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断臂以及最为可怕的死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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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臂？”大口喘了好半天的气，一路蹦得半死的三味长老终于缓过了劲儿，他猛地抬起了头，三两步跳到阿吉肩上，“你是说，袭击你的家伙断了条手臂？”
牛车瞬时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望着三味长老——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弱的家伙，居然敢在二尾猫又肩膀上蹦跶！
“问你话呐，蠢蛋！”看着牛车那傻愣愣的表情，猫又便心中不耐，当下大声呵斥起来。
“是，是的！”
“唔……三味你知道那个家伙么？”深知三味长老断不会无的放矢，广临轻轻拍了拍牛车的车把以示安抚——这个胆小的妖鬼被猫又一喝，眼里已经积满了泪水，他快要哭出来了。
猫又见此更是不喜了，他狠狠地瞪了牛车妖鬼一眼，那如刃的眼神只透露出来自猫又的威胁，‘如果你敢哭出来得话，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牛车连连摇头，他咬着嘴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猫又，瑟缩着胡噜着竟是将满眼的泪水，给尽数憋了回去。
“哼。”猫又从鼻子里哼了声，便不再搭理牛车，只偏过脑袋望向自己的地呗老爹。
广临无奈地又拍了牛车一把，这个家伙也确实是有损妖鬼的形象。既然有这般威武的外貌，如果再能从猫又的威吓里，学到什么才是妖鬼该有的气魄，那么以后走出去，他将也是一个被人所畏惧的存在。
“是的，大人……”三味长老捻着长眉，“今早起京城里便盛传，赖光四天王之一的渡边纲，曾在昨晚斩断了一只恶鬼的手臂。”
“断了手臂……”广临缓缓闭上了眼，嘴里喃喃自语道，“果真是这样的么……”
“在下以为，大人所测该当是实情……”三味长老的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只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受到指使，才来此挑衅的……”
“指使？”广临的语气染上了冰寒之气，“他是哪里来的妖鬼？臣属于何方？”
“他声称，自己名为茨木童子！”
广临微微睁开了眼，露出了一线猩红眸光。
茨木童子——这个名字，广临是相当熟悉的。在户隐本阵的时候，他曾听干部们提起过无数次，这个家伙常率领手下劫掠附近的城镇，甚至越境抢到了户隐本阵的地界上，双方因此起过好几次的冲突。
祖父大人派遣部众给予其教训之后，他倒是安分了一段时间。可不曾想，这个家伙隐忍至今，竟敢将手伸到了平安京来。
有胆子做出这种挑衅，自然是得到了授意的。
一直蠢蠢欲动的那些家伙，终于忍不住了么？想将户隐本阵的势力范围，纳入到自己麾下么？丹波国大江山的一众妖鬼……
或者说，你已经召集到足够多，且足够强大的部下了么？你已经有把握一举拔除我户隐本阵的势力了么？
丹波国的妖鬼头目，酒吞童子阁下……
“茨木童子？是那个臣属了丹波国大江山妖鬼头目，现在被妖鬼们称为‘大江山童子’的家伙么？”猫又抱臂站定，转着眼珠问道。
“嗯，茨木童子的话，只有那么一个……”三味长老跳下猫又肩头，稳稳站在了地面上。
“能确定他就是真正的茨木童子么？”广临合上眼沉声问道。
“应该不会有妖鬼敢冒他的名。不过，眼见为实总归好过道听途说。”三味长老转身又翻到了牛车板上，这个举动显然吓了牛车一跳，“据传来的消息，被砍下断臂之后，他曾言七日之内必取回断臂。而安倍晴明为那断臂进行占卜后，让渡边纲进行七日的物忌。”
“这么说，守在那个什么渡边家里，一定能见到那家伙。”阿吉甩动着尾巴，满脸兴味，“那么出名的大妖鬼，应该不会很弱吧！跟他打上一场，就知道那家伙是真是……”
阿吉说着，忽沉下了脸闷声道，“那家伙是假的吧！居然被人类轻轻松松砍下了一只手！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名动近畿的大妖鬼！”
