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记年（双重生）》东山村长

10、第 10 章

　　沈宁没说话，眼前的人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话也没几分正经，她分辨不出不出赵穆到底是在套她的话，还是已经知晓真相。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可能直白承认。

　　“姨娘，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们两人，何不坦诚相待？”赵穆意有所指，眼神瞭过她半敞开的衣领。

　　“大公子所言有误，这里只有你们赵家，以及我自己，从来都不是只有你和我。”

　　眼下在这间房间，确实只有她和赵穆两人没错，但这是在赵府，外头全是赵家人，包括人前这个。沈宁不会蠢到真相信赵穆的话，如此才是真的陷入他的圈套。

　　“姨娘还是不信任我。哪怕我对姨娘之心天地可鉴，姨娘对我戒备却如日月之隔。”赵穆道，“我说了，在这赵家，你可以相信我。”

　　坦诚相待，几句话就妄想让自己交底，沈宁想想都觉得好笑，她不可能相信赵穆。

　　“大公子说不会害我，却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我从灵堂带走。”沈宁问他，“想必大公子比我更清楚，当我走出这扇门，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当赵穆将她强行带走那一刻，沈宁就知道，自己就已经被迫和站在同一条线上，不管她愿不愿意。那时她可以不去看赵家人脸上的神情有多精彩，但只要她走出这道门，就会受到来自赵家长辈的指责，甚至惩罚。

　　她目前的身份仍是赵老爷的九姨娘，这点无法改变。

　　“大公子，你是故意的。”

　　之前还答应她说不会让府里的人知晓，次日便让音儿来侍奉，明知她离开赵老爷寝屋，赵夫人定然会生气，却还是一意孤行，还有这一次。沈宁承认，赵穆确实在某些方面帮了自己，可他口口声声说的帮忙，无疑也将她推入更深的深渊。

　　“姨娘还真是错怪我了，我只是不忍心。姨娘来赵家是为报仇，如今仇人已死，没必要再委屈自己跪在那，若是被你父亲看到，你觉得他心里能好受？”赵穆勾起嘴角，低下身，靠近，“当然，姨娘也可以认为我是故意。我确实有意这么做，唯有如此，才能逼你走到我身边，让你在这赵家，除了我，无人能靠。”

　　“若我不愿呢？”沈宁没有避开来自赵穆的凝视，直直看回去，“大公子又想如何逼我？是杀了我？还是将我囚禁？”

　　是和上辈子一样，一碗毒酒将我杀死？只是这一次，沈宁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死掉。

　　“姨娘就不能往好处想？”赵穆笑了声，“姨娘所认为的，不会发生，姨娘不想的，或许才是真实。我不介意姨娘继续装傻，也可以等，等到姨娘自愿走到我身边那一天。但我耐心有限，若是姨娘在这之前，不管不顾以伤害自己的方式达到目的，我不会允许。”

　　“是吗？那我也会等，等到大公子玩够了，能够停止这场无聊的游戏。”沈宁亦是勾起嘴角，“大公子，要比吗？”

　　“当然。不过，我敢打赌，肯定是姨娘输。”赵穆抬起手，落在沈宁嘴角上，“到时姨娘输了，可要答应我所有条件。”

　　“若大公子输了呢？”

　　“任凭姨娘处置。”

　　“希望大公子不要反悔。”沈宁动了下，赵穆却没放手，她不解，“大公子何意？”

　　“我们只是立了赌约，与眼下要办的事并无关系，姨娘自然还不能走。”赵穆勾过她的下巴，盯着一脸气恼的沈宁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果然，对着你这身丧服，根本起不来。”

　　“什么起不来？”沈宁下意识问。

　　对上沈宁的一脸茫然不解，赵穆实在是没忍住笑。

　　沈宁：“......”

　　笑够了，赵穆靠在沈宁的肩膀上，感受着她白皙脖颈上散发出的温热：“沈宁，你真的很好玩。”

　　“大公子，你很重。”沈宁咬牙道，“麻烦起来。”

　　“若是以这个姿势做有趣的事，姨娘就不会觉得重了，还会觉得很舒服。”

　　赵穆说得暧昧，沈宁听懂了，怔愣之际，竟一时找不到其他的话来回怼，这人到底是有多厚颜无耻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大公子的脸，还真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脸皮简直厚到令人发指。

　　“多谢姨娘夸奖。”赵穆松开沈宁的手，翻身躺在她身侧，“姨娘可以亲一下试试，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姨娘所言。”

　　“这个就不必了。”在赵穆翻身那一瞬间，沈宁迅速起身。

　　赵穆以为她要离开，却见沈宁一下跨在他身上，手中的匕首亦是抵在他脖颈处，他挑了挑眉：“原来姨娘喜欢刺激一点的，我记住了。”

　　若不是赵穆提到父亲，沈宁绝不会这么做，但此刻她必须要知晓这人到底查到了多少。从赵穆给她送来芝麻饼，沈宁就清楚他必然是去了庄里，否则，他不会知道。赵穆是什么时候就开始起疑，又是何时去查的她的底细，是她来的第一天，还是后来。

