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术士的预言谋杀案》BROKE

15、恐惧的死者（5）

　　教宗挑起眉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一定要坚持这么做的话，就自己去问他吧……他现在还和哈-苏兰大师一起在研究室里工作。”

　　“谢谢。”埃文说着就转身向楼下走去。

　　一边的肖恩紧接着自后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臂：“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青年放慢脚步，让后者跟了上来。

　　敲开门时，哈-苏兰大师的脸色很不好，显然正在做着什么重要的事被打断了。埃文表明来意后，他那张被灰白色胡须遮住大半的的面部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正在他身边的海因里希听说他们要找自己问话，转头看着大师征询他的意见。

　　“如果只用五分钟的话，就没有什么问题……”哈-苏兰大师沉声道。

　　埃文将海因里希让到房间外，大师很不客气地在里面关上了房门。男人此刻身穿着黑色的棉布衬衣和深灰色的西裤，脚下是与皮带相配的黑色皮鞋。埃文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脸上被勃拉打出淤肿仔细看还没有全部消退，嘴角上也看得到血痂。如果只凭第一印象，这个人恐怕对今天的死者心怀着最大的恶意吧。此时他也同时带着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二人。

　　“罗森先生，我们可以到外面的花园里去谈一谈么？”

　　男人点了点头。

　　勃拉的尸体看来已经被转移到别处，加里森教宗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那些教众如此为自己卖命。门前被血水和脑浆弄脏的石制台阶还没有被完全清洗干净，一些已经变成红黑的的印记还残留其上。埃文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条形石凳，三人就一起走了过去。

　　“请问今天早晨十点到一点的这段时间你都在哪里？具体做过些什么事呢？”侦探开门见山地问道。

　　海因里希看着这个还很陌生的男人，有些戒备地说：“自从早晨和你们分开后，我一直都和教宗大人在他的办公室里。大概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到下部，与教宗夫人一起用了午餐。之后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一直到勃拉出事为止……”

　　“在勃拉坠楼前的时间里，你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听到过奇怪的声音？”

　　男人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子后说：“在那之前，我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不过在勃拉坠楼后，我听到过很急促的脚步声……”

　　“噢？”

　　“我当时还在窗口向下看，就听到门外有很急促的脚步声向楼下跑。”海因里希道。

　　肖恩听到这里，脸色陡然一变：“你没有听错吗？”

　　黑发男人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当时我只是急着想看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很注意地在听。”

　　“如果你不能确定的话……”高个男人还着急地想说些什么，被埃文伸手挡了一下。

　　侦探先生有些不满地看向肖恩：“我们只是询问他一些问题。不是要他在法庭上对着圣经宣誓。”

　　后者这才抿着嘴，回复了安静。

　　“我可以请问，你在事发后，为什么没有很快来到楼下吗？”

　　海因里希皱起眉：“我只是先去确定了教宗大人和教宗夫人的情况。一直到他们从房间里出来后，我们才一起来到楼下的。”

　　埃文点点头，记录下一些东西：“那你说自己是在阳台上向下看的，那时候，教宗和教宗夫人是否也在他们的阳台上？”

　　“不……他们都在午睡。”男人答道“我也是敲了很长时间的门，他们才从里面出来的。”

　　侦探看了一下腕表，分针已经过了五小格：“已经过了五分钟，你可以回去了。”

　　海因里希站起身来，有些深意地望了一眼两人，一言不发地向室内走去。此时，夕阳正将漫天的云彩烤成一片绚烂的橙红色，男人黑色影子在地上倾斜着拉伸着，而他瘦削的背影几乎与影子溶成了一体。

　　“你相信他刚才所说的话么？”肖恩小声问道。

　　埃文没有回答，而是跟在男人身后向室内走去。三人都很意外的在进门处看到了哈-苏兰大师，他正嘀嘀咕咕地用听不懂的话抱怨着什么。海因里希很抱歉地接连点头，向着研究室快步走去。大师没有紧跟其后，反而转过身来。无机质般的灰色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阵肖恩，忽然开口道：“那个人说过，如果我是智慧的话，你就是慈悲……”他的话语依旧如同砂纸的摩擦般难以分辨，接着他又说了一个古怪的单词。说完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后，大师也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再度关上了房门。

　　埃文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转脸才看到肖恩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你怎么了？”

　　“不知道……”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都泛出白色，似乎这样才能抵消心中此刻的恐惧。

