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业火以及怨念纠缠的黑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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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小姐的……眼泪？”
广临讶异地瞟了眼穷奇的后腿……入目所见的，是油光水滑的白色皮毛，强健有力的威武肢体，别说什么那个‘一刻也未曾停下渗血，可谓严重之极’的伤口，就连一丝染血的皮毛，广临也没看到。
十数天前，穷奇的那条腿，曾被西方大陆的异兽给咬伤。对身为逐疫十二神之一的穷奇来说，无意间被只受伤小兽咬了一口，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
基于对自己强健体质的自信，穷奇并没有包扎伤口，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上一眼，便急匆匆带领着手下众兽离开了西荒大地。
然则穷奇不曾想到的是，他从没往心里去的那个伤口，居然在不过区区十数天里，就已经腐烂化脓几可见森森白骨……并且，没有一种草药能够遏止伤势的恶化。
穷奇这才惊觉不妥，他细细回忆受伤经过……下山途中，他似乎无意间踩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脚上便是一痛，再待他回首望去，却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白乎乎的小东西跑远……嗯，好像还有一声凄惨的吼叫，那声音他曾经是听过的……
“我这才想起来，那小东西原来是吼，真是大意了……”穷奇懊恼地甩了甩尾巴。
“吼……您说得是——那种不过尺余长，形似兔子，却让虎狼莫不畏惧的西方大陆异兽——吼？”三味长老上蹿下跳一惊一乍的，显得激动莫名。
其实也难怪三味长老会这般激动，曾与他相伴数十载的知音，是一个博览群书的文士，他家中甚至藏有一套从西方大陆带回来的原本《山海经》。
三味长老就是那套书上，了解到几乎所有关于西方大陆异兽的传说。因此三味一直就对那遥远国度的奇特妖鬼同类甚感兴趣，如今有幸亲眼见到这传说中的强大异兽，三味只恨不能附到穷奇身上与他好好畅谈一番——如果不是自己曾说错话惹恼了穷奇的话……
“嗯……你这三弦倒是有些见识啊，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穷奇以满是兴味的眼神注视着三味长老，然后他忽地提起前爪，戳了戳三味那蒙着皮的琴身……
“哦，是猫皮啊……”穷奇陡然弹出了趾端利爪，在琴身上轻轻滑动起来，那兴致盎然的探究眼神，让三味额上，立时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是的，冷汗。
在穷奇的眼底，三味长老看到了一丝冰冷的寒意……是因为那层猫皮的缘故。三味长老感觉到，穷奇似乎有些不快了。
于是三味没再说话，他只无奈地嘿嘿干笑了两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他觉得自己现在不该说话，说得多，也就错得多……
穷奇，没有因为不快而为难三味长老，他只冷哼了声收回利爪，转身迈着高雅的步子向广临走去……确切地说，是向广临抱着的少女走去。
但三味长老却有些愣怔了，就在方才，在穷奇凝视着自己那猫皮琴身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穷奇几乎微不可闻的喃喃低语……
“呵，猫……在九州大地，它可是被视作易于农事的神物啊……这里的人类……还真是可恶呐……”
三味长老抹了把冷汗，他完全能够确定，这个国家的人类，在毫无自知的情况下，已经惹怒了一个来自西方大陆的强大上古异兽。
“这么说来，异兽吼其实是有毒的，并且那毒用寻常药物根本医治不好……而唯一的解药却是……眼泪，少女的眼泪？”
“很聪明，小子！不过，你只猜到了一部分。”
穷奇忽地开始拍打翅膀，随着巨翅越来越有力地扇动，气流席卷着由小渐大，形成了一股奇异的环形怪风……而穷奇的身影，却随着怪风的逐步形成，渐渐从风眼中淡去……
“这个是……”
在穷奇身形消失的那一刹那，广临立刻就发现，这股在自己面前呼啸的怪风，正是它，卷来了雨云将自己淋了个落汤鸡——他还一度以为那是东山道的妖鬼在作怪……
不多久，风止，穷奇现。
“前几日我化身为风从此地经过……”穷奇抖了抖翅膀看向少女，“这小丫头哭哭啼啼地突然就冲了过来……也算是缘分吧。我无意卷走了她几滴眼泪，而那几滴泪水，正是能解吼涎水毒性的，少女的哀思之泪。”
“哀思么……”广临不由看向了蝴蝶带扣——它是在地板的裂缝下被发现的。正是那些附着在上的深重执念，让广临注意到了它的存在，将它取出重见天日，这才有了今日奋力救主的带扣小妖鬼。
若非拿在手中，广临其实也很难察觉到其上所沾染着的，少女的气息。毕竟那屋子，是少女和她父亲所居，因此四下里满满飘散着浓厚的人类气味——这对那些嗅觉灵敏的妖鬼来说，完全就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三味长老很不幸，他的嗅觉算是比较灵的——吃完荞麦糕后，三味之所以会忍不住呕吐，其实很大程度上也归因于此。
而广临，他嗅觉虽非出类拔萃，但也较寻常妖鬼灵敏得多……
好在广临立志成为强大的妖鬼首领，所以他，能忍妖鬼所不忍。
“是啊，哀思之泪，这可不是什么玉桃肉芝，想找就能找得着的……不若洪荒之初那般，如今，人心早已变恶，是最为难测……”
