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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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颂贝坐在一个小包厢里，东瞅瞅西看看。很硬朗的风格，黑白相间的几何图形遍布包厢内的墙体，连顶上也不放过，第四面是珠帘，还是黑白色的珠子，黑色的珠子组合成了一个类似于靶心的图形，一个个黑色的圆圈互相套着，最大的圆扩散到了两面墙体，天花板，还有地面。颂贝揉了下眼睛，低下头看了看，果然，地面的图案是从墙体图形蔓延过来的，整个空间是一个完整的合体，完整到让人找不到出口。那些诡异的几何图形并非平面，而是立体的，盯着看得久了，会立起来，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颂贝本能地抓住身下黑底白面的座椅，仿佛自己整个人随着那些起伏的图形在晃动。
眼前的桌面是光可招人的黑色，还能印出自己的脸型，中央放置着白瓷的圆形花瓶，还有几个银色地一样能照出影像的调味瓶。颂贝看着自己被映照出的有些变形的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捏了捏。
不痛，就是那影像里的人看着木木地，委屈又无奈的模样，眼眸很黑，却没什么神采。
“在想什么？”声音从对面传过来，颂贝抬头笑了笑，霍天航正翻着菜单。
“这里好奇怪。”颂贝指了指墙上的一个几何图形。“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三维立体的那种书，就是你盯着一个图案一直看一直看，就能看到里面隐藏的图形，它们会满满把自己凸显出来，挺有意思的。”
“是吗？”霍天航放下菜单，单手握拳拖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颂贝。“那你这次看到了什么？”
“嗯……”颂贝推开座椅走到对着入口珠帘的墙体前，伸出手小心地滑过上面的一个图案。“我不知道。”
“乖，坐回来，你不是饿了吗？”
“啊……”颂贝兴奋地叫了声，手按住一个黑色的正方体。“你看你看，它从墙壁上探出来了。”
“笨老鼠。”霍天航走过颂贝身后贴着他的背，手不客气地敲了下颂贝的脑袋。“这本来就是立体几何图案。回去坐好，你再不给我吃饭，我就要吃别的了，反正你也不饿，体力看着也不错。”
颂贝回头对着霍天航翻了个白眼，拍掉他缠在自己腰上的手，气鼓鼓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将座椅拉得“吱”一声响，听着刺耳，行为无礼，不过颂贝倒是很得意，还眯起眼睛笑了笑，坐下后又故意挪了挪座椅的脚，成功地再次磨出了响声。那行动和小孩子无异。“怎么了？”
“没什么，你玩着，我来点菜。”霍天航在颂贝对面，隔着那个插在圆形白瓷花瓶里缀着蓝色伞形花瓣花朵的绿色植物。颂贝好奇地用手指点了下那小花，再碰了碰肥肥厚厚小小的叶片，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绒毛，然后慢慢地，空气里淡淡飘出一股香味。“这个东西叫碰碰香，好玩儿吧，和含羞草一碰就缩起来不同，它一碰就会飘香。喜欢吗？喜欢我们过会儿去买一盆，你高兴了不高兴了，就拍拍它。”
“好。”颂贝笑着点了下头，手还在一个劲儿地拍打那碰绿色小植物。“我第一次知道有东西被人抽了还那么高兴地呢，嘻嘻……对了，它的香味儿不会有毒吧？”
“不会。这个小东西怕冷，喜欢阳光。还能泡茶，消暑驱蚊。捣烂了外敷还可以消炎保养皮肤，不错吧？”
“嗯……”颂贝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又嗅了嗅自己的手指。“哪里不错？”
霍天航翻着菜单，挺诡异地笑了笑，没有回答颂贝的问题，自顾自继续说。“你知道这盆小东西的原产地在哪儿吗？非洲的好望角，很远吧？不过现在在哪里都不算远。而且它特别好养活，摘个小枝下来插在泥土里，二十来天就可以深根，……小松鼠，还记得你送给我了一只非洲凤蝶标本吗？”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颂贝整个人探向霍天航。“你们公司是捣腾啥的？走私非洲货？”
霍天航听后笑着不客气地拍了下颂贝的头。“捣腾你个头。”
“哈哈，你还会说‘你个头’这样的话，中文越来越溜了啊。”颂贝哈哈笑了两声，立刻又严肃了。
“怎么了？”霍天航拧了拧颂贝的鼻子。“这么看着我。”
“只是有些奇怪，突然之间……Sky，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下雨天，某只冒失的笨老鼠没有打伞，于是躲在某位好心善良的主人怀里避雨，于是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切！”颂贝侧过头，用眼角瞟了眼一脸得意的霍天航。
正在这时，从珠帘后走进来一个人，带着面具，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拉着一把小提琴，围着他们的座位走着，在颂贝的身边还特意停留了很久。手臂手指的移动极快，声音激昂，极尽讨好之意。
颂贝本能地往小提琴演奏者相反的方向靠，秀气的眉头也开始靠拢，那声音先是优美地，很快变得尖锐起来，仿佛是电锯在响。那些墙壁上，天花板上，地板上，以及珠帘上的图案也开始抖动起来，那些棱角分明的几何图形从墙体钻出，将整个空间往里挤压。颂贝张开最大口呼吸起来，手臂抬着捂住了耳朵。
小提琴演奏者靠得越来越近，那琴声似乎就要在耳边破了，浑身一颤，冒了一阵冷汗。
“霍天航，让他停下，我不想听，我不喜欢。”
然后突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颂贝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放着一个大大的白色瓷盘，上头小小的放了块淋着巧克力酱的食物，发黑的巧克力酱还在盘子的空白处划出了几道抛物线。抬眼看对面，霍天航正斯斯文文地坐在那里切着牛排。包厢里很安静，桌面上的砰砰香散发着股淡淡的苹果般的香味儿，闻着让人感觉很清新。
