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 婢》城乡lady

5、净慈寺

　　方曌看起来更像个书生，丝毫没有少爷架子，满眼皆是笑意。

　　他盯着月箸看了半天，总觉得这孩子眼睛背后还有一双眼睛，说话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那双细长上挑的眼尾总是在躲闪什么。

　　难道看错了？

　　这时，三儿的肚子不争气的响起来，大少爷一听乐了。

　　“你叫三儿是吧，去找胖姨娘，说我今天在书房用餐。”

　　三儿应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月箸没有单独跟主子相处的经验，生怕说漏了嘴被生疑，只好装傻充愣站在那。

　　方曌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捏了捏月箸的脖子。

　　“我小时候也生过这种病，奶娘给我喝了好几个月的海货汤，我现在闻见鱼味还作呕呢。”

　　月箸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跟他话家常，这男人儒雅的气质与武将的身份千差万别，让她不觉放松警惕。

　　“胖姨娘身体好吗?”方曌捡起地上的匕首问月箸。

　　“好。”月箸小心翼翼回答。

　　方曌抽出墙上的宝剑在空中挥了两下，接着说，“胖姨娘是我的奶娘。”

　　这是个有趣的信息，没结婚的胖姨娘怎么会有奶去喂大少爷呢?月箸狐疑。

　　这时婆子端着食盒进来，月箸赶紧福了福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大少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回大少爷，我叫月箸。”

　　“可会写吗?”方曌一边琢磨着这个名字，一边故意敲了敲筷子。

　　“不会”月箸装不明白。

　　“叫三儿过来，这边有差事让你们两个做。”

　　“是，大少爷。”月箸装着呆板，心里祈祷千万别引起他的主意。

　　约莫着大少爷快吃完了，月箸带着三儿才进来。

　　方曌在整理架子上书籍，看见他们进来便说：“桌上有馒头 ，吃吧。”

　　三儿抓起就吃，月箸盯着自己黑黑的指甲，便把头上的竹簪子拔下来当筷子使。

　　方曌轻笑——这孩子怪好玩的。

　　月箸发现他在看自己，忙福了福道谢。

　　方曌摆手让两人退下。

　　第二天，方曌向马夫要了三儿做跟班，这倒是让月箸都有点意外。

　　由于大少爷方曌的凯旋归来，方丞相决定三天后携全家老小去净慈寺还愿。

　　净慈寺坐落在城西郊外，月箸倒是想起对菊春的承诺，没准这次能有机会去看看她。

　　众人一大早出发，中午的时候到了寺院。

　　月箸被胖姨娘派到方曌这里帮忙，她和三儿合力把行李搬到禅房后就累得气喘吁吁。

　　这时方曌端着一大碟子玉米饼进来，三儿的肚子没出息的叫了。

　　方曌含笑望着月箸，指着三儿问，“他都饿了，你不饿吗？”

　　“给大夫人请安。”三儿眼尖，正好看见大夫人袁氏进来。

　　月箸急忙出去跟着装模作样请安。

　　大夫人袁氏走了进来，她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两片薄嘴唇总是抿着，很难想象眉开眼笑的方曌是她生的。

　　“寺里的素什锦最好吃，你认真学着点。”袁氏对身后的胖姨娘说。

　　“是，夫人”胖姨娘跟在后面毕恭毕敬。

　　袁氏瞟了一眼站在外面的月箸又道：“这里比不得府里，你言行需注意些，管好底下的人。”

　　“是，夫人，我会时刻注意的。”

　　“好了，去认认厨房吧。”

　　袁氏挥手示意谈话到此结束。

　　胖姨娘转身走了。

　　望着胖姨娘的背影，袁氏的脸绷得紧紧的，这么多年，她看着她渐渐变丑，渐渐发胖，皱纹慢慢爬上脸庞。

　　恼人的是，她的双颊却依旧像年轻时一样红润富有光泽，这是她所没有的。

　　哼——她才不屑呢，那是长期劳动的结果，是卑贱的代名词。

　　偏巧这个时候方曌跟着胖姨娘出去。

　　“奶娘?”

　　“大少爷好。”

　　“奶娘给我做碗汤圆吧，这几年在外面老是想你做的汤圆。”方曌自己不觉得，可在袁氏耳中这语气显然是撒娇。

　　“是，大少爷。”胖姨娘搓着手，望着自己带大的方曌，眼中闪着泪花。

　　他比以前结实多了，眉宇间英气十足，真像他。

　　“嗯，做好了我让月箸去端。”

　　袁氏的脸绷得更紧了，藏在宽袍大袖里的双手紧紧攥着。

　　想当年，方老爷还是方少爷的时候也爱吃她这碗汤圆。

　　袁氏的思绪飘向二十年前……

　　“相公，你总算回来了”

　　“娘子，家里一切安好?”

　　“恩，都好”

　　“明月呢，真想念她做的汤圆。”

　　“......”

　　袁氏收紧了拳头一阵恨意袭来。

　　方瞾见母亲脸色不对，赶紧整了整衣襟，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安。

　　“娘，儿子问安。”

　　“瞾儿，自你出征，我终日焚香祷告，祈求上苍让你平安归来，如今你凯旋归来，也该膝前尽孝。”

　　“母亲说的是，儿子谨遵教诲。”

　　“你与蔺氏成亲多年尚无子嗣，可是她不能生养?”

　　“母亲，儿子受圣上嘱托，救百姓与水深火热之中，一日不平叛乱就不谈及个人私事。”

　　方曌的话慷慨激昂，说的袁氏连连称赞。

　　“我儿深明大义，只是蔺氏已过二十五岁，顺利生养恐怕难了，我与你父亲商议，想再为你另寻一门亲事。”

　　袁氏的婆婆在袁氏夭折第一胎时，就急忙给儿子娶了二房，蔺氏到现在未生育已经是大逆不道了。

　　“母亲，此事从长计议，自儿子平乱回朝觐见圣上，释了兵权至今未封官，还需防范小人说儿子恃宠而骄。”

　　一个女人已经让他够头疼的了，他可不想在找麻烦。

　　“母亲还有其他事情吗？”

　　袁氏知道儿子下逐客令了。

　　儿子从小就跟她客客气气，和他丈夫对她一样。她甚至希望他做错事情，希望他哭着求自己原谅，希望他在她怀里撒娇，可她怕看见他那双笑眼，仿佛一面胜利的旗帜。

　　袁氏手上吃痛，望着苍白的掌心，指甲在她掌心留下了鲜红色的月牙……

　　月箸站在门外冷眼看着一切，心里揣测，这几个人到底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