　　“有一件事，希望大公子能解释一下。赵老爷的病并非不治之症，却久病卧床不起，那些大夫明明医术精湛，想治好赵老爷的病根本不是难事。他们为何这么做？”

　　说着这些话时，沈宁句看着赵穆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一丝波动，然而，赵穆眼里除了轻佻外，再无其他。第一次和赵老爷见面，她便察出不对劲，第二晚沈宁有意观察，与其说大夫们是在救治赵老爷，不如说让他‘病’着，拖着他的病体，维持在一个不生不死的边缘。

　　不对，她上一世来到赵家，赵老爷也是重病在床，当时她并没发觉出异样。沈宁心想，或许当时的自己一心只想着要杀掉赵老爷，没有留意其他。

　　只是，她想不明白，赵穆为了救赵老爷，将自己杀死。然而这次，他明明查到了，却袖手旁观，不但没有杀她，还任由她将赵老爷毒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姨娘刚才还不愿和我坦诚相待，我又为何要告诉姨娘？”赵穆手枕在脑后，一点也不在意脖子上抵着的小刀。能迅速将自己压制，用小刀威逼，连手都没抖，胆子足够大，还能仅凭一晚上就看出端倪，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刚才是我受制于你，现在，是你受制于我。”冰冷的匕首将赵穆下巴微抬，带出细细血点，沈宁收了下力，现在还不是要赵穆这条命的时候。

　　“好，我认输。”欣赏的同时，赵穆确实也挺意外，府里没有一个人能看出，就是赵傅也没发现一丝异样，“我爹若是不病倒，姨娘又怎能找到机会混入赵家，给我爹下毒？我只是顺道帮姨娘一把。”

　　“大公子何时认识的我？”沈宁并未回应这句话，而是反问，“若我没猜错，是我进入赵家那日，才与大公子第一次见面。”

　　“姨娘没猜错，那日确实是我们初见相识。在此之前，我与姨娘都是错过。”

　　“既然如此，大公子口中所谓的帮便与我无关，大公子明是在帮自己，却将由头放在我头上，如此说法不够妥当。”沈宁道，“而且，大公子是在承认，那些大夫都是你的人？”

　　“姨娘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姨娘所下的毒，虽无色无味，亦难发现，但瞒不过他们。若不是我的人，姨娘以为能躲过？”赵穆勾起一抹笑意，“你说的没错，我是在帮自己，但我没想过要杀死我爹。”

　　“若非大公子恨赵老爷入骨，何必做到如此地步？让他生不如死？”

　　以赵穆所表现出来的反应，以及她所见所闻，无一不指明赵穆对赵老爷的恨意之深。如果上一世，赵老爷的病也是赵穆所为，可他又为了救活赵老爷而除掉自己。

　　沈宁忽然发现，她对眼前的人，完全不认识。她想不到赵穆这么做的理由。不去猜赵穆为何这么恨赵老爷，既然恨，为何不杀？

　　“姨娘，以后我说的话，可以记在心里，不要每次我说完，转头就忘，如此我会伤心的。”赵穆有些无奈，“我对姨娘如此上心，连姨娘喜欢吃什么都特意去打听了解，姨娘却一点都关心我。”

　　沈宁：“......麻烦大公子不要说无关紧要的话。”

　　每次跟赵穆说话，沈宁都觉得自己得深呼吸几次，纯粹是被气的。

　　“不是无关紧要，而是非常有必要。比起讨论我爹，我更想要姨娘明白我对姨娘的心意。”赵穆大言不惭道，“姨娘自己都说了，还不明白吗？”

　　“比起让他死，我更想要我爹生不如死，吊着他的命，看他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岂不是更有趣？再说，他是我爹，我怎么可以杀死自己的爹呢？如此罪大恶极的事，我可不能干。”

　　沈宁：“......大公子当真是与赵老爷父子情深。”

　　若是她没猜错，赵穆杀她，是因为她要杀赵老爷，断掉了他所谓的乐趣。可他明知道自己这次也要杀赵老爷，为何不阻止？

　　对此，沈宁无法想透。赵穆这人心机过于深沉，她猜不准。

　　“姨娘要夸我，可以夸得更真诚一些，我喜欢听。”

　　沈宁：“.......”

　　她就知道，跟赵穆说话，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

　　“姨娘不必吝啬，更不用藏着，你说的，我都接受。”

　　“到底是我藏着，还是大公子？明明没有喝酒，却装出一副喝醉的样子。”

　　两人靠得近，沈宁不会闻不到，赵穆身上酒气很重，实际他一滴酒都没喝。

　　“和姨娘一样，得装装样子，我爹死了，我怎么总得表现出伤心，不然别人真以为我铁石心肠，泯灭人性。”

　　“难道大公子不是吗？”

　　“是与不是，阿姨可以猜猜。”

