学一学狗皇帝的冷漠无情、忘恩负义，可，又怕你无视了百姓的苦难。

　　片刻之间，怀瑜思绪万千。

　　想着想着，不自觉地伸手凌空虚描着太子柔和的眉眼，心里渐渐安宁。

　　怀瑜暗自决定着。

　　再等等，等阿舒出嫁了，再等……不会太久的。

　　北狄不会给我们太长时间的，我也不会给他们什么时间，我会去奔赴属于自己的使命的。

　　我一定，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

　　只是泰清，我也不知道究竟能陪你多久，但我会努力的，努力地陪你久一点、再久一点。

　　两人相对而眠。

　　——

　　天边露出一抹微白。

　　微风拂过湖面，带来一阵清晨的凉意，将熟睡中的人唤醒。

　　太子眼皮动了动，睁开双眼，

　　眼前的人乖乖软软的睡着，皮肤白晳得近乎透明，就好像是一个一触就会溃散的美梦。

　　不过嘛。

　　太子眼眸幽深地抬起手，轻轻捏住了怀瑜的脸，那块因为躺着膨了起来，看起来就很好捏的肉肉。

　　怀瑜被他的动静唤醒，慢慢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太子，缓缓的甜甜笑起来。

　　太子倏忽地感觉指尖一烫，松开手迅速地收回来。

　　“你醒了？天亮了，马上太阳就要出来了，我们骑马往山上去吧，快一点了说不定还能刚好赶上日出。”

　　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怀瑜还在迷蒙中，不解他话里的意思，为什么要去赶日出。

　　怀瑜还在思考。

　　太子不敢看他，盯着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答，抿唇低声。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日出。”

　　说完偷瞄怀瑜，见他还是没有反应，脸上也没有表情，顿时，一颗心深深地坠落，触不到实地。

　　心里慌乱了一阵之后，太子忿忿地正准备起身去拽着怀瑜一起去骑马上山的时候。

　　“好啊！”

　　怀瑜好不容易才努力地将因为失眠了半夜而一团浆糊的头脑理清，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太子刚刚说的话，脆生生地答应了他一声。

　　回想着太子方才的情态，怀瑜心里软软的。

　　那小心翼翼地邀请，黑溜溜的眼睛时不时地偷瞄一眼，还有最后那低低的像呜咽一样的声音。

　　真的好可爱。

　　几乎与怀瑜同时的，太子心里也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样的想法。

　　太子听到怀瑜回答的那一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是喜悦的感觉不住地从心里冲到脑子里。

　　站起的动作顿住，回头去看怀瑜。

　　就看见他眉眼带笑，琥珀色的眼睛澄澈极了，眼底涌动的潋滟流光比风起时粼粼的水光更加灵动、温柔。

　　嫣红的嘴角翘起，洁白的贝齿微露，比春日里的太阳还要温暖。

　　他就这么直直地冲着太子笑着，让人的一颗心都化了。

　　怀瑜：“我们这就走吧？”

　　太子：“我让他们备水，先洗漱？”

　　两人同时出声。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

　　“噗。”

　　怀瑜先忍不住笑出声了，看着太子不解的神情，笑着给他解释。

　　“泰清，日出可没有多久，你如果想去山顶，我们现在就该出发了，可没有时间再洗漱了。”

　　“怎么样，要不要今天和我一起蓬头垢面一回，做一次邋遢的孩子？”

　　怀瑜含笑歪头，邀请他。

　　太子抬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回避他的视线。

　　“好，那我们走吧。”

　　“我之前就让汤圆儿准备好了快马，就在别院门口。”

　　话音刚落，太子就感觉左手被怀瑜抓住，然后就被怀瑜拉着急匆匆地往院门口跑去了。

　　太子反应过来后，收回放在手上的视线，追上怀瑜的脚步，两人并肩而行。

　　一手提起袍角，抛下优雅从容，宽大的袖袍在奔跑中相碰，早起未曾打理的发丝在空中凌乱，若即若离地偶然纠缠，

　　两人很快就到了别院门口，策马而去。

　　天空逐渐明亮，褪去深深的蓝色。

　　太子和怀瑜在山间纵马疾驰，追逐时间。

　　终于，在天边露出第一抹金光的时候赶到了山顶。

　　两人翻身下马，在山巅上找了块大石头挤挤挨挨地坐下了。

　　静静地欣赏着旭日初升、霞光漫天的瑰丽景色，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观赏云海翻涌。

　　偶然间看了一眼太阳，太子立马就低头眨了眨眼睛，感觉视线里多了个黑影。

　　“唔，果然，凡人怎可直视大日。”

　　“修瑾，我眼睛好像有点疼。”

　　怀瑜急忙转头去看他，双手捧起他的脸，轻轻按压他的眼眶和眼球。

　　“很疼吗？这里呢，疼不疼？”

　　太子本来还在闭眼任他施为，自己则是细细感受他那双细长、略覆薄茧的双手。

　　和这双手直接接触的耳根处的那块皮肤悄悄地就红了起来。

　　冷不丁的，就被怀瑜扒拉开了他的眼皮检查。

　　“眼睛往下看、往上看、左右转一转。”

　　太子配合着睁开双眼。

　　一睁眼，一张温润清朗的脸就霸道地占据了太子的所有视野。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然后就是一个加速，慌乱起来。

　　那双温润含情的桃花眼盛满了对太子的担心，眼尾微微泛红，摄人心魂。

　　太子按照怀瑜的要求转动眼球，视线随之回避游移。

　　“看着还好，你还疼吗？”

　　听着怀瑜关心的话语，太子心虚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才回答他。

　　“我不疼了，就刚刚那一下有点刺痛，闭眼休息一会儿就不疼了。”

　　怀瑜呼出一口气，这才放心。

　　意识到自己正捧着太子的脸，呼吸交融，后知后觉地蜷缩了下指尖，慢慢地收回双手，离太子远些。

　　“咳，初生的太阳阳光最是强烈，最好是不要直视，嗯，平日里最好也不要一直盯着太阳，对眼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