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金童玉女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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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程莲依旧在素香小苑里不依不饶地哭诉，如英在一边推波助澜，而景霜则无论两人说什么也不辩驳，只是回答刘氏的问话。刘氏亲自去看望了上官曜，见他倒卧在床榻，并没有明显伤处。程莲却在一旁不断说上官曜伤的有多重。刘氏没再理会她，转而问上官曜。上官曜本来就惧怕这个大娘，如今被严肃地问话，自然紧张起来。没几句就交代了自己偷拿霜姨娘玉簪才被姨娘轻打了两下的事。刘氏斥了程莲几句，如英又在一边帮腔，说是早就看出程莲是故意栽赃景霜。纵然口舌如簧，如英还是没少挨刘氏的冷眼。
宥氏在素香小苑里被程莲骂了几句，回了朗院后心里呕了不少气，却又不能在丈夫面前表现出来。恰逢大哥上官玟之妻林氏前来做客，妯娌俩随意攀谈之间，她便有意无意地问起了大老爷那些姨娘之间的事。林氏将自己过门后看到的刘氏以及如英、景霜、程莲之间的争斗全盘托出。听后宥氏不过付之一笑，没做什么评价，心里却有了底。她本就不是甘于平庸的普通女子，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嫁进这深宅大院，并抓住丈夫的心。眼前的林氏就是个很好的反面例子，对丈夫毫无吸引力，在公婆面前丝毫不讨巧，在家中其他人眼里可有可无……这可不是她宥宁要的生活。
转眼到了腊日，在外经商的大老爷上官谒秋和三老爷上官建达，以及在泷城休养的二老爷上官衡远都回了府。每房里都喝着热腾腾的腊八粥，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重。上官芜喜欢过年，过年的时候家里人才多，才热闹。每天夜里她都把自己锁在屋里经受着苦痛，所以白日里她更喜欢人多，更喜欢有人陪。刘苌的出现无疑让她“失去”上官璇之后的生活又重新变得五光十色。刘苌自从与上官芜日渐熟络之后，倒是得了不少便利。起码上官隐、上官曜他们不会明里欺负他了。他喜欢听上官芜弹琴，她就弹给他听。两个人常常同进同出，只因都是孩童，却也没惹什么争议。
一日，府上来了个贵客，上官老太太都要亲自出门相迎。那人姓董名昌，曾身居太子太傅之职，官拜二品。如今年事已高，早已告老回家，专心研究学问。这董昌与上官谒秋之父是旧识，对上官家曾多有照顾，也为上官谒秋的生意提供了不少方便。对上官府有如此深恩之人亲自到访，自然是要隆重迎接的。正堂之上，鬓发虚白的董昌与上官老太太叙了叙旧，又过问了上官谒秋的生意，而后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想让自己的义子暂时在上官家寄住些时日。上官老太太丝毫未踌躇便答应了，心里却打起了鼓。按说董昌虽已不在朝中做事，也是家大业大，为什么不将义子留在身边而送到别人家呢？这话她没问出口，董昌却自己解释了一番，原来他的义子公孙君睿刚满十岁，从小就喜欢作画，而上官谒秋长子上官玟的画艺在缙安城又非常有名，董昌希望义子能跟上官玟多多学习。
公孙君睿进上官府那日，正好上官芜的二舅舅刘坛病了，刘氏带着上官芜回刘府探望。次日上官芜回来就听下人们谈起了这个新来的少年。她心道，这阵子来府里的少年还真多。一念之间，她却愣住了。他们之中……会不会就有牟方卿呢？她知道，那寻找本就是漫无目的的。她不信傅今尘真的会那么好心帮她，让她出生在一个必然会遇到牟方卿的家庭。但有些直觉，还是那么的明显而深刻。她总觉得，牟方卿一定离自己很近，很近……
初见公孙君睿是在上官玟的书房里。那日大哥叫她和刘苌去，说是要画一幅金童玉女图献给老太太作为新春之礼。她和刘苌手拉手进了门，就看到上官玟正把着一个清隽少年的手教他运笔。
“大哥，这是谁？”她疑惑地问。
上官玟抬头，笑道：“这是睿儿。董太傅的义子。”
公孙君睿也仰起头，面上是似有若无的笑意。他的五官精致秀气，却透着劲气，不似刘苌那么阴柔，不比百丈冰那么幽冷，完全是另一番风貌。平淡地看了亲密的上官芜和刘苌一眼，他用询问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老师。上官玟立刻说：“这是芜儿和苌儿。一个是我的小妹，一个是我的表弟。”
公孙君睿点点头，却也没再说什么。上官玟又说：“睿儿，今日我要以他们两个做模子来作画。”
公孙君睿又点头，毫无异议地等待看上官玟的演示。上官玟让妹妹和表弟随意在屋中玩闹。上官芜就开心地让门外的子歌把棋布和棋子拿来，跟刘苌下起了围棋。刘苌下的慢，她就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弹他的脑袋。虽然如此，输家总是她。几盘棋下来，从白日已到了掌灯时分。上官芜打着呵欠跑到大哥身边，却在看到上官玟笔下的画作之后，惊呆了。看到她的样子之后，刘苌也赶快跑了过去，立刻赞叹不已。只见画中一对锦衣男童、女童身骑麒麟，手捧玉如意。无论是两人的神态表情，还是麒麟、如意的细节都被描画的惟妙惟肖。