　　“赵老爷死了，你不就失去了想要的乐趣？”沈宁继续问。

　　她以为能瞒过骗过，到头来还是被赵穆查到。这回，递到她面前的不是一碗毒酒，而是他对赵老爷的死，丝毫不在意。

　　她隐约有感觉，赵穆一早就知晓，无形中还帮了她一把，为此，她这次杀掉赵老爷才会如此顺利。

　　不对，赵穆根本不是他所说的不想，而是还没到时候，他还没玩够。所以，即使她断了他的乐趣，赵穆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赵老爷是生是死，对他来说并无差别。或许在他眼中，从他让赵老爷生病起那天，赵老爷在他心里就已经是个死人。

　　他也清楚自己进入赵家的目的，却不戳破，冷眼旁观任由她实行计划。猜不准赵穆的心思，但沈宁知道，赵穆绝不简单。

　　“因为姨娘想要他死，所以他就得死。”

　　“多谢大公子如此坦诚。”赵穆说的是真是假，沈宁不去判断，她想要知道的都已经得到了答案。只是，赵穆对她的威胁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她略微不爽，她将刀逼近，控制在恰当好的力度，不会将赵穆的脖子立马割开，也不会让他好受，“大公子不怕我杀了你？”

　　赵穆仍是一副悠哉模样:“姨娘要杀，就不会问我。”

　　“我不杀你，反过来你会杀我，我为何不动手？”

　　“姨娘明明心里清楚，我不会有这想法。”说完，赵穆忽然握住沈宁的手，即使沈宁反应很快，也只能被他反制压在身上，论力气和手段，沈宁根本比不过他，“姨娘杀我爹时，干脆利落，不带犹豫。要杀我，却一而再地问，也就是说，姨娘心里还是有我，舍不得杀。”

　　沈宁：“......大公子挺会自我安慰。赵老爷之死，与我无管，烦请大公子不要将杀人的罪名按在我头上。”

　　猜不准赵穆的想法，沈宁只能赌，赌他会不会杀自己，唯有这一赌，才能确定未来该怎么走。而她赌对了，和她一样，她暂时不会杀赵穆，赵穆也不会这么杀她。她要利用赵穆，同样，赵穆也还会有利用她的时候。

　　“其实我更想要姨娘的安慰。是与不是，沈姨娘比我更心知肚明。既然姨娘不想承认，那我便帮姨妈隐瞒。”将沈宁手中的匕首夺走，赵穆拿在手里，看了眼，“这是我给音儿防身用的，没想她给了姨娘。若是被音儿知道，姨娘用这把小刀来杀我，她该有多难过。”

　　“不是你让音儿给我的？”

　　“姨娘以为，音儿向你表明衷心，是受我指示？”赵穆道，“我若这么做，被她哥知道，她哥得杀了我。姨娘大可放心，音儿认准一个人，便会死心塌地，她把小刀给了你，是她认为你值得。”

　　“......是我值得，还是大公子值得？”沈宁没那么笨，她和音儿素不相识，初次见面音儿就把刀给了她，除了赵穆这层原因，她想不出其他理由。

　　“姨娘还是不信，音儿只是妹妹，我和音儿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姨娘这么吃醋下去，我也会烦恼的。”赵穆有些无奈地看着沈宁，转眼又带起笑脸，“不过，姨娘想要我说多少遍都行，我不介意，只要姨娘想听。”

　　“不必了，大公子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赵穆笑笑，将小刀还给沈宁，再次仰躺在床上，见沈宁起身就要走，一把拉住她的手，对上她的不解，道：“姨娘打算去哪？回寝屋？还是回灵堂跪着？别忘了，你是我从灵堂带走，现在回去，他们不会放过你。”

　　“所以，大公子是希望我留下？”

　　“当然。”赵穆很快应道，“留在这，不用去看他们的脸色，听那些难听的话，也不用被罚去跪祠堂，反正走都走了，还回去做什么。而且，我也没想过让姨娘回去，看到你被他们惩罚，我会心疼的。”

　　“......若不是大公子将我强行带走，我也不会被罚。”

　　“那就让我将功赎罪，赔姨娘半张床如何？”赵穆拍了怕身旁的床，“与其回去看他们的臭脸，还不如留在我这，让我陪姨娘睡个午觉？”

　　“大公子自己睡吧。”

　　“孤枕难眠，若有佳人陪伴，或许还能做个美梦。奈何姨娘这身丧服实在是过于碍眼，就是我想，也做不到能搂着穿着这身衣服的姨娘一起睡觉。”赵穆道，“想必姨娘也不想穿，音儿早已在屋里备下姨娘的衣服，姨娘若想换，可随时换。”

　　沈宁看眼身上穿的丧服：“大公子不喜欢，那我便......”

　　话还没说完，赵穆眼疾手快将她头上的发簪取下，头发散落，沈宁一惊。

　　“就知道姨娘不肯，没关系，我很擅长帮别人宽衣解带。”赵穆把玩着手中的发簪，“姨娘可以再想想，是自己换，还是我帮姨娘？”

　　“不劳大公子。”簪子是抢不回了，沈宁也不想再这多做停留，快步离开。

　　看着沈宁快步离开的背影，赵穆嘴角勾起，手上的簪子转了几个圈后，被扔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