　　“你没事吧？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虚弱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那句话是否有别的深意，但是他后来那个词应该是Teth……希伯来语中的第九个子母。”

　　埃文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焦急地看着他：“这是否和那个预言有关？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其中联系？”

　　棕发男人咬着牙：“我不知道，只是……他的话让我害怕。”

　　“那就立刻到图书室去，我们把他的话和那个数字的联系调查一下，说不定线索就在其中……”埃文轻轻推了他一下，略显急促地说。

　　“不……”肖恩按住前额，双眼紧闭着“我现在没有这个精力，埃文……我脑子里很乱……”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侦探深思了好一会，才犹豫着慢慢说：“肖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瞒着我呢？”

　　男人猛地睁开眼睛，急剧收缩的深色的瞳孔里流露出更加痛苦的神情：“怎么？你难道连我也无法信任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自从你接到那个邀请函以来，很多行为都很不符合你的一贯作风。”埃文还是那样陈述的语调“我并不是不信任你。”

　　肖恩深吸了一口气，将两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埃文，无论你对我的想法是怎样的。我都可以保证，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毫无保留……”说完就转身独自向楼梯走去，留下侦探还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

　　米盖尔正在二楼的沙发上半躺着看着书，一看到肖恩上楼就猛地跃了起来：“肖恩，你怎么了？”男人向他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继续向楼上走去。青年三步并作两步紧跟上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你脸色好差，出了什么事吗？”

　　“我没事。”肖恩的声音很低“米盖尔，你对我说实话。今天下午你是不是真得一直在二楼书房里？”

　　金发青年愣了一下：“当然了。你不相信？”

　　“我当然相信你……”

　　正走到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埃文停了下来，胸中那种钝痛此刻变得如此强烈，几乎让他窒息。他望着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二人的背影再度消失在视野里，整个人有些脱力地靠在墙上。

　　我当然相信你的……肖恩。

　　米盖尔跟着肖恩回到他的房间，男人没有说什么，而是一进门就倒在了床上。他将自己紧紧地裹进被子里，一动也不动。

　　金发青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小声说：“肖恩……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去找些药来？”

　　“不，我没事，只是想躺一下。你不用管我。”肖恩深深地陷在自己的思索中。主观上，他不会相信米盖尔在对自己说谎。在这种情况下说谎，只能让他被怀疑为杀死勃拉的凶手。当然，他更加不相信米盖尔会杀人。可是客观上，海因里希的话又不能不让他在意。如果海因里希所说的都是实话，那从楼梯上跑下的脚步声，就只有可能是米盖尔的。海因里希有充分的杀人动机，所以也有可能是他在说谎。在埃文那里，米盖尔和海因里希一定受到着同样的怀疑，他实在不愿去思考这个事实。

　　还有那个耶讳达.哈-苏兰最后对自己所说的话。那古怪的句子里，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讯息。埃文其实说的一点都没错，自从收到那封邀请函后，自己的那种没有来由的恐惧感就越来越强烈。在听到哈-苏兰的话之后，他几乎可以确认，在这里有一些东西和他有关，而他，却完全不明确。就好比在黑暗中独自行走的人，明明四周没任何有别的声音，他却无法不去怀疑那个未知的存在。肖恩不知道这种感觉该如何用语言表达，不过他知道，即使说出来了埃文恐怕也是无法理解的。埃文……男人蜷起身子。“我原本以为自己能够足够强大，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就可以感到满足。但是我似乎比自己所想的要贪婪很多……”

　　“肖恩……”米盖尔非但没有离去，反而走近他的床边“你能不能听我说些事？”

　　埃文踯躅了一会，决定还是先到书房里去解开眼前的迷题。肖恩需要时间冷静下来，自己也一样。如果现在继续和他待在一起，自己会无法控制地去想早先米盖尔所说的话。这种强烈的私人情感，将会完全摧毁自己的理性。在这种随时可能发生又一件凶案的情况下，他无法容忍这种失去理性的事情的发生。虽然那种压抑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可他还是努力镇定下心神，打开了图书室的门。昨天他强迫自己看了很多关于卡巴拉教和炼金术的相关书籍，虽然还是很不了解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可还是大体上记住了一些东西。刚才那个哈-苏兰所说的关于智慧和慈悲的话，让他觉得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他抽出一本似乎是关于卡巴拉教的书，想在里面先找一下肖恩所说的那个字母。之前和肖恩所讨论的，关于数字和读数法的话题，都是与古希腊的炼金术相关的数字。可是那其中并没有5。如果数字指代的是希伯来语的话，那之前只是考虑炼金术和恶魔学相关的方向，可能思路当时就已经被局限了。