“大哥你真是神了！”上官芜拍手叫好道。
刘苌在一边有些好奇地问：“大表哥并没有叫我们做那种姿态啊，这画又是怎么画出来的呢？”
上官玟笑而不答，而公孙君睿却淡淡地说：“作画之道，并非依样画葫芦那么浅淡。形神兼备方能达到至高境界。你也许以为老师最在意的是形，然而老师却更着墨于神。”
刘苌似懂非懂地看向上官芜，却见表妹的视线早已定在了公孙君睿身上。他便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道：“表妹，你可听得懂？”
上官芜眨了眨眼，笑道：“不懂。”她的视线重又滑到公孙君睿的脸上，他那双过分明澈的眸子正闪着难以捉摸的光。
腊月就要过去，新年即将来到。上官芜却渐渐发现，每天晚上身体的疼痛竟然加重了。那晚刘氏将她留在自己房中，一边为她梳理着长发，一边柔声道：“芜儿，你的发真好看。”
她抬头笑望着母亲，平日里总见到母亲严厉的一面，极少见到母亲这么温柔。刘氏将木梳放下，望着镜子里的她说，“终有一天，我的女儿会出落得如芙蓉美玉一般。记得娘教你的，你是上官家的女儿，不比寻常人家。你爹虽不是仕途中人，但我上官家依然大富大贵，这是为何？”
上官芜朗声道：“因为爹爹是经商有道，这靖朝疆土延伸之处遍布着我上官家的生意。”
刘氏弯唇一笑，“你是女儿家，娘亲自然不寄望你继承家业。但将来无论你嫁与何人，也不管你爹爹将家业传给了哪个哥哥，你都要记得自己是上官家的人，明白么？”
“女儿明白。”
“明白就好。所以，别再跟你二哥闹别扭了。”
刘氏的一句话，却让上官芜愣住了。她干笑着问：“女儿什么时候和哥哥闹别扭了呀？”
刘氏一点她的小脑袋，幽然道：“你这鬼丫头，还想瞒过我这个做娘的么？自你二哥成亲后，你和他便不再亲近了。我本想这也好，毕竟你二哥是有家室的人了，他总不能老跟你个妹妹腻在一起，这成何体统？只是你却任性的可以，竟然再也不去找你二哥了，你二哥去找你却又碰一鼻子灰。这哪里还有兄妹的样子？既生来是一家人，那便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就该好好珍惜，懂么？”
前世修来的缘分……这几个字不断地在上官芜的脑中回荡。正在她出神之时，却听见屋外有吵闹声。上官谒秋突然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涕泪连连的程莲。
“老爷，莲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了。”程莲边哭边拉着丈夫，上官谒秋的脸却极为阴沉。
“下去！回你自己的院儿去。”上官谒秋下了命令。
程莲幽怨地看了一眼刘氏，又看了一眼丈夫，最终还是悻悻地走了。
刘氏这晚之所以将女儿叫到自己房里多呆了一会儿，就是因为上官谒秋早就交代了晚上回去程莲那里。如今既然丈夫突然怒气冲冲地回来，那必是在程莲那边遇到了什么不快之事。但夫妻这么多年，刘氏对丈夫的脾气也早了解了。她不会在气头上再去触怒他。于是对女儿说：“芜儿，还不去给爹爹问安？”
上官芜乖巧地来到父亲面前问了声好。上官谒秋一见最心爱的女儿，气就消了一半。拉起女儿的手，问了问近日都学什么了、都和谁玩了。上官芜一一回答了之后，他连连点头。将女儿抱在膝上，他对刘氏说：“今儿个哪也不去了，就留在自家院子里陪你和芜儿。”
刘氏笑道：“瞧你这话说的。这府里哪儿不是自家院子？偏这小小的紫香居成了自家院子了？”
上官谒秋也笑了，“夫人，这是哪来的酸溜味儿？该不会夫人是因为我去四姨娘那里就怄气了？”
刘氏摇头：“老爷怎会这么想？要有酸味又岂是到了今日才会有的？无论是英儿、霜儿、还是莲儿，那都是老爷喜欢的。素兰绝不会横加干涉的。”嫁进上官家二十多年来，丈夫娶妾之事在她看来早是平常了。既然注定与别人共侍一个男人，她为什么还要吃那些没所谓的干醋呢？只不过，那些属于她的，本就该是她的，谁也别想拿走。若不是本着这么一颗心，她又怎么会稳坐正室夫人的位子？又怎么会治家有道，深得婆婆和丈夫的信任？
“你还提什么莲儿？”上官谒秋的脸色又不好看，只不过他不是冲着刘氏，“我刚一入屋，那莲儿就开始说景霜的不是，一刻也不停。这女人何时会懂得安分？她怎么就不会像你一样大气有度，慷慨得体，懂的拿捏分寸？”
刘氏这是丈夫回府后第一次去程莲的院里。依程莲的脾性，做出这种事来不足为奇。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程莲当成值得一提的对手，即使程莲生下了一个儿子。对于刘氏来说，更可怕的是如英和景霜。她微微一笑，将手炉包好递给丈夫，又亲自为他斟了杯茶，道：“被老爷这么一夸，素兰倒是有些惭愧了。”
上官谒秋捏着怀里女儿的小手问：“芜儿，你倒说说，你娘有没有爹说的那么好？”
上官芜娇憨地点头，笑了笑。她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夜渐深了，疼痛的感觉已经慢慢袭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金童玉女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