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这美人毒的?（群像文）》偷懒大王

3、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你看近日的圣旨了吗?皇帝大赦天下了，这十五一税改为二十五一税！”
　　身穿麻衣的马大走到他兄弟开的酒楼，唠嗑道。季二握着扫把，眉头却并没有闻言舒展，他天生生着狭长的下垂眼，这一皱眉，更显忧郁。
　　“可皇帝没有下诏让边境那批人回中原，兄长他……五年都没回来了，娘都等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生前再见兄长一次。”
　　季二忧愁的叹了口气，他已经半年没收到他大哥的书信，不知近来可还安好?可他还听说边境那鞑靼闹事，死了不少人。
　　兄长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季二想到这不禁握拳祈祷，这些年生意不好，但他还是会隔段时间就去庙上上香祈祷，愿神佛能护他兄长平安归来。
　　“季二，俺听说，镇守边境的杨将军回来了，也许带着好消息呢?我替你上杨府打听打听！我在那儿可认识那贴身的小厮，定给你问来消息。”
　　马大安抚性的拍了拍季二的肩膀，这些年苦了他了，又瘦了，这是马大第一的反应。闻言的季二眼前一亮，推着马大往外走，兴奋的喊道，
　　“那你快去呀！求你了，一定要问到消息啊！”
　　“哎哎哎！”
　　马大无奈的被他推到门外，笑着应道，他平日里温吞惯了，可碰上他哥的事可是万不能耽误的，活像个急了眼的兔子。
　　马大拿回自己的行李，拜别了季二，就往杨府走去。入了秋，天凉的早，哺时风便絮絮吹入人的衣领处，丝丝凉意渗入身体。
　　他环顾杨府四周，有些冷清，十年前可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杨家人丁兴旺，小厮少说也有百位，可近年来杨家长子次子接连在战场上陨落，只留下现在的三子杨羡青还活着，一家子的担子压在了他身上，好在现在的皇后，他的亲妹妹，杨沫女一直在背后支持他，不然恐怕连现在的杨府也留不住。
　　但现在谁不知道，皇后有名无实，受宠的是曲贵妃。但怎么说，她是一国之母，万不可被其他人轻待。
　　马大裹了裹衣襟，哈了口热气。隔些天得攒些钱买棉衣了，只能期望入冬了可不要涨价啊。终于到了杨府，看到那块熟悉的牌匾，想起十年前，他也是这里的小厮，认得这三少爷，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走上和他哥一样的路，成为武将征战沙场，他一个好画画玩鸟的公子哥，那手哪里提过兵器?现在却不知道沾了多少外族的血了。
　　物是人非。
　　马大跟着守门的人来到府内，他早打听过，杨羡青昨日已回，府中的下人们急急忙忙的张罗新菜，布置杨府，总算是有了些活气。
　　“小马啊，你咋滴突然来啦?是不是听说三少爷回来了来找事做啊?”
　　在这里呆了近四十年了，张大爷对谁都脸熟的很，热切的握着他的手，问候道。
　　“张叔，我就来问个事。”
　　马大凑到张大爷耳边小声询问着，张大爷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事…你得自个儿问少爷啦。”
　　马大万万没想到他还能亲自见到杨羡青，毕竟他现在也算朝廷的红人了，哪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见的?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随着张大爷去了杨羡青住的内厅。
　　整个大厅只略微装饰了几只半米高的青花瓷瓶，画着几条瓷鱼，他记得是当年少爷请京城内有名的顾大师画的，少爷极为珍爱。
　　“马兄，张叔说你来啦，我心底可高兴！”
　　“三少爷。”
　　马大刚想跪下行稽首礼，却被他扶住，正疑惑的看向他，结果注意力却突然转移到他的手上。
　　“！！你的手……？！”
　　他的右手手臂看着似乎是被直接炸掉了，边边上只剩下焦黑的烂肉，留下一点残肢。
　　太过惊讶以至于忘了敬辞，马大震惊又心疼的握着他另外健全的那只手臂，眼泪不听使唤的筛筛落下，豆大的泪就这样砸到了杨羡青的手背上。
　　“哎哎…别难过了，……至少我还活着，我那点三脚猫功夫，可以回到京都，都是祖坟冒青烟了，……可是我那群兄弟们……是我对不起他们……”
　　杨羡青眼角微红，想起自己的无能懦弱，他都想打自己一巴掌，跪在乡亲父老面前忏悔自己的过失。
　　“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大随杨羡青坐下，等他慢慢讲述。
　　“鞑靼用的一种新型火铳，给炸了，命大没死，可在我昏厥的那几天，他们的首领带领骑兵踏平了我们的阵营。……我的弟兄们为了救昏迷的我…全，牺牲了…”
　　杨羡青攥紧了仅有的右臂，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仇恨在他的眼底燃烧，可又在顷刻熄灭。
　　“我太无能了，要是我有大哥那样的武艺，都不至于死伤如此惨重，可是他们的领袖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不，少爷，你带回了关键的信息，鞑靼新型的武器可能会成为大汉巨大的威胁，若是不想出应策，才真是过错，这件事，少爷一定要禀告给皇上啊！”
　　马大皱着浓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件事事关重大，可一点都不能耽搁。
　　“嗯！…多谢。”
　　“对了，不知道少爷记不记得季家的长子季信？”
　　“季信……哦对！见过，我行军刚到边境时，就是他带我参观烽火台，那位兄台气宇轩昂，颇有盖世武将之风，我实在忘不了，不知马兄为何问起他来？”
　　“他是我朋友的兄长，家中老母一直念叨，不知安好。”
　　“我在一个月前听说他升了职，成为了嘉峪关的校尉，后来就不知了。”
　　“这样啊……听你说他应该还算平安。”
　　“希望如此，最近边境不太平，但是近期应该都不会派人来支援长城那边了。”
　　“唉……，难啊。”
　　马大颇为难受的叹了口气，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又得是多少离人继续流落他乡，不知归期。
　　拜别杨羡青，已经戌时了，马大想着，只能明日把季大的消息带给季老二了。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幽幽的歌声飘向远方，只希望明月，能将他们的对对方的思念，送至大漠孤烟，送至亲人的梦里。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