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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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晨雾轻绕，露水尚未褪去，鼻间的空气里弥漫着山间独有的湿润清新。
时辰尚早，山寨还未完全苏醒，不过远远的，已有炊烟从屋檐下袅袅升起，带着煮粥炖肉的香气和木柴燃烧后的淡淡烟熏味，顺着微凉的晨风缓缓飘散开来。
陆棠推着顾长渊，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向小校场走去——这是他议事堂见过众人后第一次“走”出那间屋子。
山路不算平坦，青石板与泥土交错铺就，轮椅碾过时难免有些颠簸。陆棠似乎也察觉到了，推行的速度放得很慢，每遇坑洼便特意压低把手，尽量让他坐得稳当些。
路旁小屋错落有致，家家户户门前晾着刚洗的衣裳，有的院子里还挂着风干的猎物，鸡鸣犬吠此起彼伏，偶尔能听见早起的人们的相互问候，夹杂着孩童的笑闹声。
“前面右转就是校场，寨子里的人习武大多都在那里，时不时还有人比武较量，你应该会喜欢——”
陆棠一边推着轮椅，一边信手指向路旁的景色： “哦，左边那家门口挂着腊肉的，是张婶，她家的咸肉腌得特别好，就是她的小儿子嘴馋，每次都偷吃，然后被她追着满山跑。”
“还有那边，那是刘二叔家，酿得一手好桂花酿，还号称千杯不醉，不过最怕老婆。二婶一瞪眼，他连酒坛子都不敢抱。”
“再过去那家院子里叮当响的，是赵铁匠。我的第一把刀就是他打的，脾气跟石头一样硬，但手艺没得说，咱们寨子里的兵器多半出自他手。”
她一路走，一路说，随口便把路旁的屋子、主人、故事串在一起，如数家珍，毫无卡顿，像是在介绍自己的家。
“还有那个——” 她抬手指了指一处宽敞的院落，“那是我们山寨的大锅房。平时谁家来了客人，或者哪家得了好猎物，自家灶台处理不了的，经常会拿到那里一起弄，然后各家都分一点。”
顾长渊顺着她的引导望去。只见一处宽敞的土灶房，烟囱上黑黢黢的，是常年累月的烟熏痕迹，周边的空气里也带上了一丝柴火烤肉的焦香。
正巧，一个汉子提着半扇猪肉走出来，嘴里高声吆喝起来：“来来来，刚猎回来的野猪！这后腿肉嫩，给李婆婆送去熬汤补身子！剩下的排骨给练武的小崽子们加餐！”
顾长渊微微一怔。那汉子自己身上明明打着补丁，分肉时却毫不心疼，也没见要把最好的留给寨主。
“所以你们这里，习惯共食？不分尊卑？” 他缓缓开口，话语间透着些许思索。
“是啊，我们山上就是这样。” 陆棠笑了笑，眉眼间带着一丝理所当然，“这世道乱糟糟的，朝廷不管我们，我们还不自己疼自己人？再说了，那野猪几百斤，赵铁匠一家又吃不完，放着也是臭了，不如大家一起吃个痛快！山里人难免有要靠天吃饭的时候，今天他帮我，明天我帮他，这日子不就过下去了吗？”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眉梢轻轻扬起，语气轻快：“怎么样，是不是跟你以前待的地方不一样？”
顾长渊闻言，眉眼未动，只淡淡道：“确实。”
再往小校场走下去，一路上，她几乎不停地跟路过的人打着招呼——
“王婶儿，早啊！”
“张叔，今天去巡山啊？”
“哎，牛大哥，你家崽子又去偷鸡啦！”
陆棠嗓音清亮，语调轻快，带着熟稔的亲切感。寨子里的人也纷纷笑着回应她——有的小孩从院子里探出头，欢快地冲她挥手，也有老人拄着拐杖坐在院子里，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路过，眼神里满是长辈对后生的喜爱。
顾长渊微微侧目，望着她那游刃有余的模样，眸色微动，语气中带了几分意外：“你认识的人倒是不少。”他本以为她生性洒脱，武学以外对什么都不太上心，没想到竟能记住这么多人，甚至连哪家的鸡跑了都清清楚楚。
陆棠得意地扬起下巴，鼻音轻哼了一声：“那当然，我可是能记住这山上所有人的名字。”
她看着晨光中熟悉的屋舍：“小时候，我娘走得早，爹爹没有再娶，但他忙起来，有时候一连几天都回不了寨子，哪有空管我。”说到这里，她轻笑了一声，眉眼微微弯起：“所以我小时候，今天在王婶家吃饭，明天在张叔家混口肉，后天又被牛大哥带上山……反正哪家有好吃的我就往哪家钻，一来二去，大家都习惯了。”
话音微顿，她目光扫过蜿蜒的小路，落在远处连绵的群山上，神情忽然柔和下来：“我每天练刀，心里想的就是，不能让爹的威风在我手里丢了。这个乱世，总要有人能给他们撑起一个家。”
晨曦轻柔的拢上她的脸颊，陆棠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罕见的温柔。
顾长渊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微微动容，唇角几不可察地抿了抿。
“走吧，马上就到小校场了，冲。”陆棠回过神来，脚步轻盈地推着他继续向前。
陆棠口中的小校场在寨边的山坡上，视野开阔，地面平整。
这里曾是寨中练武之地，如今被新的演武场取代，就慢慢的荒废下来，角落里摆着一些废弃的木桩和陈旧的器械，沙地上残留着过去练习用的沙袋和断刀。地面落了一层枯叶，微风拂过，卷起淡淡的尘土。
顾长渊一眼望去，确认无人，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他不是一个害怕目光的人，可若可以，这样可预知的狼狈，还是不要被别人围观的好。
他未及开口，便见陆棠忽然转身向角落里那两排齐腰高的木架走去。
她脱下披风随手丢在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腕，紧接着双手稳稳扣住木杆，手臂微微绷起，身姿轻盈地翻了上去，继而双腿一摆，屈臂上撑，双脚离杠，整个人悬在半空，动作流畅身姿灵活。她没有急着做更多动作，而是前后左右晃荡着调整了几次重心，才抬眼看向顾长渊，扬眉笑道：“你看，这样的架子刚好能帮你稳住身体。”
说话间，她轻轻一跃，松开双手，脚尖点地，落地无声，然后转身看向他：“你站不稳，不就是因为没有可以扶持借力的东西？你看这里——” 她伸手拍了拍那两根被磨得光滑的圆木，“左右都是支撑点，高度也刚好。后面又是轮椅，万一站不住，直接往后坐就行。旧是旧了点，但我已经检查过了，木头还很结实，绝对摔不着。”
她嘴里说着话，顺手就后退一步，拍干净身上的尘土，然后才歪头看他：“怎么样？试试？”
顾长渊微微一怔。他本以为会听到耳熟能详的“我扶着你” “站不住也得站” 之类的话，可没想到，陆棠早就想好了方法，甚至为了让他放心，还亲自上去试了一遍
不仅给了他支撑，也给了他退路。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陈旧却结实的木架上。
的确——有支点，更稳，也更安全。
陆棠等了几息，没听到他的拒绝，便知道这事成了。她笑了笑，走到他身后，双手稳稳握住轮椅的推手，语气轻快：
“来吧，试试。”
顾长渊回头去看她，晨光自山林间洒落，落在陆棠肩头，给眼前人染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