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阿九 ...
-
开封，李府。
厅堂中，四个膀阔腰圆的大汉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绞着手臂，脑袋被按在地上，这感觉着实说不上好。
阿九是临安城里的一个小乞丐，年方十三，无父无母，孤家寡人一个，还不会说话，又没有一技之长，素日以乞讨为生。
前日清晨，他正从城隍庙里爬出来，挑着跟趁手的竹竿，打算去讨点早饭回来。不想，刚出庙门，就被一群大汉扑倒抓住，阿九拼命抵抗，还是没逃过这意外的劫数，被人扭送到京城，送进了一处大宅子。
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我呢？我可没犯法呀！
可是，半年前老狗就被举人打死了，听说影响观感。
少年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不多时，只听一个女人轻声细语的说道：“老爷，这已经是最像的了，容貌和瑄儿有七分相似，骨龄比瑄儿小，就一两岁之差，难得的是他是个乞丐，无父无母，没有任何妨碍，可惜，是个哑巴。这可如何是好？”
没父母怎么了？！天生地长！我乃天子！
阿九心里忿忿不平，又想：哑巴又不影响吃饭！干你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又听一个威严的男声气愤又嫌弃的说：“区区乞丐！都是你养的好儿子！”
想必这就是老爷了，不过这话听着可不怎么对，阿九心想，到底想做什么呢？千万别是要杀我呀。
不过如果对方想杀自己，那真是叫都叫不出来，就这样死掉了，还没做出一番事业来，好饭没吃过，好酒没喝过，真是亏大了。
女人连忙柔声认错。
那声音听得阿九一阵哆嗦，总觉得听下去骨头都要软了。
几句闲话之后，又听那女人说道：“这都是没法子的事，瑄儿如今不见踪影，再过一个月就要……到那时，恐圣上怪罪，公主见责……那就麻烦了。”
圣上？公主？这都是什么狗屁，啊好饿！今天还没吃早饭。
少年有点崩溃。
那老爷道：“抬起头来。”
立刻就有人掐着阿九的脖子，迫使他抬头。
往常阿九蓬头垢面，自然看不出什么长相来，但一进这宅子就有个姑娘，捏着帕子嫌恶的跟他把脸擦干净了。
那脸上的污垢直把一张白帕子染成黑色，那姑娘当时脸就黑了。
想到她那扭曲的脸色，阿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那笑脸一扬，厅堂里登时一静，那夫人绞着帕子，忙说：“笑起来也像的。”
老爷冷哼了一声，“就按你说的办！”说完，拂袖离去。
阿九只觉两团金光耀眼，这会子少了一个，仍是金光彩彩，不知是些什么宝贝。
那老爷走了之后，那夫人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阴冷的看了一眼阿九，然后吩咐下人：“先把他送给十一，洗刷干净，照瑄少爷装扮上。对了，让十一教他点规矩，三天后再送来给我看。”
下人们都应声，这里没有阿九说话的份。
阿九也不会说话。
然后那金光闪闪的女人也走了，这间屋子顿时灰暗了不少，阿九觉得好多了。
然后他就被人扭送出去了。
也许是一开始他反抗惊人，以至于押送途中，总是有人扭着他的胳膊。
这让阿九很不舒服。
很快，他们把阿九送到了一间屋子里，比起方才的房间那可真的简陋得不是一点两点了，至少阿九认得出这是一间人住的屋子了。
里面的东西很简单，进门就是要一张木头桌和凳子，左边靠墙的是书案，右边是床和衣柜。
不过生活痕迹很重，没来得及整理的被子衣服乱糟糟的堆在床上，桌子上的杯子里还有喝了一半的水和吃了一半的馒头。
阿九饿了，也想吃馒头。
但是阿九被坏人扣押，动不了。
押送他来的下人说：“十一不在？”
“少爷不在家，他能去哪？”
“不知道，我去问问，你看着他啊。”
押送的人少了一个，阿九一只胳膊可以动了，他立刻伸手去够桌子上的馒头，剩下的一个大汉以为他要跑，立刻压住他的肩膀喝问：“你想干什么！别想跑！”
阿九不说话，只是伸手够馒头。
大汉鄙夷不屑，但是把阿九押了过去，阿九成功拿到馒头。
阿九立刻就把馒头塞进嘴巴里，三嚼两嚼就吞了下去，差点哽住，不过馒头还是很香的，和以前吃的不一样，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但是只有半个。
阿九叹息一声，刚刚吃得太快了，应该吃慢点的。
很快，脚步声响起，一个人走了进来：“就是他？”
大汉回说：“是他。”
“把他放了吧，怎么还压着他？”
阿九抬起头，看见一个少年，皮肤白皙，穿着一声短打，像个武夫。
大汉说：“你不知道这小子力气大得很，脾气又倔，松开了他要跑。”
屁！老子脾气好得很！讨饭被狗追被人打他从来没还过手！
阿九气得瞪了大汉一眼。
大汉怒目圆睁，又把他往下压了压。
少年说：“没事的，我在这里。放开他吧，总不能以后都压着他。”
