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来临之前》池沿

17、第 17 章

　　周雾野不喜欢这种被抛弃的感觉，这让他想起了十七岁经历过一遍的绝望。

　　被限制在医院里，每天只能面对医生和空荡荡的房间，还有无休止的检查，但他还是想方设法传了消息出去。身体状况稳定后，前来探望的同学很多，但景拟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出国前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是隔着马路，看到她和新交的男朋友并肩而行。

　　无比刺眼的画面。
　　就像刚才一样，他知道她不乏追求者，对她而言，他只是其中一个。

　　周雾野深吸了口气。
　　再睁眼时，眸中的晦暗如潮水般褪去。

　　他的声音如往常一样低沉，好听：“要喝点什么吗？”
　　景拟摇了摇头，往前走了几步，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周雾野，”景拟故作轻快道：“你怎么一杯倒还来酒吧啊？”
　　周雾野想起她送自己回家的那次，说：“等着被好心人送回家。”

　　喝醉的男人。
　　还是周雾野这种长相的男人，很容易被捡走。

　　景拟好心为他考虑：“那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

　　周雾野笑了笑：“是像你这样的小恶魔吗？”

　　“那我求之不得。”

　　淡淡的灯光映在他脸侧，眉梢挂着不经意的笑，看起来风流又浪荡。

　　好一张蛊惑人心的脸。
　　景拟抿唇，恨自己没出息，真的萌发出把这人灌醉带走的心思。

　　“周雾野，”景拟鼓起勇气，准备和盘托出：“其实我。”
　　“等一下。”周雾野意识到她摆出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怕她要毫不留情地拒绝自己，便连忙打断：“我需要时间。”

　　景拟：“……”
　　我告个白，你还要做准备？

　　她无奈地吞下即将说出口的话。
　　周雾野不想两人好不容易建立的联系被打断，更怕景拟硬下心肠要远离自己，在脑中搜刮了好一会儿才编造出借口：“我可以先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如果追求者的身份会给你带来困扰，那么先回到原样。

　　周雾野在追求女孩这件事上，可以说经验值为零，完全陌生空白的领域。

　　但是景拟不一样。
　　周雾野想，她谈过恋爱，但凡自己有一点不好，她肯定会将自己与他人互相比较。

　　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想法成型。
　　周雾野说：“你谈恋爱的时候，我不会来打扰你。”

　　他愿意等，等到她分手。
　　那他可以等待时机，可耻地趁虚而入。

　　景拟面无表情，一下子想要坦白的心思被炸得稀巴烂。

　　这个人，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景拟冷笑两声：“好，等我和男朋友吵架，你再来找我，帮我一起骂。”

　　周雾野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愿意。

　　景拟被气得脑子晕乎乎的：“周雾野，你个笨蛋。”
　　说完便起身要离开。

　　“你跟着我干嘛？”景拟扭头，恶狠狠说道。
　　周雾野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为她挡开涌来的人群。

　　“送你去，朋友那边。”周雾野回答。
　　景拟服了他这委屈的语气：“我认路。”

　　既然他愿意跟着，景拟也懒得管，被打断了告白，还被她祝福自己找到新男友，景拟气不打一处来。

　　在林杉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景拟拿起桌上原先自己用过的杯子就要灌下去。
　　周雾野快速伸手挡住，“换个杯子。”

　　说着把她手中的杯子拿走，向吧台走去。

　　“怎么回事？”见周雾野走开，林杉才一脸惊愕地问道。
　　两人的氛围为何如此奇怪。

　　“他是谁啊？”对面的三人也很好奇。

　　景拟心情不佳，敷衍道：“我请来的打手。”

　　红毛警惕：“打谁？”
　　他可没错过刚刚那个男人眼神里的冷意和不悦。

　　事情和想象中发展的不一样，林杉靠过来：“吵架了？”
　　景拟巴不得他们是吵了一顿，“没有。”

　　林杉：“那是怎么了？”
　　景拟哼笑一声，言简意赅道：“他想当我备胎。”

　　林杉：“啊?不是，我没听错吧。这周总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好好的正宫不当，喜欢玩刺激的？”
　　景拟摘下发箍，将脸正对着林杉，问道：“我看起来像是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女人吗？”

　　景拟的长相既不是完全的清纯，也不是完全的人间富贵花类型，而是介于两者之间，五官艳丽而不媚俗，杏眼又藏着灵气。

　　林杉客观评价道：“看起来玩男人像玩狗一样。”
　　她补充：“我说的是长得看起来。”

　　“实际上，”林杉也觉得不可思议：“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

　　景拟：“……”

