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佳人》月下箫声

53、第七章 风乍起（四）

　　“他惦记着朕？”永宁不大相信，她和慕枫才见过几次，连洞房花烛夜算起来，见过、在一起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清，怎么可能惦记她？
　　“陛下恕奴婢放肆了，这民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夫殿下陪伴在陛下身边的日子虽然少了些，可他看陛下的眼神，很不一样呢。”绿娥看永宁没有发怒的迹象，想了想还是说，“听六福公公说，皇夫殿下第一次和陛下一同用膳，就发现陛下并不爱吃那些清粥素菜，还特别嘱咐六福公公，多裁撤他的分例，给陛下添上两道荤菜呢。奴婢等人，见天的在陛下身边伺候，可都没注意到这件事呢，事情虽然是小，但是皇夫的用心就可见了。”
　　“他的用心我没看见，你今天很多话，朕倒是听见了。”永宁不置可否，继续看奏折，到了晚上，到底还是给慕枫回了一封信。她从来没有给人写过信，也不知道该写点什么，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宫中一切都好。可是宫中一切都好，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只能团掉重写，反反复复，直到他的第二封信送来，她才觉得，写写第二批粮草齐备，并附近州府军队已经集结，随时可以支援他，这样的话最合适。
　　永宁的这封回信，夹在兵部的文书中，一并由人八百里加急的送了出去，慕枫接到信时，正屯兵泗水河畔。前些日子的大雨，让泗水河的水位猛涨，原本河上的一座浮桥已经被水冲垮，而沿河渔民家的小船，在这样的湍急水流下，也只能望河兴叹，慕枫一日三次的到泗水河畔观察，却也只能暂时命令大军在河岸稍远的高处扎营，以待洪水退却。
　　“少爷，兵部的文书到了。”在泗水河畔驻军的第二天傍晚，慕枫的书童慕冬匆匆跑进主帅的营帐，慕枫正看着大幅的羊皮地图沉吟不语，闻言随意的一抬头。慕冬手里拿着的，正是兵部的文书，封口有火漆，他接过来撕开时，里面却掉出另一封信件。
　　信封上同样写着他的名字，字体修长，俊秀飘逸中不失筋骨，全然不似一般女子的字迹，不过却实实在在出自永宁的手笔。
　　慕枫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想起前几日，派在北齐的探子曾带回的一篇檄文，字字句句历数如今的北齐皇帝昏庸无道、暴虐成性、逼父弑兄、篡位夺权。檄文曾一夜之间遍布北齐的大小城镇，引起一片哗然，而写这篇檄文的也并不是别人，正是北齐光烈太子的嫡长子流云。当时他已经留意到，流云的字看起来似曾相识，其实他早该想到，他之所以觉得眼熟，是因为，永宁的字，与流云如出一辙。
　　“怎么还有一封信？”慕冬一直侍立在旁，看着文书里居然另有夹带，不免一奇，然后又很快的高兴起来，连说，“是不是老爷或是大小姐惦记着您，给你写信来了？少爷您快看看，家里一切都好吗？”
　　“不是爷爷写来的信，”慕枫自我解嘲般的一笑，有些不愿意承认，刚刚那一刻，他是嫉妒流云的，嫉妒他们曾经那样亲密无间过，嫉妒流云，即便是已经走了，永远不会回来，却始终还是在永宁的生活中，留下了这么浓墨重彩的痕迹。
　　“那谁还会写信来？还敢夹在兵部的往来文书里？”慕冬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少爷始终没有松开手的那封信，疑惑了一会，才猛的用拳头敲了敲脑袋说，“莫非，是陛下来信了？她给您回信了？”
　　“下去歇着吧，有事我再叫你。”慕枫失效，屈指敲了敲慕冬的头说，“别出去到水边去淘气，小心被水冲走了。”
　　“知道了，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不过我的水性肯定没问题，就是去摸两条鱼也不会被水冲跑的。”慕冬人小鬼大，嘿嘿的一笑说，“不过我知道少爷要一个人好好看看陛下写来的信，我哪里也不去，就守在门口，谁也不让进来，保证不打搅少爷就是了。”
　　“看来我真是把你皮猴惯坏了，谁都敢打趣。”慕枫作势抬手，慕冬早嗖的一下冲出帐外，他笑笑，回到帐中，坐在临时支起的简易木床上，撕开了信封。
　　永宁的回信只有一页，他看完之后忍不住莞尔，看得出他的女帝陛下是从来没有写过这种私人信件的，行文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的内容居然和兵部这次送来的文书大同小异，不过是说军粮筹备齐全，各州府府兵集结完毕，随时将增兵支援。大约惟一不同的，就是永宁的这封信末尾几句，说起了最近的天气，嘱咐他注意身体。
　　“连日暴雨，泗水河水位猛涨，浊浪滔天，这已经是臣在河畔驻军的第二日了，收到陛下的信，臣心欢喜，无可言表。”又看了会信，转而反复的看了看地图，慕冬中间进来点过一次灯台，慕枫思琢了一会，才在桌前摊开一张信纸，写道，“泗水河畔，风景迥异于京城，此时不过是初秋，远处山峦已经是层林尽染，臣清早登高远眺是，曾在山中摘得几片初红的树叶，形状与陛下常见之树叶不同，随信附上，望博陛下一顾。”
　　写到此处，他顺手从桌上的一本书里抽出两枚红叶，叶子形如手掌，五指分明，半红半黄，色彩娇艳，格外惹人心爱，今天早晨他登高远眺泗水河上游，无意中在山上遇上结这种奇怪树叶的大树，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永宁，总觉得这样的小玩意，她必然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