大汉于是松开了阿九。
阿九直起身，伸手按了按胳膊，真疼，肯定青了。
那大汉见阿九没跑，就对少年说：“夫人让你教他规矩，三天后夫人要见他。”
少年点点头，说：“知道了。”
大汉走了以后，那少年坐在桌子边，给阿九倒了一杯水，让他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摇摇头。
少年：“是没有？”
阿九继续摇头。
那少年没有再问，而是介绍自己说：“我叫十一，是这府里二少爷的护卫，我先跟你说说情况吧，他们肯定没有告诉你。”
阿九认真的看着十一，终于有个人能跟他说说话了。
至于原因什么的，阿九不是很在意，不过他饿了，因此他抬手制止了十一，比划了两下，意思是：饿了，有没有吃的？
幸好十一不仅心好人还聪明，果然听懂了，他让阿九待在屋子里，他去拿吃的。
然后十一就出去了。
按说这个时候阿九要是跑了，肯定是个好机会。
不过他要是跑了，十一可能会被打的。想到这里，阿九就不忍心了。
他一口一口的喝水，这水也有一股香味，和平时喝的水不太一样，总之连水都很好喝。
水还没喝完，十一就回来了，他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把里面的菜一一端出来。
阿九还没上手，就被人塞了一双筷子进来，十一笑道：“会用吗？”
阿九点点头，筷子他会用的，讲道理，这真的有点像进酒楼吃大餐了，估计吃了就会被打吧？
阿九大口大口的扒饭，把菜倒进饭碗里，头埋进碗里，风卷残云，暴风吸入，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也没见过十一这么温柔的人，一点没有瞧不起他！
十一一边给他到水，一边说：“慢慢吃，以后还有，不要害怕，到了这一步，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阿九慢慢了安心下来，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主要是有点噎。
看来不管是天上的饭还是人间的饭，白米饭还是糙米饭都一样噎人。
阿九以为吃完饭之后，十一就会继续说了，没想到十一把碗筷收拾之后，带着他去澡堂子了。
这个时候澡堂子里没人，烧水师傅也没烧热水。
热水是阿九和十一一起烧的。
要脱衣服下水的时候，阿九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好脏的，十一那么白，不会把十一洗黑了吧？
不过，十一只是撸起袖子帮他搓澡，洗干净之后，十一说：“我和你身形差不多，这两天你先穿我的衣服吧？”
阿九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十一的衣服布料也很柔软，反正比他的好多了。
穿好衣服，十一让阿九坐在门口的桂树下，拿帕子帮阿九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说：“这里是开封府李质李大人府上。大人是朝中元老，又是帝师，权势滔天，在府中时我们都称呼老大人为太老爷。”
圆老地尸……这都是什么东西？
“早上见到的应该是太老爷的二儿子李凭，下次见到他就叫二老爷。他们说的夫人就是李凭的妻子王氏，我们都叫她二奶奶。”
阿九打了个哈欠。
十一看见了，他笑了笑说：“是不是有点无聊？”
阿九连忙摇头，瞪大眼睛。
不无聊，主要是以前吃了就睡，他吃完饭才会犯困。
十一说：“无聊你也要听着，不然会出事的。”
阿九点了点头。
十一继续说道：“太老爷膝下只有两个儿子，长子李敬，是大老爷，次子李凭，就是早上见的那个。大老爷痴迷修道，如今在五庄观出家。大老爷的夫人早亡，膝下只有一子，叫作李璉，但十一岁是夭亡了，他们一家便略过不提。”
好可怜，妻子儿子都死掉了，难怪要去修道。
阿九漫无边际的想，又想：我也可以去修道，没爹没娘没儿子。
“现如今，府里管事的是二老爷和二奶奶，二老爷积威甚重，无事不要违逆，否则轻了打你几大棍子完事，重了打死丢在乱葬岗也没人说什么。”
阿九慎重的点点头。
“二奶奶看着脾气温和，实际比二老爷厉害更甚。二老爷和二奶奶育有二子一女，长子李璧，现年十八，正在科举，如今在云麓书院长住，轻易不会归家。二子李瑄，就是你要代替的二少爷。”
阿九睁大了眼睛，顿时精神了。
代替……
他想起先前那些人说的话。
十一把他的头发拢起来，用棉布裹住，从上往下绞过，动作轻柔。
过了一会儿，十一才继续说道：“二少爷李瑄，年方十五，纨绔异常，整日招猫逗狗，流连花丛。”
原来是个花匠，阿九心想。
“但他是有婚约的，未婚妻是当今圣上的九公主，五月二十，公主大婚。一个月前，李瑄留书出走，李家遍寻不至，眼看婚期在即，二奶奶这才想出这李代桃僵之法。”
阿九懵懂的看着十一。
“就是说……下月廿，你要代替李瑄迎娶九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