“无论那家伙究竟是不是茨木童子，都是他……害死了小妖鬼。”三味长老挥舞着拳头，愤怒无比，“在他取回断臂离开平安京之前，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取回断臂……七日么？”广临猛然睁开了红眸，向着远处那片黑暗寒声说道，“对平安京的妖鬼做出那种事后，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渡过剩下的六天么？”
“那种事？那种是什么事呐？”阿吉一脸摸不着头脑，“……害死了小妖鬼又是怎么回事儿？不是只失踪了几个么？”
“是为，为疗伤……吃了……吃了他们么？”一直战战兢兢，竭尽所能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牛车忽吐了口沉闷的浊气，一脸哀伤地开口问道，“是这样么？”
话音落地，周遭立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般静默。
“啊，是这样没错……”广临轻声答道，他想再拍拍牛车，可触到车把后，手却立刻就将那截方木死死地攒紧在了手心。
牛车，抖得更厉害了。
但他身周弥漫出的，却不再是恐惧胆颤，而是一股深沉浓郁，犹如泥潭般的沉重哀伤。
阿吉似有所感，神情瞬时一滞，然则顷刻间，他身上便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惊天杀气，“那个家伙，他该死！”
阿吉原本是有个兄弟的，他的兄弟，叫阿福。
刚从寻常猫化身成妖鬼的小猫又，其实是很脆弱的。处于初生期的猫又有着充沛的妖力，却又弱小无比，全无自保之力。
于是，那些靠吞食其他妖鬼来助长妖力的家伙，将小猫又们视作了绝佳的进补美食。因为这个缘故，小猫又中真正能进化成二尾猫又的，其实少之又少。
阿吉的兄弟阿福，就是被别的妖鬼进补给吃掉的。
因此阿吉，从来都对那些吞吃其他妖鬼的家伙，是憎恨之极！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找那个家伙么？”牛车妖鬼的声音虽仍在颤抖，带着些许伤感，但却透着一股不移的坚定，“我唯一的朋友……失踪了……”
“嗯，一起……”广临点了点头，他伸手为牛车施上了一道帷幄之术，“这样的话，就不会有谁能察觉你的妖气，你会安全一些。”
牛车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广临无奈地拍了拍脑门，他倒是忘了，这种贴身施下的帷幄之术，是有弊端的——因直接施加在身，承受者便无法感觉到帷幄之术，所以就算这层术被破，承受者一时也难以察觉。
既然感觉不到，若是要解说何为帷幄之术，恐怕得花上不少时间。然则现下却是无瑕多做解释，广临只得轻拍了牛车一把道，“走吧。”
只有三个妖鬼的队伍立刻得到了壮大，队伍急速前进着，牛车不紧不慢跟在后头，木头车身不住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啊——是少主！”
路边院墙上传来了急切的喊叫声……很快，无数小妖鬼就从天而降，‘吧嗒吧嗒’地跳落在了广临面前。
一见到自家少主，小妖鬼们一个两个紧紧地就贴到了跟前。
“少主少主！就在刚才又有同伴消失了！”
“我亲眼看见的，一道黑影‘嗖’的过去，然后阿虫就不见了。”
“是啊是啊！真得是太可怕了！完全察觉不到一丝气息，连半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
“少主您不是说过么——那些可怕的家伙不会再来袭击我们！为什么还会有同伴失踪？”
面对小妖鬼们一声高过一声的焦躁呼喊，广临只默默地听着，他知道，自己做得其实不够好——作为户隐本阵少主来说。
少主，是将会继承户隐本阵的存在，他将会成为户隐本阵麾下部众的统帅。
在京城诸妖鬼孤立无援，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作为少主，广临他有责任依照户隐本阵建立之初的承诺，率领妖鬼们破除一切危险，还给京城诸鬼一个安稳和睦的生活。
但自广临入京以来，无论是九州大地奇兽虐杀妖鬼泄愤，亦或者是此番茨木童子吞食小鬼疗伤，他都是在事情已经产生了恶劣影响，这才后知后觉被动地去解决问题。
作为首领，必当要有统领全局料敌先机的能力，而这份能力，必是建立在拥有包罗万象巨细无遗的情报信息之上。
而广临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目前为止，广临的所作所为都只展现出，他是拥有强大妖力的妖鬼。广临的一言一行，并没有站在统帅这个位置去考虑。