“那个人走了？”
“谁？”
“那个拉小提琴的人，还带了张奇怪的面具。”
“包厢里没有这样的服务，而且……我知道你不喜欢，不会让他们来打搅的。”
“可他刚刚就在这里。”颂贝指了指自己的耳边。“就在这里。”
“小松鼠。”霍天航放下刀叉，擦了下嘴，轻轻推开座位绕到颂贝身边，温和地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现在听到什么？除了这个，还有你自己的，其他所有的声音都不真实，知道吗？”
“你的心脏……”颂贝仰起头。“它跳得好欢乐。”
“是很强劲有力。”霍天航笑着顺着颂贝的头发揉。“它会永远这样。”
“Sky。”
“什么？”
“我真高兴你在这里。”
“我也是。”霍天航蹲下身，将颂贝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双手里。“小松鼠，不要放弃，我一直在这里。”
“放弃？”颂贝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放弃什么？”
“希望。”霍天航说着，在颂贝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或者信仰。关于……我会一直看着你，在你身边。”
脑袋忽然昏昏沉沉，颂贝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霍天航的嘴唇一动一动地说着什么。压缩泵的声音，马达转动的声音，规则的“滴滴”声，还有轻轻的模糊的呼唤声，仿佛很远，又近在耳边。
“颂贝，松松，你能感觉到吗？我就在这里，我没事儿，颂贝……”
有什么湿湿暖暖的东西滑过自己的额头，眼睑，鼻尖，在唇上落定，轻轻地如羽毛般滑过。心脏猛然地抽起，又平静下来，一下下膨胀收缩。世界静悄悄地，身体很沉，慢慢陷入，轻地没有知觉。
33
助理推着霍天航进来那一刻，颂妈正在给颂贝擦脸，他们相视一笑，没有额外的话语。单人病房里静静地，阳光充足，呼吸机，心电图检测仪都在正常运作，那机器发生的声音很弱，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听得清晰。颂贝的情况一直都还算稳定，就是不醒过来。如果不是网上流传的一段视频，他们也许永远猜不到他不愿意醒过来的原因是什么。霍天航从能下床开始，他就每天都会过来看他。
有的人从来不曾见过，有的人见过了也许忘记了，但是他对自己的爱融化在空气里，永远也不会散尽，自己每天吸着，慢慢就和自己融合在了一起，某一天两个人再次相遇，那自然的熟悉带起亲切的笑容，知道时间到了。也许音乐是私人的，独有的，在他创作的过程里，而当它成型降生，它属于任何人。
而你，只属于我。
颂妈看了眼霍天航打着石膏的左腿，关心地问了句。“什么时候拆？”
“大概两个礼拜吧，我也不太清楚。”霍天航对助理点了下头，自己摇着轮椅到了床边。“松松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反应，不过……也没更糟。”颂妈红着眼睛，深吸了口气。
“我来好吗？”霍天航说着，接过颂妈手里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颂贝的嘴角和下巴。颂妈退后一步和霍天航交换了位置，默默在一边看着他。“他睡着了一直都那么安静吗？在台上，可疯的一个孩子。”
颂妈没有回答，转过身抹掉了从眼眶里溢出的眼泪，她知道这个问题，霍天航也并非在问自己。
“我和医生，病理的心理的，都商量过了，不会有危险，可以试试。”霍天航说道，眼睛还停留在颂贝略显苍白的睡颜上。漆黑的睫毛根根分明，没什么生机地垂着，却依旧显得俏皮。很可爱的一个男孩，活泼热情，对着自己总是笑，有些傻傻地，还有那颗可爱的小虎牙。看着怎么也长不大的小孩还老囔着说要自己对他负责，知道是句玩笑话，听着却那么让人舒心。有些感情表达了，就是真的。
“谢谢你，不过……没有人有十足把握，不是吗？何况宝宝一定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我也不想看着他冒险。您知道，如果一直这样睡着不行，对肌体的损伤是很大的。”霍天航回头对颂妈露出一个信任的笑容。“放心，会有最好的专家在边上看着，一有情况不对，就马上结束，不会有危险。”
颂妈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孩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只是看着他，然后眼睛又红了。
“下午的时候他们会给松松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情况稳定，晚上就可以。晚上的睡眠比较自然，也容易进入。全程都会有人在一旁监视，松松的安全是放在第一位考虑地，所以……”
“他不愿意为我们醒过来。”颂妈忽然开口，打断了霍天航的话。“他会为了你而醒过来吗？”
霍天航一时语塞，抬着头盯着颂妈，片刻后，伸手握住颂贝放在被褥外的手。“至少，他值得我们试试。”
“霍先生……”
“叫我天航就好了，伯母。”
“宝宝他……他一直都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他从来不违背我们。”颂妈在床沿上坐下，眼睛瞟了眼被霍天航握着的手。“他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是为了你，或者……为了自己梦想，为了他喜欢做到的事。我们给了他生命，你给了他目标，去做他可以做的事情，成为他可以成为的人。……其实我很感激，即使现在这样看着他，我会有些怨恨你……可那不是你的错，所以……如你所说，尽你所能，帮我们叫醒他。”
“我会的。”抓在掌内的手被执起，软软地置于唇下。“我会。”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