　　“你是在找新的线索么？”马修的声音再一次不期然地响起。
　　埃文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男人继续契而不舍地走近：“你有没有发现在勃拉的尸体上缺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难道你发现了什么？”侦探皱冷冷地看向对方。

　　马修还是一如既往的面带笑容：“在简娜的尸体上除了数字6，还发现了代表土星的符号，勃拉的尸体上除了数字5，你有没有找到任何别的东西？”

　　埃文仔细思索了一遍，当勃拉坠楼时，自己当时最关心的是案发地点和目击证人。当发现那张纸条时，他并没有过多的思考别的问题。现在想起来，确实整个过程有些地方很不合理。如果在勃拉身上有着除了数字之外的其他线索，那当时曾经近距离接触过尸体的人，除了自己和肖恩之外，就只有米盖尔。

　　“你是否想起什么了？”男人笑容里似乎带着深意。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侦探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事？”

　　马修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大侦探先生，请不要这么咄咄逼人。我只是恰好看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想找机会单独告诉你罢了。”

　　“你看到了什么？”

　　男人眨眨眼：“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做义工，似乎没有必要无偿地提供任何信息……”

　　埃文带着不屑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要求？”

　　“等到事情结束后，能否邀请埃文先生赏光共进晚餐？”马修凑过脸来问道。

　　侦探皱着眉后退了半步：“不知道这个晚餐，是否带有什么别的性质？”

　　马修又向前进了一步：“如果我说有的话，你会拒绝我吗？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我们一定能够相处得很愉快……”

　　“如果是这样的理由，我也只能拒绝你了。”埃文冷冷地说“我不会在这种事上做什么交易，也根本没有必要。”说完，转身就向书房门口走去。马修曾经发现过什么，那也只可能是当他还在那个祈祷室附近时看到的。米盖尔没有完全说实话这一点，他早就知道，现在看来，当初他还很可能在勃拉的尸体上动过手脚。自己现在只要找到米盖尔，让他把实情吐露出来。

　　看到对方对自己的条件完全没有反应，男人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吃惊的神色，他从后拉住埃文的手：“你真得可以这么确定，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把整件事弄得水落石出么？”

　　埃文带着厌恶地把手抽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说：“我可不是一个人。”

　　马修随即摊开手，笑出声来：“哈哈，你们还真是情比金坚呐。真让我佩服。”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你看，这就是我在米盖尔口袋里发现的东西……”

　　那是一条银质的项链，链坠则是一个相同质地的仿佛阿拉伯数字“4”的符号。

　　“这是木星的符号”埃文喃喃地说。

　　“没错”马修点头道“我当时正好在窗边，看到米盖尔背对着你们把什么东西藏了起来，所以就有些好奇。刚才你们去找海因里希谈话时，我找了个机会，从他那里偷了出来……”

　　听到对方说出偷字，埃文更加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在简娜的尸体上发现了土星，然后勃拉的尸体上发现了木星，这其中的联系是不是比之前清晰了很多？”马修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啊！原来如此……”埃文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刻回到到书柜边，把刚才放回去的书又抽了出来。翻到其中一页上：“原来这是如此明显的事……”

　　“你想说什么？”肖恩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已经坐在床边的米盖尔。

　　“肖恩……你听了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好吗？”金发青年怯生生地看着他。

　　高个男人揉了下额角：“你说出这种话来，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不会让我高兴了不是么？说吧……”

　　“我，我是亲眼看到勃拉从房间里摔下去的……”

　　“什么！”肖恩几乎跳起来“你不是说你不在现场么！”

　　米盖尔显然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只是害怕……我怕被怀疑成谋杀犯……我没有杀勃拉……”
　　肖恩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没有杀人，就更加不能说谎。这样会造成多大的困扰，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我……”青年低下头，瘦削的肩膀抽搐着“我怕埃文会怀疑我……”

　　“即使你说了这种自作聪明的谎话，他该怀疑的地方一样也会怀疑的。”男人很严肃地沉声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态度让你有了什么误会。但是我对埃文是完全信任的，他绝对不可能感情用事。”

　　“肖恩……”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如果没有的话，就和我一起去找埃文，把你所知道的实情都告诉我们。”

　　青年抬起头，紧紧抿了抿下唇：“在那以前，你能跟我来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