　　周雾野回来的时候，两人终止了话头。
　　他将两杯调得很好看的鸡尾酒放在了景拟和林杉面前，“果酒。”

　　林杉：“谢谢周总。”说完凑到景拟耳边小声道：“我同意了。”

　　景拟：一杯酒就把你收买了。

　　周雾野就杵在一旁，没走，景拟问：“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周雾野闻言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人。

　　三人瑟瑟发抖：“……”

　　“你打扰到我们了。”景拟直接道。

　　周雾野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吧台前的空位坐下。

　　“孽缘啊。”林杉见她毫不留情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到十分钟已经偷偷瞄这边十几次了。"林杉提醒景拟。

　　“喜欢看就看吧。”景拟不以为意，“谁让他拒绝我。”

　　林杉叹气：“这都什么事啊。”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两人互相喜欢，偏偏当局者迷，喜欢玩什么虐恋情深的戏码。

　　心情大起大落，景拟没坐多久就厌倦了这里吵闹的氛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见景拟和林杉站起来准备离开，周雾野自觉走过来，询问道：“要送你们回家吗？”

　　景拟冷着脸不说话。

　　林杉便笑着道：“谢谢周总，不用了，我们自己开车来的。”

　　“好，”周雾野点了点头。

　　两人穿上大衣，走出街道来到寒冷的街道上。

　　出门前两人是计划好先去酒吧再去找个漂亮餐厅，但在酒吧停留的时间太长，现在太晚了。
　　林杉搓搓手臂：“我们先去拿蛋糕，然后直接回家吧。”

　　景拟赞成：“可以。”

　　生日蛋糕是林杉订的，裱花蛋糕主体是淡绿色，周围点缀着淡粉色、淡黄色的花朵，是最近很火的复古风格。

　　拎着蛋糕回家，两人先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舒服的厚睡衣后，围坐在圆形的小茶几前。

　　林杉关掉客厅的灯，只留下一盏落地灯，她点燃蜡烛，滋滋的火苗跳跃，“快许愿。”

　　景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林杉唱起了生日歌。

　　睁开眼，景拟吹灭蜡烛。

　　“别动，我来拍张照片。”林杉连续拍了好几张，全部发给景拟。

　　两人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变吃蛋糕，蛋糕不是很甜，她们都吃了一大块。

　　景拟懒懒地靠在抱枕上，从林杉发给她的照片里挑了一张，发了朋友圈。

　　配上文字：27啦。

　　-

　　“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楚成暄正打牌，刚找了周雾野一圈都不见人影，见到回到包厢便问道。

　　周雾野坐下，“出去透透气。”

　　“下一局你上。”楚成暄说，“我今天手气不好。”

　　周雾野手臂搭在扶手上：“换个人吧，今天不想玩。”

　　“好吧。”

　　周雾野拿出手机，打开和景拟的聊天框，想问她安全到家了没。他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落下，过了片刻，他删空编辑好的文字，退出。

　　他思考着这样要怎样把握好度，让她不至于厌烦。
　　要克制住发信息的频率，不然会惹人厌烦，尤其是在别人不喜欢你的状态下，可能会被视成打扰。

　　手机拿起又放下，来来回回很多遍。

　　楚成暄早就下了场，见他这心神不宁的样子，说道：“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周雾野有点心烦，“公司有点事，我先走了。”

　　大晚上，周雾野就这样回到了办公室。

　　并没有什么事情急着让他处理，但是他需要投入到工作中冷静一下。把堆积的企划案看完，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到半夜，还差十几分钟就到十二点。

　　周雾野打开微信，看见朋友圈入口，是景拟的头像。
　　他连忙点进去。

　　照片里的景拟戴着黄色的生日帽，闭着眼在许愿，模样乖巧。

　　是她的生日。

　　“生日快乐。”周雾野敲下字。

　　发送还是不发送。
　　周雾野犹豫着，比刚才的工作还要难以抉择。

　　如果是之前，他会毫不犹豫的祝福，但是现在，周雾野难得的不自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周雾野看着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显示为
　　23:59

　　手一抖。
　　按下了发送。

　　过了两三秒。
　　时间变成了00:00

　　幸好，周雾野长舒一口气，在最后关头做出了选择。

　　他疲倦地靠着椅背，仰着头，手臂曲起蒙在眼睛上，右耳听到一阵持续的、刺耳的嗡嗡声。

　　在犹豫的瞬间，其实内心早就做好了选择，只是等待着发生的契机。

　　也是在这一瞬间，周雾野明白，自己早就深陷其中，

　　就算她永远不会选择他，那他还是会在远处注视着她，为她祈求每天快乐，不止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