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来袭以及无可避免的敌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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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随穷奇远渡重洋而来的上古奇兽，尽皆隐匿了气息，安安静静地趴在广临的后院，舔着各自的伤口。
作为这宅子曾经的主人，被广临救下的小骷髅头，在见到那十数头颇具大妖鬼气势的上古奇兽后，就开始不住磕着牙关，抖着自己白森森的头骨，飞快地钻进了树下埋身的泥土里，深深地将自己藏了进去。
广临给整座废宅接连施下了数道帷幄之术，穷奇也以九州大地的奇妙阵法，将这宅子隐匿了起来。
这不单单是要隐藏上古奇兽的行踪，最重要的，是为防止广临脊背伤口的血腥气散播出去——那蕴含着强大灵力，足以令妖鬼为之疯狂的鲜血。
广临艰难地脱下了身上那件，被紫电烧去了整个背部的破烂血衣。幸得雷电灼烧的彻底，并没有什么碎布屑粘连在焦糊伤口处，因此这衣服，脱起来倒也并不费力。
只是双臂一张一弛间，又扯开了背后的伤口，一丝丝鲜血，便从那片焦糊的裂缝中，迅速淌了下来。
穷奇看着广临那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忍不住一阵呲牙咧嘴，“这小东西皮糙肉厚的，你这又是何苦……”
广临转头望向正拽着血衣，泫然欲泣的小家伙，扯出抹苦笑，“小家伙利刃难伤，我早已见识过了。可那雷非同一般——召唤雷神之术，伤损得是精气神……小家伙能否防得住方术伤害，我无从得知，自然不能冒这个险。”
穷奇深深地看了广临一眼，忽开始烦躁不安地转起圈来，“妖怪……你这个小子，还真是名符其实怪得很……怎么才能治好你这伤？”
广临闻言，止不住一声轻笑，“那就有劳穷奇兄，帮我收拾一下伤口吧……”
收拾伤口？
让一头老虎帮忙处理伤口？
好吧好吧，说的不错——上古奇兽穷奇，确实不是什么普通的老虎，可他，也无法化成人形呐！
穷奇，当然是有能力收拾伤口的，但对象却仅限于，他自己……又或者，是其他皮糙肉厚的上古奇兽。
因为他收拾伤口的手段，只有那么一种——舔。
对穷奇等一干上古奇兽而言，舔舐，算是一种很温和的伤口处理方式。但若用在细皮嫩肉的广临身上，尤其是处理这种大面积的灼伤，那么毫无疑问，这种方法堪比酷刑。
老虎的舌头，其正面生有不少坚硬的角质倒刺，那一舔下去，就犹如锉刀般粗糙有力。
猎物上的残肉血迹，只消用舌头那么轻轻一舔一卷，立时就能舔得干干净净。
想要养好雷电灼伤，那层焦糊的死皮是一定要剥去的。
靠穷奇的舔舐，去除那层焦皮，必然是快捷且绝无遗漏。只是舌上那坚硬的倒刺，定然会在舔舐过程中，划伤皮下那无所依护的血肉。
广临知道穷奇在犹豫，当即咬牙道，“长痛不如短痛。”
话音未落，广临便觉背后陡地一阵撕扯锐痛，喉间忍不住吐出了半声闷哼。
他将剩下的那半截痛哼，给憋回了嗓子眼儿里。伴随着出其不意的疼痛，广临能够感觉到穷奇那粗糙湿热的舌头，正迅速在自己的脊背上舔卷游移。
抹了把额上沁出的密集冷汗，广临扯动着嘴角道，“我这血，不能白流……”
“大爷我，会让那些阴阳师血债血偿的！”穷奇低吼着咆哮道，愤怒之下，那猩红舌头舔动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很是气势汹汹。
因着背后愈加剧烈的疼痛，广临禁不住稍稍挣扎了一下，他微撑起身子向前移动了本分，面上呲牙咧嘴的，却有些哭笑不得——他这是自作自受，让穷奇误解了自己的话。
广临轻咳了两声淡淡道，“我的血，能助你疗伤……白白流走太可惜了。”
舔舐，顿了下来。
穷奇鼻端喷出的灼热气息，浇在了那片因电灼而生的焦黑伤口上。
这使得脊背上的炙痛，越加难耐。
广临忍不住轻声痛哼了起来，“你若是不养好伤，又怎么将小家伙安然送回九州大地？”
横公鱼这种疗伤圣物，可是有不少妖鬼垂涎的呐……
湿热的舌头，终于又开始在脊背上滑动，舔卷间，是极尽所能的轻缓……
夏季，入夜之后的平安京里，即便在宵禁之前，也鲜少有人会在路上走动。
平安京的人都知道，夏夜，常有百鬼夜行。
因此今夜，京城诸妖鬼气势汹汹的大迁徙，除开惊动了小部分勤勤勉勉的阴阳师，吵闹到一些有特殊见鬼才能的人之外，也并没有惊吓到多少寻常人家。
渡边纲摇了摇有些迷糊的脑袋，从赖光殿的宅邸一路骑马疾驰到此，酒气上涌带来的燥热早已被迎面凉风给吹散。
长吸了口气，微凉的空气入肺，立时让昏昏欲睡的渡边纲清醒过来。
甩甩头，渡边纲振作精神催马急奔，继续着自己的行程。
朱雀大道的尽头就在不远处了，只要剩下的这一段路不遇到鬼怪，那么和卜部季武、坂田金时那几个家伙打的赌，渡边纲也就赢了。