穷奇一阵唏嘘，旋即他振翅而起，扭过脑袋冲广临摆摆头，“走吧，小子，送小丫头回去。等了却了这段恩情，大爷我也得立即动身赶路了……”
广临点点头，正待招呼三味长老附到背后，却瞧见三味正小心翼翼地，折起了那块诡异黑布，将其紧紧拽在了手里。
对于三味长老的所为，广临并没有加以阻拦，他早已清晰无比地感觉到，那黑布上无边的仇恨怨气——若是放任那东西扔在这儿，万一被那些无知又贪婪的人类给捡了去，后果，便是徒增怨魂。
其实广临更愿意毁掉这东西，但那怨气，实在不好解决……
“这阴邪东西不太容易收服，会给你惹麻烦的，小子！还是烧了好，省事得多！”半空中的穷奇，悠悠拍打着翅膀建议道。
“不行啊，大人……”见广临似乎属意于此，三味长老急喊道，“这黑布是古库里婆用死人头发编织而成的，她在编织的时候，用自己的执念将死者的怨气束缚在内……”
“执念……”广临微一愣，他细细一探，确如三味长老所言，那无边怨气下，一股贪得无厌的嗜吃执念深藏在内，“这莫非是……古库里婆的本名器？”
“啊……这么说的话，确实是这样……因着执念束缚，枉死者怨气不平，唯有以夺人性命泄愤……”三味长老捻眉叹着，“一旦被黑布缠住了脑袋，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古库里婆只消在一旁坐等，轻松便可得到吃食……”
古库里婆，原本是一个与某山野小庙主持相恋的寻常女子，为与主持相守，她住入了主持家中。但山中生活清贫，她终于无法忍受，开始偷取来往施主的钱财谷物……因着那贪得无厌的执念，终令她以活人之身，化成了嗜吃的妖鬼……
家中但凡能吃的东西，都被她吃得一干二净，可那嗜吃的执念却始终无法填平……最终，她遵循嗜吃执念的本能，杀死了主持，吃尽了尸体……嗜吃欲念稍稍平息后，清醒过来的古库里婆，只看到了一地黑发，以及主持那身染血的衣物……
古库里婆悲痛欲绝，她将主持的头发编织成了一块帕子，贴身收藏了起来……从此以后，便真正化身做了妖鬼，一个嗜吃尸体的妖鬼。
她居于荒山陋室，每遇迷途旅人，便操纵黑布杀之，吃尽尸体，再收集死人头发，用以编织衣物……
“本命器啊……”广临微一皱眉，“这执念已与怨气纠缠在一起，若是古库里婆不死，或许能让她收回执念，但现在……”
“说的是啊，大人……”三味长老拽着黑布附到了广临背上，“本命器上的执念，是不会因妖鬼身死而随之灭散的……即便毁了这黑布，那执念也会带着这无尽怨气，去寻找其他物价附着……除非是……”
“三味真火！或者是红莲业火也可以！对付这种阴邪之物，必须要是蕴含强大力量的火焰才能灭尽阴秽之气……你们这里的话，应该还是能找到会红莲业火的家伙吧？”
穷奇随意地拍打着翅膀建议道，他悠闲至极地飞在广临身侧——穷奇飞行的速度比起广临的纵跃，要快上许多……
“确实如此啊……不过在下听说，如今只有一个人，有能力召唤出红莲业火。”三味长老皱眉叹道。
“人类？”广临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该不会是阴阳师吧？”
“是的，大人……”三味长老颔首肯定了广临的疑问，“是一个阴阳师，如今平安朝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广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个妖鬼，一个立志成为强大首领的妖鬼，跑去请求阴阳师给予帮助，而且还是请求帮忙销毁……销毁妖鬼的本命器！
如果自己真这么做了，那就是自己亲手，将自己一直悉心维护的，妖鬼的声名给扔在脚下，并且恣意践踏！
广临绝不会这么做，所以，再想其他办法吧……
村子里，是一片死寂暗沉的静谧，隐隐透着一股冷漠与不祥。
穷奇隐去了身形站在屋外，广临也再次幻化成人类之貌，他叮嘱三味长老留在外面，好好看着那块黑布，自己则将少女背在了身后，敲响了木门。
屋内黑漆漆的，没点灯，只那不住传来的男人压抑抽泣声，能告知来者，有人在屋子里——“樱子……是父亲害了你，父亲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妖怪捉走，也救不了你……”
广临拉开了门，星光，随着木门的展开倾洒进暗黑的屋中，“您是小姐的父亲吗？在下将小姐送回来了……”
男人惊起，他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向广临背后，那是……女儿熟悉的身影……
男人踉踉跄跄赤脚跳下地板，一把抱住了仍旧昏睡不醒的少女，痛哭着大喊起来，“樱子！樱子你怎么了？樱子！樱子你醒醒，醒醒……”
“请不要惊慌，小姐并无碍，她只是睡着了，明早就会醒来……”广临开口拦住了男人，他正激动地摇晃着少女，试图以这种方式来唤醒少女——可这妖术，并不是男人摇两下就能解开的。
“你是谁？”男人似乎此刻才发现，屋内尚有其他人在，他急退后两步，警惕地将少女抱在怀中。
“请不必担心，在下只是为报小姐的赠伞之恩……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搬离此地吧，小姐不适合住在这里……如若不然，近期，请带小姐去寺中，或是神社避上一避……那么，在下告辞了。”
广临微一鞠躬，转身离开，不再理会那似乎已经被一连串惊变，弄得晕头转向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业火以及怨念纠缠的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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