对于一个即将继承首领之位的妖鬼而言，是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的。因为一旦继任户隐本阵总大将，担负在他肩上的，将是数以千百计妖鬼的性命。
总大将之位所代表的，不单单是权威，更是责任。
“少主！请尽快赶走那些可怕的家伙吧！”
小妖鬼们异口同声的呼喊，让广临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所背负的重担，他深深望了眼激愤交加的众鬼，探手揉了揉身前小妖鬼的脑袋，“啊，不用害怕了，那个伤害我们同伴的家伙——他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
出乎意料的是，广临所言竟激起了小妖鬼激烈地反应，“身份？还能有什么身份！”
小妖鬼们高声叫嚷着，甚至有好几个挥舞着拳头涌上前，“肆意杀害我们的，不就是那些异邦妖怪么？”
“一而再再而三……”一个阴郁尖利的声音忽地响起，它穿透了小妖鬼们群情激奋的叫嚷，现场立时一片寂静，它说，“已经到了如今这种地步，难道少主你……还想着跟他们摇尾乞怜吗？”
挥动的拳头僵举在头顶，张合的嘴巴嗫嚅着消失了声音，愤愤恼怒的表情也凝固在了面上……对于九州大地奇兽袭击妖鬼一事，就广临的处理态度而言，京城诸鬼或许早已有对此心生不满者。
但一直以来，没有谁敢当着户隐本阵少主的面，说得如此之直白如此之刺耳……
对一个即将接任首领之位，急需确认自己威信证明自己能力的妖鬼来说，这是很严苛的指责——做不到征讨敌对壮大基业便也罢了，踏实守成坐镇一方也不算堕了祖辈的威名！可若是旁人欺上门来，还畏首畏尾任由他们逍遥，想来那总大将之位，他也是坐不稳的，户隐本阵更是会成为他国妖鬼的笑柄！
“按照九州大地奇兽之前一贯的行事，若遇上了妖鬼，莫不是明目张胆当场虐杀！”广临环视眼前诸妖，不急不缓说着，声音依旧平和如初，听不出一星半点恼火愤怒之意。就好像那个被当众斥责是在‘摇尾乞怜’的少主，并不是他一般。
“你们……何曾见过九州奇兽像昨夜那样，藏头缩尾掳走我等同伴，弄得他们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广临清冽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地坚定肃然，“我等妖鬼，向来恩怨分明！血债自然要由血来偿！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回失踪的同伴，揪出那个躲在暗处的掳掠者！胆敢在户隐本阵的地界上掳掠妖鬼者，唯死可偿！”
“唯死…可偿……”队伍中，一只小妖鬼闻言瞪圆了他的独眼，那扩张至几乎整个眼球表面的瞳孔也猛然缩成了一道细缝，他冷不住打了个寒颤，满面骇然地将视线投到了广临身上，“少主……莫非他们都……回不来了？”
话语中所带着的几分悲愤，以及几分凄厉的难以置信，给静默的黑夜套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广临深深地望了眼独眼妖鬼，半晌才收回视线，他打量着诸妖，语气清冽而愤然，“多多少少都应该察觉到了吧？这种生不见妖形，死不见原身的失踪方式……长居京城的妖鬼，除却牛车外，还有谁有那份能耐离开平安京的？”
“……我们确实都无法出京。”
“左京右京都找遍了……大内里也没有……”
小妖鬼的声线开始抖起来，上下牙像摇色子般‘咯、咯、咯’响个不停。看来，还是有不少机灵的家伙呐，他们大概已经想到了吧，那种可能……
那种最可怕，也最残忍的可能——被吞噬！
然后，完完全全的消失，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对于妖鬼来说，这是比起死亡消逝，更加让他们畏惧恐怖的离世之途。
若失去了自我后被吞噬，那还不如自己了结自己，死个干净利落痛痛快快。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会比眼看着自己的灵识，妖力，以及由此构造出来的身躯……被其他的妖鬼完全同化，吸收……还要来得可怕？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断臂以及最为可怕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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