今夜，赖光四天王聚在源赖光的府中喝酒聊天，几人谈起了前几日大内里的奇异大火。碓井贞光对近卫府的调查嗤之以鼻——什么也没有的地方，突然间无故起火，这绝不是什么寻常的事……
碓井贞光一口饮尽了杯盃中的酒，叹道，“妖怪们又要出来惹事了！”
“听说这几日，京城里也不大安稳，右京闹鬼闹得很凶。”听碓井贞光这么一说，坂田金时也连连点头接了腔道，“不知道晴明大人会怎么应对？”
“笨蛋。”渡边纲哈哈大笑着，“如果京城的那些小妖鬼有胆子害人，晴明大人早就收服它们了！那些家伙成不了气候！”
“不，真有伤人的妖鬼出现了。”卜部季武瞪大了眼睛盯着渡边纲道，“就在罗城门。”
“哦？如果真有……”渡边纲满不在乎地拍着胸口嚷道，“那我倒要见识见识！顺手惩办了它！”
渡边纲的话，众人听在耳里，不觉相视而笑。
看见几人面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渡边纲恼火得很，于是借着酒性，渡边纲和友人们打了个赌——今晚，从朱雀门到罗城门，走完整条朱雀大道，看他究竟会不会遇到妖鬼。
平安京有强劲咒术的守护，况且还有晴明大人坐镇——渡边纲深信，在这样安宁的夜晚，他绝对不会遇到什么胆敢害人性命的妖鬼。
这般想着的渡边纲，安心稳坐在马背上，心无旁骛地琢磨起公务……
最近丹波出了些小乱子，但赖光殿对此似乎颇有些在意。因此连日来，身为属下的渡边纲，也一直密切注意着丹波的动向。
然则传回来的消息，却仍旧和前几次一样——又有一户人家的女儿，私自出走了。
他就弄不明白了，这种该是由当地治安官府来查管的事，为什么作为禁宫统领的赖光殿，却极为上心……渡边纲苦思不得其解，索性便不再去想，只拍马赶向罗城门。
借着月色，他远远就瞧见了那座高高的门楼。
暗夜中的罗城门，仿佛一座黑色的鸟居，它将人间，与门后的世界分隔了开来。
传闻，罗城门是连接人间和黄泉的通道，从逢魔时刻起到黎明降临前，妖鬼们想要进出人界，必经罗城门而过。
渡边纲毫不畏惧这阴森的传说，他甚至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拍马在罗城门下转了一圈。他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独自在罗城门旁徘徊。
渡边纲看了看头顶的弯月，不禁皱起了眉，他赶马上前大声喝问道，“前面是什么人？宵禁之时，何以仍在此游荡！”
“非常抱歉，大人！”黑影闻言身形微滞，旋即转过身来鞠躬致歉。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娇柔悦耳妩媚万般，只听得渡边纲周身一阵酥麻，“小女子新近迁入京城。因故落下些东西，今日回去翻找耽误了时间，回得晚了却又不熟悉路，这才踌躇不前，还请大人饶恕！”
渡边纲驱马行到女子跟前，借着皎洁月光看去，入眼便是一个杏面桃腮、螓首蛾眉的艳丽女子，他心中忍不住一荡，连带着防备之意也悉数散了去，当即纵身跃下马道，“天色已晚即将宵禁，不知小姐居在何处？在下可送上小姐一程。”
女子稍显迟疑，可转眼看着四下幽暗无人的街道，便也缓缓点了点头，“如此，便有劳大人了！小女子就住在五条府邸。”
“哪里，在下既然看见小姐遇到麻烦，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渡边纲笑着将女子扶上了马，二人共乘一骑，调转马头径直向五条邸而去。
“前面就是五条了。”渡边纲拉了拉缰绳，稍稍减缓了马速，好让女子辨识她的家宅。
“咦？”女子仔细查看四周，却犹疑惊呼起来，“附近看起来陌生得很，这儿就是五条么？小女子似乎未曾来过！”
“这就是五条！”渡边纲肯定地点点头，“小姐初来京城，觉得眼生也是正常的。敢问小姐住在五条哪一坊哪一町？在下愿送小姐回去。”
“哪一坊？”女子偏头看向渡边纲的后脑，轻柔的声音霎时变得狠厉尖锐，“老子住在爱宕山！”
说话间，女子抓住了渡边纲的发髻，提着他腾空飞起，另一手五指曲起成爪，泛着寒光的黑色尖甲直剜向渡边纲颈脖。
束手待毙这种事，是绝不可能发生在渡边纲身上的，他一把揪住提着自己的鬼爪，不慌不忙拔出了挂在腰间的“髭切”，反手一挥横刀切下。
那女子抓着渡边纲的手臂，便被锐利的刀锋砍了下来。渡边纲被抛落在地上，断臂处涌出的腥臭黑血溅了他满身满脸。
女子怪叫了声隐去身形，黑夜中传来一个声音，“七日之内，茨木童子必取回手臂！”
渡边纲愤恨地爬了起来，他拽下了仍旧紧抓着自己发髻的鬼爪，还刀入鞘，狠狠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这才翻身上马返回了赖光殿的府邸。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来袭以及无可避免的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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